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十二月底， 新年的氣息越來越濃重，學校門口的商鋪一條街都掛上了各式各樣的紅色的裝飾。前幾天聖誕節的松樹還沒撤下，樹上掛著的小燈和各種五彩包裝的小禮品， 都讓這個哈著白氣的冬天格外充滿童話色彩。

　一場大雪悄無聲息的在半夜降臨， 雪花簌簌地落了一夜，第二天整個大地都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S大十分人性化， 除了大一新生以外， 其他年級所有的考試都提在跨年之前，秦居然之前蹲點馮靜的時候用軟件看過周圍的酒店， 這時候不停地發送即將滿房，入住從快消息。

　秦居然順道打開電影院的信息看了一下， 跨年夜那天的場次基本只剩下幾個零散的座位。除此之外就是一些蹦迪場所弄得跨年活動了。

　林為周子清他們平時就天天泡在這些地方， 跨年反倒是找不出儀式感了。林為給秦居然發消息，問她有沒有安排，沒有的話要不要一起去周圍一個私人山莊泡溫泉。

　周子清請客。

　秦居然說已經有安排了。

　她沒有直接和阮南說， 但是以林為的性格，十句話裡八句都能把這個消息傳達出去。

　期末考完的第二天就是跨年夜， 秦居然中午給阮南發消息：【阿阮， 你是在學校嗎？】

　【嗯。】

　【那就好那就好， 我還以為， 你會和他們去泡溫泉。】

　……

　【阿阮，本來我訂好了電影票， 可是晚上臨時有事，我得回一趟A市， 已經買好車票了， 你能送我去一下火車站嗎？】

　【家裡的事？】阮南一瞬間跟著緊張起來。

　【不是不是， 晚上我再和你說~】

　【幾點車票？我去你宿舍樓下接你。】

　【好。】秦居然回復。

　【謝謝阿阮。】她又補了一句。

　阮南看著屏幕上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說話藝術”， 獨自低頭撅了撅嘴。明明和林為說好有安排，竟然不是安排自己嗎。還跨年夜跑回A市，還讓她送。

　吃準了自己不舍得讓她一個人去車站啊。

　晚上九點多，秦居然再次穿上了那條酒紅色的連衣裙，盛裝打扮了一番，耳朵上戴上了圓環下面墜著閃光流蘇的耳飾，再罩上輕薄的白色羽絨服，黃鶯看了直豎大拇指。

　“居居，能行嗎？”黃鶯眼裡閃著激動的光，恨不得鑽進秦居然的行李箱裡當場磕CP。

　秦居然把口紅塗好，對著鏡子抿了一下唇，又噴了淡淡地一層香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點了點頭。

　晚上10點，保時捷準時停在宿舍樓下。秦居然拎著一個20寸的小行李箱下樓，放在後備箱之後上了車。

　阮南今天也穿了一件白色羽絨服，扎了個丸子頭，妝容比不上秦居然的精致，但也是掩不住的好看。

　秦居然身上的香水味輕盈著飄散在車內，阮南下意識轉頭看了她一眼。

　就是一眼就忍不住晃了一下神，阮南忍不住皺眉：“你坐火車也會這麽有儀式感嗎？”

　秦居然難得沒有反駁，眨著眼睛點了一下頭。

　阮南覺得還是有些不對，不過秦居然的確拿下來了行李箱，應該也不會這麽大張旗鼓的騙她吧？

　阮南發動車，使出校園之後邊開邊聊：“怎麽突然回A市？”

　“初中時候一個朋友有事，我回去幫她想想辦法。”

　阮南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一下，之前沒聽她說過有什麽關系很好的朋友。

　前天夜裡的雪還沒融化，阮南車開的格外緩慢謹慎，平時去火車站只需要四十多分鍾車程，這次開了一個多小時都還沒到。

　阮南看秦居然皺著眉頭看時間，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一下，經過一個橋洞的時候阮南問秦居然：“你那個朋友，有什麽事？”

