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還敢狡辯, 那我問你,把育兒園的女童送去那種肮髒之地也是迫不得已?壓榨那些孤苦的女子也是迫不得已?你和胡管事狼狽為奸也是迫不得已?他□□我育兒園的女子噎死迫不得已?你簡直…簡直無藥可救。”宋程氣得手發抖,她想不通當初那個勤勞樸實的高粥怎麽會變成這副模樣。
“主子, 那些朝廷官員的胃口越喂越大,這善款根本不夠用,我也是為了育兒園的未來著想啊,再說了那些女娃娃讀書有什麽用, 若不是育兒園她們早餓死了, 咱們給了她們一口飯吃, 讓她們掙點錢又怎麽了?”
高粥跪在地上哭訴著, 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她是不該貪育兒園的錢, 但別的那些都是情有可原。
“你糊塗啊, 當初你招那個男人入育兒園, 就有人跟我反映過, 你憑能力做到總管事的位子, 和育兒園的姐們們本來相互扶持,可後來呢?獨斷專行,不聽姐妹們的勸,只聽得進那個男人的話,到如今犯下這麽多錯, 你還不知悔改。”
宋程說完,忍不住摔了茶杯, 痛苦地閉了下眼睛,她聽完霜兒的話,心裡隻覺得可悲,育兒園內本來都是女管事, 高粥也是一個好領導,下面的人對她心服口服。
可後來呢,就因為一個男人,她做什麽都想得到那個男人的認可,只聽得進他的花言巧語,忘了自己也曾是個苦命的女子,忘了育兒園的初心,一步一步錯下去。
明明育兒園內所有的孩子和女人都認可高粥,可她偏偏隻想得到那個男人的肯定,說到底就是自己看不起自己,自己否定自己的價值,以至於後來偏聽偏信,甚至喪失了良知,去殘害那些無辜的女童,也任由那個男人在育兒園內做盡欺凌之事。
“主子我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改。”高粥從宋城的表情裡意識到什麽,馬上磕頭認錯。
“機會?送官吧。”宋程無力地擺了擺手,不管高粥如何哭天喊地,都沒有改變自己的決定。
錢小喬在一旁看完也是心緒複雜,哪怕是朝廷頒布了新法令,別說男子是否能平等的對待女人,單是一些女人自己都看低自己,甚至如高粥這般被一些惡徒蠱惑,犯下罪行而不自知。
百鉞二十七年,五月,一場牽涉朝廷六部的貪汙大案才落下帷幕。
如今太后當政,不同於周契北的優柔寡斷,雲凇處理朝政的風格可以說是雷厲風行,涉案官員近百名全部撤職,而一些在科舉中表現優異的女子,則陸續頂替了一些品級較小的職位,慢慢磨練自己,一步步邁入朝堂。
其中被撤最大的官當屬戶部侍郎褚硯了,他被撤職後,雲奉的長女,也就是雲凇的姐姐依舊對不離不棄,見他日夜借酒澆愁,便提出一起回家鄉散散心。
襄南府,育林縣,褚硯見到常墨就跪倒在地,抱住了她的腿,忍不住哽咽:“恩師,學生…學生對不起你。”
常墨拍了拍他的頭,當年這個徒弟年紀最小,不僅長相俊逸,在詩詞上也頗有天賦,誰會料到今日之事。
她看著一蹶不振的徒弟,悵然道:“為師記得百鉞十三年,送你們參加縣試,我準備的牛肉和饅頭,你都不舍得吃,偷偷藏起來要留你爹娘,有道是百善孝為先,那時我就放心地想,你必定會是一個好官,是為師的錯,沒有教好你怎麽做人,怎麽為官。
人生路還長,只要你洗心革面,未嘗沒有別的出路,你在詩詞有些造詣,便做兩年夫子磨磨心性吧,別怕,可以重來的。”
後來,褚硯改過自新,再出現在京城時,已經是一個人人稱道的名師,也算對得起常墨的教導,沒有埋沒自己的才華吧。
朝堂上,能補的缺都補了,就剩下褚硯空出來的戶部侍郎一職還沒有議定,能補缺的要麽被撤了職,要麽資歷不夠,一時間也找不到好的人選。
雲凇本來是要垂簾聽政,奈何未來的皇帝還沒有出生,她便直接以母代子坐在了龍椅上,鑒於她現在剛安定民心,朝臣們也沒說什麽。
她看著手裡的名單,抬頭看見左丞相李錙,思緒一恍又想起了李銖,那個人若在,什麽職位勝任不了呢?
