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研究所回來之後, 霍冰徹底跟姚小夏說了分手,他發覺兩人的三觀理念是如此的迥異相悖,長期被束縛的他好幾次差點走上歧途。他現在隻想, 陪著平安的家人,在白雲基地常住下來,他手裡有不少晶核,現在已經一邊給雲桑打工,一邊物色房子了。
對於分手, 姚小夏當然不同意,她歇斯底裡道:“你怎麽能背叛我?”可不管末世前後,因男女感情破裂而強行要分手這種事太正常了,她根本無處維權。
但霍冰可是她的金手指打手,她也堅決不會放手, 她心下甚至破口大罵, 這白雲基地簡直有毒, 她後悔潛入這裡, 連霍冰見到家人後也不走了, 她簡直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至於霍冰說的,末世會恢復, 她表示嗤之以鼻, 這一套冠冕堂皇明顯安撫民眾的領導者言論,曾經上輩子的她也是相信了。
可惜那些基地領導者一個個更喜歡爭權奪勢,說這種話都是作為一根掉在驢面前、讓驢去賣命乾活的蘿卜, 一種永遠也不可能得到的精神幻想慰藉, 相信這種言論的霍冰真是有夠天真。
在他們吵架之際, 公園裡有一個孕婦本來在欣賞噴泉, 突然腳步踉蹌了兩下, 往前一跌暈倒了。直到被路人扶起,掐了掐人中,孕婦意識才清醒了幾秒,她臉色慘白、雙手護著大肚子:“我丈夫出任務去了,我肚子好痛,你們能送我去生孩子嗎?”
她語氣非常虛弱,寬松的長裙下也滲出了斑斑血跡,讓圍觀群眾非常不忍,他們七手八腳將人抬起:“好的你撐住,我們會幫忙的。”霍冰的媽媽生過兩個孩子,她很有經驗,立馬衝上去,握緊孕婦的手給予她支持和力量。
姚小夏看這位孕婦的肚子大小,很明顯對方在末世前就懷孕了,她眼神有些憐憫,幾乎在看一個死人,包括對方肚子裡還未出世的寶寶,也被她用經驗判了死刑。
不可能活下來的,在末世產子無異於是一場災難。
圍觀群眾將女子扶上擔架,推出了公園。孕婦體溫降低得很快,火系異能者就附手在對方肩上,遞過一場烤火般的溫暖,看孕婦嘴唇皸裂缺水嚴重,水系異能者就點了點對方的嘴唇,遞過去一股潔淨的水源,一番操作下來,孕婦的神情緩和了許多,臉色也沒有那麽慘白了,女子虛弱地笑了笑道:“我替肚子裡的孩子謝謝各位。”
姚小夏搖了搖頭,心想這有什麽用,沒有手術台、沒有麻醉藥,沒有專業接生的醫生護士,沒有殺菌環境的醫院診所,孕婦還不是難逃一死。
她想說:“各位你們行行好,不要再折磨她了,給她準備後事吧。”
就在這時,一輛紅白救護車響著急促的鈴衝了過來,從車上跳下兩位戴口罩的白衣護士,護士面罩上的眼睛既溫柔又明亮,“我接到你們的求助電話,請問孕婦和家屬在哪裡,我們得趕緊送到醫院去,李醫生已經備好除菌手術室了。”
“家屬不在,我們都可以幫忙。”眾人連忙將孕婦抬上車,一路護送。
什麽!?白雲基地裡居然連手術室和醫院都有,這跟末世前有什麽區別,生存經驗再次出錯,姚小夏活似被人扇了一巴掌,仔細想想後她又下意識否認,以最大的惡意猜想,什麽手術室和醫生護士,不會是什麽隨便搭的房間和一群沒有職業牌照的野雞人員吧?
她頓時跟霍冰吵架的心思也沒有了,也跟著救護車離開。
結果再次被打臉,她真來到了一家醫院大樓,不僅佔地面積極廣,而且環境看上去非常正規,雕花鐵柵門是第一層防護,走進去還有住院部、門診部等等,每個小窗內都有人守候。大樓門前還種植有嬌豔欲滴的薔薇花、牆壁上布滿了青色爬山虎,還有幾畝種藥草的田地,幾個穿綠衣清潔服的人在掃地,看上去悠閑寧靜得仿佛末世前,姚小夏一踏入,就好一陣恍惚。
明明末世都降臨了,眼前這一切是真實的嗎?姚小夏意識到問題大了,在這種發展處處完善的強大基地裡,她能有什麽發展空間,她怎麽可能活得恣意瀟灑?明明弱肉強食、強者為王才該是末世的主旋律,究竟是什麽時候出了問題?她要離開這奇葩的基地。
李醫生也匆匆趕來,還沒送入手術室,就一路掀開裙子,查看孕婦的情況,很快就松了口氣,他安慰神色惴惴不安的孕婦道:“不要怕,你羊水破了,但問題不大。”
“謝謝醫生。”孕婦本來七上八下的心,終於落回了胸膛,“真的有手術室嗎?”她也是外來人員,最近才來到白雲基地,現在擁有的也不過是一張臨時居民證,為了給她和孩子肝一張永久居民證和住房資格,丈夫已經很努力,天天早出晚歸做任務了,所以她哪怕再恐懼絕望,只能懂事地忍住。可在末世產子,她怎麽可能不害怕?