　秦居然側過臉看她：“阿阮有興趣聽嗎？那阿阮是不是也能順便幫她想想辦法？”

　“你先說說看。”

　秦居然抿了一下唇，開口道：“我這個朋友，特別特別喜歡她的女朋友，她們關系一直都非常好。前段時間朋友公司出差，有一個團隊裡的女生，可能是故意挑釁，也可能是別有用心，搞出幾次小動作，正好被她的女朋友知道了。”

　阮南心裡一咯噔，迅速側過臉看了一眼秦居然，對方像是沒發現一樣接著說：

　“關鍵是我這個朋友她自己還不知道，女朋友生悶氣、獨自委屈的時候，她卻還因為一件事反過來去質問女朋友。現在她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想和女朋友說清楚，又怕對方不肯原諒。”

　秦居然側臉看著阮南：

　“阿阮，你說，她會被原諒嗎，或者，她能解釋清楚嗎？”

　車行駛過橋洞，外頭暖黃色的路燈再度映照過來，雪地反著亮晶晶的光，汽車的轟鳴聲在雪地降得很小很小，幾乎像在滑行一樣，過了一會兒阮南問：“你這個朋友，他有沒有和那個女生真的有過什麽，或者說，有沒有也比較比較喜歡那個女生？”

　“沒有。”秦居然十分篤定地搖了搖頭。

　“我這個朋友”秦居然側過身子，認真地看著正在開車的阮南：

　“她喜歡自己的女朋友很久很久了。在她眼裡，所有一切的美好溫柔都想留給她。為了她願意去付出，哪怕嘗試再多新的領域，只要有她在，就都覺得很美好。她文學素養一般，不管表白還是解釋，說的做的都是很土的事。但她知道，只要說出來，就變不了了。”

　車行駛到火車站附近，阮南直接在路邊踩下下車。

　車輪在雪地上碾壓過後發出輕微的響聲，路燈打在車前，簌簌地雪花毫無預兆的飄落下來。

　阮南轉頭，靜靜地看著秦居然。

　“沒錯，我說的這個朋友，就是我自己。”

　“阿阮”秦居然叫了一聲，緊接著拿出手機打開一個視頻放在阮南面前。

　視頻裡出來的是一個女生，她對著鏡頭打了個招呼：

　“阮南同學，你好。我是醫學系的張穎同學，也是和秦居然隊長一同組隊參加競賽的隊友。關於競賽以及培訓期間秦居然同學的表現，我想和你簡單介紹一下。”

　“秦居然和池影沒有過任何單獨接觸，即使有，都是池影在用競賽位置的事情挑釁，秦居然同學一概采取漠視的態度。那天那張照片，是秦居然被我硬塞了酒杯的擺拍，你打來電話的時候，是秦居然同學正在陪我在廁所，她沒有碰一滴酒，也沒有和池影有過任何不正當接觸……”

　視頻一分一秒過去，秦居然隊裡所有的隊員都出鏡了一次，都在以自己的語言簡要複述著那天的情況，秦居然可能隻告訴了張穎一個人視頻的目的，其他人都以為是秦居然給女朋友做的浪漫驚喜視頻，說完之後還在結尾加上了認真的祝福。

　文學院小胖子那句“祝秦居然阮南學姐天長地久，萬事勝意”的尾音還飄散在車廂內。

　“是不是很土啊，阿阮？”秦居然從她手裡接過手機，苦笑了一下看著阮南。

　阮南一隻手從方向盤上放下，側著頭看盯著秦居然的眼睛：“你知道了？”

　她的眼光中有一些委屈，語氣裡還有一些盡量裝出來的傲嬌。秦居然點點頭：“因為一開始就沒有什麽，所以沒想到會有那麽多誤會。想通之後的那個晚上，本來想直接去找池影，就算扯著她的頭髮也要拉倒你面前解釋清楚，後來又怕正好被看到再次誤會，就隻想到了這個辦法。”