雲凇心裡一空,無聲地歎了一下,提筆在名單上添了個名字,然後拿給眾臣商議。
下朝後,眾臣接過名單,先遞給了兩位丞相,李錙看著名單末尾明顯是太后新添上的那個名字,頓了頓提筆寫了個折子。而其他官員你看我,我看你,心照不宣的紛紛提筆附議。
次日早朝,戶部侍郎的任命就批了下來,本來要滿天下跑得江三言,就從吏部五品郎中升任戶部正四品侍郎了。而朝廷規定,四品以上(含四品)京官,就有了上朝的資格。
入夜,江府,原本是錢府在京城置辦的府邸,但因為江三言是侍郎了,錢小喬就命人去換了個匾額。
“休息完這幾日,今後卯時就要去上朝,早上不能陪你一起吃早膳了。”江三言心裡也說不清楚是什麽滋味,她算是百鉞最年輕的戶部侍郎了吧,比當年的褚硯又早了幾歲,一年就提了一個品級,也不知會惹得多少人豔羨,如今也算是正式步入朝堂了。
百鉞的早朝每隔兩日休一日,遇急事則隨時召百官上朝。她想起在襄南府的那個夢,冥冥中一切都有定數,想來那位很快就要稱帝了吧,可恩師她,卻還是生死不明。
“是不是想起李先生了,別傷懷了,若她知道你升了官,一定也會高興的。”看江三言的表情,錢小喬就知道這個人肯定是又想起李銖了。她在心底淺歎一聲,也不知該如何勸慰,便去吩咐霜兒準備了一桌酒菜。
“明日無事,小喬陪我不醉不睡如何?”
“不如何,小酌幾杯就是,切莫貪杯,傷了身體可沒人管。”錢小喬眼底漾著笑意,話裡藏著寵溺,這個人的酒量也就只能小酌幾杯了。
果不其然,兩人才三杯下肚,江三言的神態就已經不清醒了,她雙手捧著小小的酒杯,眼角流下一滴滾燙的熱淚,帶著哭腔道:“先生一定要好好的,我答應你買一車好酒還沒買呢。”
她哽咽了兩下,把酒杯裡的酒往地上一撒,接著道:“先生,你那麽風光霽月的人,一定不會來我夢裡討酒吧,這一杯我喝了一半,剩下的贈你,你不要嫌棄,千萬別來找我,徒弟怕鬼,我會給你燒香的……。”
錢小喬:“……”
她這是第一次見江三言脆弱的一面,不過好像與想象中的不同,應該說很出人意料才是,看著還在碎碎念的人,錢小喬好笑地扶了扶額,還真是……真是孩子氣啊。
每天上晚朝,就要去戶部當值,江三
言原本還擔心戶部尚書會不好相處,沒想到雲奉是一個公私分明之人,並沒有因為她把褚硯拉下馬而為難什麽。
這位當今太后的父親,似乎並沒有因為女兒的得勢而改變什麽,依舊一絲不苟的在戶部當值,也沒有因為大女婿的落馬而受到什麽影響,依舊嚴於律己,對待下屬一視同仁,或許這就是他在朝堂能站穩腳跟的原因吧。
這天,江三言剛忙完手中的事,就被雲奉派來的人請走了:“下官拜見尚書大人。”
“免禮,你來此也有些日子了,應道知曉戶部乃是掌管我朝田地 、戶籍、賦稅、俸餉等一切財政相關事宜。相關流程也應當熟悉了,明日南境守軍派人來核算軍餉,你便去負責對接此事吧,若拿不定主意,就去請教李相爺。”
雲奉看著面前的女子,眼神暗了一下,最終只在心底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他不知該怎麽辦,但他了解自己的女兒,所以就交由別人來做決定吧。
江三言一頭霧水地回到府中,總覺得那位尚書大人欲言又止,一副有難言之隱的樣子。
第二天,見到人後,她才知道了雲奉為何反常,因為這位副將帶來了一個消息,一個李銖還活著的消息,恰好解釋了昨天那句似是而非的話,去請教李相爺。
左丞相府,李錙沒有什麽表情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一絲欣喜,他摸了摸修剪整齊的胡子:“雲奉那個老狐狸,是考慮把銖兒送回京城之後擔心太后失了分寸,又顧忌到隱瞞此事會讓太后怨憎,所以才讓你來尋我。而老夫也確實會如他所願,既然銖兒忘卻了前塵往事,就不要再來京城見這些舊人了。”
他提筆寫了一封信,又拿出一些銀票來,交給那個副將囑托一番。最好的去處就是老友那裡,也就是襄南府賜縣,時任賜縣縣令的常墨那裡。
江三言對接完軍餉事宜,又特地向雲奉知會了一聲,畢竟是自己的上司:“丞相吩咐讓先生遠離京城……。”
“無需多言,本官什麽都不知道,那李銖仍舊下落不明,今後莫要再向我提起,退下吧。”雲奉揮揮手,心裡的石頭也落了地。
作者有話要說:看到評論,簡單說一說雲凇吧:
當初她與李銖並沒有道明心意,且後面又奉召入宮,本就無法抗旨。
一個女人在后宮無法一直拒絕侍寢,更何況是傾國傾城、驚才豔豔,且一直被周契北覬覦的她呢。
她們有著共同的理想,希望提高女子的地位,希望打破禁錮女子的教條,希望女子能讀書、做官。
但靠她們去實現這個目標太難,而借用皇帝之手是最好也是最有效的途徑,所以她與李銖算是心知肚明,彼此成全又相互犧牲吧,就說到這吧,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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