李醫生道:“請放心,我們醫院其他科還不完善,但婦產科絕對先進完善,因為我們基地領導人的母親當年就是因難產去世,所以他格外重視婦產科的發展和新生兒的降生,保證一應儀器設備,跟末世前你去接受孕期檢查的醫院差不多。”
孕婦的心被很好地安撫了。
因為家屬不在場,簽字這個流程省了,費用也由基地包了,孕婦被抬進手術室。幾個小時後,母女平安,遲來一步的丈夫激動得熱淚盈眶,拚命感謝幫助妻兒的一切人員。
而此時雲桑正在忙裡偷閑,和程寧在街上閑逛,他們倆雙手緊扣合十,如一對再普通不過的小情侶。這個姿勢雲桑還是現學的,連寓意都是當場科普的,據說代表“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句非常優美、飽含承諾的話,出自一本古書中。
“這本書我沒看過,我的知識果然匱乏。”雲桑已經決定回去找來翻一翻了,他印象中是初次聽到這句話,可他腦海裡閃過好幾個畫面。第一個是他戴著面紗鬥笠走在一條古街上,突然有人撩開了他的面紗,遞過一支鑲嵌碧玉的簪子,小聲哄他:“對不起成婚許久了,我還未送過你禮物。這一支簪子是我打妖獸兌換來的獎勵,你看看喜不喜歡?”
畫面中的他接過了,然後手也被扣住了,那個仙君模樣的人就說了這樣一句話。
第二個畫面中觀打扮氣度,他像是一名文弱書生,身穿青色寬袍,正坐在案前看書,身邊沒有紅袖添香,只有一個身材高大雄偉的男人橫臥在旁,一手持書也在看書,時不時還騷擾他一二:“這文字晦澀難懂,桑哥兒你是狀元郎快教教我,這句詩詞怎念,又是何意?”
問就問吧,那大掌還挺放肆,該摸的不該摸的一個都沒落下,畫面中的他蹙了蹙眉,頗有伶牙俐齒道:“可我見你讀兵書武略,倒沒有障礙阻塞。”堂堂一朝王爺平日裡可是要輔助天子處理政務的,裝什麽五大三粗文盲人設,但他說完後,還是老實幫忙看了起來。
入目便看到了詩歌古籍裡那句話,“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他臉色微紅,醒悟過來自己是被調戲了。可他本來平淡如水的心情,還是被劇烈撩動,再後來……無論江山社稷、朝堂血液如何更變,哪位皇子上位,哪位皇子又落了馬,那個叱吒風雨的男人至始至終都陪在他身邊,他們一生富貴遂安、牽纏到老。
只是一兩個宛若夢境的畫面而已,卻都和這句話有點緣分,雲桑微微恍惚。
意識到這孩子在走神,程寧牽住他,繼續道:“除了十指緊扣,國外還有一個傳統,那便是聖誕節那天,在槲寄生下的人不能拒絕被親吻,如果這兩人親吻了,那便會一輩子相守,也會一輩子幸福。”
新知識到手,雲桑點頭:“我知道了,那等到聖誕節那天,我在家裡邀請你。”
程寧被他逗笑了,“好,那一天我哪兒也不去,就等你邀請我。”明明他們同住在一個屋簷下,連晚上都睡在同一張床上,卻搞得如此煞有其事。
他還說了關於島國畢業季,女孩會討要男孩製服第二顆紐扣的定情傳說,第一顆紐扣留給同性知己,第三顆紐扣留給知心友人,第四顆紐扣為家人留著……第二顆紐扣因為貼近跳動的心臟,所以代表真心與愛情。
他說完,見雲桑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衣服。
知道這孩子看中了他的紐扣,程寧二話不說,將第二顆扣子扯了下來,放到這孩子的掌心。
“我也想給你,可我的衣服沒有扣子。”雲桑惋惜,他身上是拉鏈。如果他有這樣一件衣服,他的第一顆到第四顆紐扣都會是程寧的,因為他的人際關系非常單薄,他有一群忠誠的下屬,卻從小沒有父母和志同道合的朋友,程寧就是他的同性知己、愛人、朋友和家人,對方身兼多種身份,能獲得他所有紐扣。
“不急,你心裡有我,我已經很開心了。”程寧眼中閃過明亮的笑意,他喜歡這孩子聽這種故事並積極付之於行動的樣子,非常討人喜歡。
