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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州閑話gl》第31章 章三十
且說上回方致遠醒後又順著關雨霂的意思睡了,眼再一睜,便是晚上的事了。人睡得久便覺乏,她整了整衣坐了起來,心頭空得很,雖知道有好些事等著自己去做,可心頭仍舊空得很。

 天下有事,然心中無事。這等須臾灑然,怕也只有在病隙才能尋得了。

 正恰值還沒睡醒且愣著的那個點兒,僅一個開門聲嚇得方致遠渾身一哆嗦,抖著手連撫了好幾次心口。這來人如今心寬得很,不似從前那般體察入微,自是不曉得方才嚇了這病號。不消提什麽道歉,她自個兒就先惱上一分,皺著眉頭走上前問話:「你起來了怎麽也不叫人,呆坐在這做什麽?」分明是在興師問罪,可偏偏說時又是副眉兒愁苦的模樣。

 二人熟了些,心思也更易猜些,方致遠細細剖斷一番,想這眼前人並非真惱了自己,不過是心裡惦著尚還歇著這事,私下準備了好些東西候著人醒來,不料自己起來了又不做聲,害她多掛心一陣子,便二話不說地惱了。明明是自己被嚇著了,可不知怎地,竟還真覺得她很是委屈。回想起來,同樣是句關心人兒的話,她往日絕不會說成這般,今兒說得像在賭氣,乾淨得很,少上三分媚態。一番思慮後,應道:「還沒醒全,發會呆。」

 「凌嬸還給你溫著粥呢,一家上下還想見見你呢,奈何你又一個人在這裡呆坐著,你這呆是發完沒發完啊?」

 果然。

 方致遠嘴角一揚,回道:「唉,發完了,發完了,見了關小姐誰還敢發呆?」關雨霂見她還會轉著心眼說笑了,便知道這人醒通透了,走上前去清了清被子,坐到床邊去,問道:「你可覺得好些了?」

 方致遠點頭稱是,說過會兒就起來走動走動,見見人,再把粥給喝了。正說著話,目光不禁撇到了桌上的一小箱,就抬手指了指。

 關雨霂見她似乎有話要問,便答:「我見它往日就放在臥房待著,如今到了撫州,我想你規矩這麽多的人,也就尋思著放在房裡了。待你好了,能走動了,你便自個兒給它找個好住處。」

 聽到此處方致遠實是忍不住笑上兩聲,覺得這人的做派倒像是來克自己的,偏偏算是順著自己的脾氣,不知怎地心裡就是舒坦不起來,回道:「你想得倒是周全,我病了兩眼一閉,你幫我放哪都是好的,我看上去就那麽像要怪你的人嗎?」她思來想去約摸是因為太順自己心意了,竟是有幾分不適應。就好比去添支筆,店家頭一次見面就說要送你一整套文房,怎麽想怎麽覺得虛。

 關雨霂回道:「誰知道呢,你啊,脾氣怪得很,規矩多得不行,我豈敢妄擬?生怕哪天一個不對就惱了你。」

 嗯,這又是在拿氣話賭自己了。方致遠心想自己是個姑娘這事是不是對她衝擊有點大,導致她如今的做派判若兩人,一會兒還是從前那樣穩重得體的人,一會兒耍嘴皮子比誰都帶勁。就好似兵書裡的一樣,一人安撫,一人進攻,虛虛實實亂敵心智,可……可那至少得是兩個人啊,如今正反兩面都給安到一個人身上了……雖說不是不能懂,就是……有些暈?而方致遠又不是同她不熟,這能在火器庫裡和自己吵成那般的人,又怎麽可能會怕自己?便回道:「你當真會怕?你若是怕,便可改名,莫是再叫關雨霂了。如今也別在我這裡裝,我大約也知道你幾斤幾兩。」

 「什麽幾斤幾兩的,又不是要上稱去賣的。」

 方致遠欠身湊近了說道: 「你以前覺得我是個公子的時候從不這樣與我說話,你們姑娘家都這樣?在公子哥面前一個樣,在姐姐妹妹面前又是一個樣?」

 關雨霂其實是個挺實誠的人。心裡如今想的也就是,該喝粥了,該吃藥了,該出門見見一家老小了,不想面前這人完全不按自己的套路走,硬是自顧自地玩笑了起來。她一邊念到這人到底有完沒完,一邊用帕子打了打她的手,說:「什麽你們姑娘家,你自己不也是個姑娘嗎?平日裡看你正正經經的,不想取笑起人來一套一套的,焉敢說昔日無偽作?就算神仙下凡來相告,我也不信這邪。」

 方致遠見她神仙這等詞都請出來了,沒想繼續玩笑下去,立馬下了個台階,說:「好好好,依你依你。如今都不裝了,可好?」

 關雨霂點了點頭。二人相視,不禁捂嘴一笑。

 笑過了,方致遠清了清嗓子,指了指箱子說:「你把它打開吧,鑰匙在旁邊的小布袋裡。」

 關雨霂先是一愣,有問不曾出口,且先開箱,見一布兜。

 「拿與我來。」

 關雨霂交予她,只見方致遠把上面的結拆開,打開一看,竟是一束頭髮,初瞧時黑乎乎的一片,倒是把關雨霂給嚇著了。想來,你嚇嚇我,我嚇嚇你,也算作是平了。

 方致遠垂首看著那一把頭髮愣上一會兒,說:「這是我父兄死的那年我剪掉的頭髮。」忽抬頭對關雨霂說:「有些話,當同你講。」說時手裡兩手各拿著布兜的一角。關雨霂覺得她眼裡空空的,讀不出什麽悲喜。歲月過無痕,悲喜同夏花,留得幾時多?且當隨風散,不知余者何。

 意?念?