　“抱歉阿阮，池影去宿舍找我的那個晚上，不應該和你隱瞞。可是之後我、和我的隊友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秦居然說完，沒等阮南再說什麽就直接解開兩人的安全帶，伸手湊過上身將人輕輕摟在了懷裡。

　過了好一會兒，阮南有些委屈的聲音傳來：“騙子。”

　“嗯”秦居然不松手，將人摟得更緊。

　“大騙子。”

　“對，大騙子。”路燈照不到秦居然的臉，車外雪花紛紛揚揚，秦居然就這樣抱著阮南，嘴角的笑容一點點漾地越來越高。

　秦居然將胳膊松開，阮南問：“所以就為了解釋一下這件事，你還專門拎著行李箱騙我來火車站送你？”

　秦居然伸手幫阮南捋了一下額間的頭髮：“當然不是。阿阮，和我來。”

　秦居然看了一眼時間迅速下車，阮南一下來，剛按下鎖車門鍵就被秦居然一拉往前走去。火車站這邊她基本屬於完全陌生的狀態，雪花覆蓋了好多建築，漫天滿地都反射出一種橘光。

　11點48分，秦居然不想多耽誤，仿佛是提前踩過點兒一般，迅速拉著阮南穿街過巷，來到一棟不是很高的摟前，先是上了外跨樓梯，然後走過連廊，這棟樓裡幾乎沒有什麽人，照明條件也很差，像是知道阮南會怕，秦居然直接從後面摟著她往前走。

　兩人一路向前，阮南隻感覺又緊張又刺激，樓層的背後樓梯很黑，她勉強靠著秦居然往上走，知道從樓梯跨上天台的一刹那，阮南才明白到了哪裡。

　S市的火車站一直保持著一種民國風格的建築特色，火車站不遠處，是市內最大的鍾樓。相比於市內現代化建築的高樓霓虹燈，這裡保持著這個城市最特色的韻味。

　天台上沒有人來過，一層薄薄地雪鋪在地上，阮南穿著羽絨服，像一隻企鵝一樣小心翼翼地踮著腳往前走。

　秦居然從後面跟上，邊走邊解釋：“阿阮，我查過這個城市的地圖和旅遊攻略，這個天台，是能看到鍾樓的最佳位置。過一會兒還會有煙花。”

　火車的汽笛聲，漫天飄落的簌簌雪花，複古的黑色路燈杆，還有靜靜地仿佛在為這座城市守候的鍾樓。

　阮南站在天台上，俯瞰著這好像從沒有認識過的城市。世界在一刻好像都被施了魔法，一切都美得不夠真實。

　阮南轉過身，秦居然的頭頂、睫毛、衣服上都掛了白色的雪花，她眼中溫柔的像是能化了雪，嘴角掛著一個明豔動人的弧度。白色的羽絨服沒有系扣子，每走一步裡面的紅裙都在雪地上搖曳。

　“好美啊。”

　阮南看著秦居然呆呆道，也不知道是在說景還是人。

　秦居然嘴角笑意更甚，走到阮南身邊輕輕從身後攬住她。

　11點59分，鍾樓廣場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漫天的煙花伴隨著一聲嗚鳴衝上空中，廣場上人群的呼聲傳來，五顏六色的煙花在空中繪出巨大絢爛的圖案，流光溢彩，一道道紅色的光痕都璀璨無比。

　“十、九、八、七……”

　廣場上喧囂的倒計時聲音越來越高，秦居然雙手搭在阮南肩上，認真地看著她倒：“阿阮，因為有你，這個……”

　“唔~”

　沒等她說完，人群中最後一秒倒計時數過，不知道多少煙花在頃刻之間同時燃起，整個天空一瞬間被照耀出白色，沉穩的大鍾聲厚重有力的回蕩在耳邊，火車鳴笛，人聲鼎沸，所有的喧囂熱鬧都不能讓秦居然從這個吻中走神。

　因為有你，我開始貪戀這個我本不屬於的世界的所有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