逛完街,他們去了餐廳吃飯,手下就來向雲桑匯報,說了這孕婦的情況,出於人性化的考慮,雲桑做出了新規,說產婦嬰孩這一家可以去申請“提前房”,說白了就是貸款買房,後續慢慢付款,畢竟哪怕公園環境非常乾淨優美,但嬰孩體弱還跟父母住公園帳篷已經不太合適了。
身為基地領導者,他體恤每一個民眾,不會破壞大的規則,但在大規則允許下,會做出一點柔情的變動。
今天雲桑請假,不處理公事。
領導者也不是一個天天到晚忙得團團轉、隻知乾活的機器人,他也需要一點空閑時間。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們還去坐熱氣球,俯瞰基地全景,雲桑指著自己的鋼鐵要塞,對程寧道:“看熱氣球下是什麽,這是我為你建好的城市,是人類的未來。”
程寧抱住他:“只要有你,這個世界就有了救世主。”而他會永遠陪在這個肩上扛著很多責任的小救世主身邊,充當那個關心對方冷不冷、累不累的人,全心全意地愛護他,仿佛這已經是他幾輩子以來的習慣了。
雲桑搖頭,“你才是我的救世主,如果沒有你當年出手相處,白雲基地就沒有未來。”他清楚記得,當時他父親留下來的腦域開發系統,在他感染喪屍病毒時,曾經冷酷無情地對程寧說過,如果你不滿意,可以更換下一個人。
如果真是他父親雲雷留下的遺產,怎麽可能不顧他的死活,
現在想想,那假托父親遺志、要他振興白雲基地的系統,更像是覺醒的世界位面意識,為人類開的那一扇窗,它建立起了兩個位面溝通交流的橋梁,雲桑只是恰好被選中的人,他完成了世界意識要求的使命,它便也沉睡了。
一切緣分都始於它,發展則交由於後人。
半年後,喪屍疫苗問世且緩慢投入使用,無數人喜極而泣。時間又過去了一年,白雲基地已經成了世界大基地,他吞並了周邊大大小小的基地,其他基地或分崩離析,可白雲基地始終屹立不倒,還建立起了平等完善的管理制度,讓普通人蜂擁而至,是名副其實的幸存者天堂。
當喪屍疫苗問世的消息傳到北方、乃至更遠的地區後,某些基地也自動瓦解了,因為大部分人都出走了,為了全人類的未來,他們選擇去白雲基地投奔。
姚小夏是最不敢相信疫苗居然問世的那個人,這些年她投奔了新基地,因為沒有預言這個的能力,讓習慣走捷徑的她混得很辛苦,但好在這個基地異能者都高人一等,她能處在中層,不至於落到底層,再憑著一口決定要活出頭的執念,她勉強也混出了頭。
可沒等她迎來好日子,基地就土崩瓦解了,她所有身家瞬間毀於一旦,被迫在荒野上不斷流浪。她想招攬異能強者,可沒有一個霍冰為她鞍前馬後,那些異能強者怎麽可能聽信於她,漸漸的,她混得很糟糕,連重生前的上一世還不如。
世界再過去五年,全球最後一隻喪屍在澳洲被消滅,人類結束了末世混亂,正式步入了新紀元。末世時的反人類份子被清算,其中的名單赫然就有她,理由是她甘之如飴食用同胞血肉和殘害普通人多達數十名,她的後半生淒慘地在監獄裡度過。
除此之外,所有人都回到了正常的軌道上,該上學的去上學,該工作的去工作,享受起了和平的日子。
因為幸存的人類少,新社會百廢待興,還需要一代人繼續建設,有時候這一批人想起當年的日子,竟感覺時光倒流、一切恍若隔世。
又是新一年的競選,電視機播放畫面上,一個雲姓青年以碾壓式的成績高票當選,當記者采訪候選者第二名的感言,第二名聳了聳肩道:“他對全人類和新紀年貢獻了多少,大家都有目共睹。這個結果我根本毫不意外,我們分明都是規則下找來湊數的。
“未來能為他工作,我感到很榮幸。”面對攝像頭,候選人行了一個心臟禮,笑道:“我相信在他的帶領下,新紀年人類一定會攀登上一個新的高度。”
此時鏡頭給到了新任總統和他的男秘書,他們兩人相視一笑,始終相攜相伴,從出現在大眾之始,就恩愛如初,一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