 「箱內之物,汝皆可閱之。」

 關雨霂二探此箱,見書幾本,紙一打藏於箱內,舊氣均染。最上一本,落有一名,乃其妹。拾冊翻閱,皆摘選手記,故問:「汝小妹乎?」

 「否。」

 「欸?」

 「乃吾名。」

 ***

 人之初,濛濛乎若一曲笙歌裡。不見歸處,故萬般皆是歸處,心有美景,故萬般皆是良辰,美矣。誑浮語,閃虛辭,小窗濃睡,入夢酣然,醇矣。極一時之樂也。殊不知久溺則醉,殊不知因其至醇至美,故薄幸消不得。

 申州,梅雨來時,疏雨簷下,舊影一雙,落素筆,染淺墨兩行,念起別是一番淒與涼。閑花,縱生得好,也獨有自發。吾曰:「此生非男兒,此志以待兄,一舉登青雲。」話畢,拚平生意氣,付之溫茶。此憂無處解,故不須留,此願實難成,故交之與他人。乎長袖起,撞清杯,音至醇,意無極,眄一溜小雨,聞滿城淅瀝,欹枕便天明。

 汝常喚吾名,一片太平景,似夜半華燈長明,清芬金卮裡,暖泛一階庭。相約長安筵上席,怎舍得改路求個來生知己?好一腔多情,盡覆孤舟裡!好一顆丹心,沒入滄海底!走父兄,頹族志,無以待,事難成,風飄絮,恨無處著,一筆不盡書。至於誓天斷發,泣下沾襟,實非伶人之過。乃天命。

 夜披青衫,幾孤星宿,承遺志,覓遺蹤,把十載都競逐,不過短香一炷,徒把功名鑄。遙想當年陌上嬉,垂髫柳細弄黃鶯,萬事皆可施施行,怎曉帝鄉是何處,隻道申州晚風輕。而今乍醒對空鏡,歎流年夢一場,把朱顏都變盡,唯恐相逢在夢虛。陌路間,可還識吾面?可喚得吾名?長唏噓。

 撫州,秋寒方至,謾相思。

 凜。

 ***

 一點簡單的翻譯:

 人之初,濛濛乎就像在一曲合笙之歌中,恬靜安寧。不知道歸處是何方,所以任何的地方都可以算作是歸處。心中懷有美麗的景色,所以世間各種各樣的經歷都覺得是好的,這樣的感覺真美好。隨意說著不著調的話,懷揣著漫無邊際的妄想,無須床,在小窗之下,便可以入香甜的夢,這樣的感覺真清醇。我在那個時候,擁有過最美好最清醇的快樂。也不知道這樣的快樂,如果沉溺久了,便會沉醉於此,也不知道這樣的快樂,沒有福氣的人消受不了。

 在申洲的梅雨季節裡,朦朦朧朧的雨中,屋簷下有兩個人提起毛筆,因為窮苦只能用淺墨,淡淡寫下兩行一模一樣的字,如今想起來,自有一番淒涼。野花,縱使再好看,也只能獨自開放。我說:「我不是男兒,不能成天下事,所以把我的志向交付給兄長,希望兄長將來可以在朝中平步青雲。」話說完後,我把我這輩子的抱負,都放進了一盞溫茶之間,飲盡了。這樣的憂傷,是時代給予的憂傷,沒有辦法可以化解,所以便拋棄它了吧,這樣的心願,是大背景下無法完成的心願,所以便將它交給別的人吧。我同兄長碰杯,杯子相碰的聲音非常純粹,我們看著窗外的小雨,聽著滿城的雨聲,睡了非常安穩的覺。

 兄長經常叫我的名字,笙曼,說裡面有一片太平的景色,像夜晚不滅的華燈,杯中醇香的酒,暖泛一階庭。我同兄長相約今後若是他高中,要到長安設宴喝酒,如今他人不在了,他改路了,要同我在來世實現這個約定。好一腔多情,好一顆丹心,竟然都在滄海間一片孤舟中沉沒了。父親和兄長都不在了,家族的志向衰敗了,我已經沒有什麽可以等待的了,我們心中所向之事難以成功,我心中的恨沒有地方可以去書寫,也寫不盡。至於我痛哭,我對天發誓剪掉頭髮,都是老天給我的命數。

 我披著學子所穿的衣服,看著天上的星鬥,繼承家族的遺志,花了十年的時間,就好像燒了一炷短香,什麽功名,什麽利祿,都是空的。我想到了當年在田間嬉戲,我那時還是個小女孩,用細細的柳葉逗弄著黃鶯。那時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緩慢地沒有顧慮地進行,也不知道天子腳下是個什麽樣的地方,隻曉得申洲的晚風和煦輕柔。如今,在夜裡,我突然驚醒,看著鏡子,想到這麽多年都好似一場夢,將一切都改變了,害怕在夢中見到了父親同兄長。若是在未知的道路上相遇,可還記得我的相貌?可還能叫出我的名字?我對此唏噓不已。

 撫州,秋天的寒冷剛剛到來,我在這裡展開對過去無邊的追憶。

 感到寒冷至極。

 作者有話要說:

 這應該是方致遠第一次正經寫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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