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喬笙以為趙野息中風了，燒都被嚇退了，被子也不披了，跪在趙野息身邊一個勁地搖他：“息崽？息崽你振作點！”

　趙野息瞪著天花板，一動不動，好像已經被石化了。

　“不就是Omega嘛，分化的又不止有你一個。你不想生崽，咱就不生。你們校草不是說了嗎，男男生子也是有性繁殖，你以後提防著點男人就行。”陶喬笙苦口婆心地勸著，從床頭櫃上的紙盒裡抽出兩張紙，堵住自己的鼻孔。

　精致男孩陶喬笙一向注意自己的形象，只有在趙野息和他媽面前會有這種不優雅的行為。要是在平時，趙野息肯定得拍個照留作紀念。但他現在神思恍惚，已經把自己腦補成了一隻小白鼠，哪裡有資格給人類拍照。

　“再說，現在醫學這麽發達，肯定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你變回普通人去。”

　“……”

　“你爸還是ABO研究所的所長呢，有他在你怕啥。”

　趙野息繼續裝死。

　陶喬笙使出殺手鐧：“趙野息你醒醒，你碩士論文還沒改完！”

　趙野息手指動了動，終於有了反應。他翻了個身，手撐著身體，在床上艱難地匍匐前進，好像電視劇裡的反派在做臨死前的掙扎。他顫顫巍巍地對著空氣伸出手，發出泣血般的聲音：“你們不能、不能這麽對我……不——！”

　陶喬笙一個沒忍住，“噗”地笑出了聲，鼻孔裡的紙被噴到了坐在床腳揣爪的懷孕公貓身上。

　趙野息最後還是接受了現實。不接受能怎麽樣呢，他又不能真的把自己吊在電風扇上轉。

　陶喬笙給趙野息倒了杯熱水，“給。”

　趙野息虛弱道：“謝。”

　“你看看你這樣，生病的到底是誰啊。”

　“你不過只是感冒發燒，我呢？”趙野息控訴道，“我他媽是變性！”

　陶喬笙把布偶貓抱起來放在腿上，摸著他的大肚子，說：“這種變性我也好想要啊。”

　趙野息重新看了遍檢測報告。上面說他的基因已經確定突變，目前正處在分化初期，他的腺體還在生長的階段，所以暫時不會分泌出信息素。等腺體完全成形後，他就會擁有自己的信息素，也會迎來易感期。

　每一份分化檢測報告都會被ABO研究所統計在數據庫內。他可以憑借檢測報告在指定醫院免費領取氣味阻隔劑，易感期所有的治療費用醫保可以報銷90%。

　陶喬笙擠在趙野息旁邊和他一起看，感歎道：“福利真好。”

　趙野息木然道：“這種福利給你要不要？”

　“要啊，我求之不得！”陶喬笙說，“這大概就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吧。息崽，等我兒子下了崽，我送你一隻吧。布偶貓可是猛男必備。”

　趙野息冷冷道：“我看起來像很好騙的樣子嗎？”

　回到家後，趙野息連燈都沒開，直接往沙發上一癱。雖然知道沒用，他還是在他和爸媽的三人小群裡發了條微信。

　【是猛男呀：爸，媽，我分化了。】

　【是猛男呀：（心疼地抱住高高壯壯的自己.jpg）】

　群裡上一條信息還是在兩個月前。自從分化出現後，他就再沒收到過老爸老媽的消息。其實無所謂，他是24歲，又不是14歲，他能照顧好自己。但是分化這麽大的事，他還是希望有人能和他分擔一下。

　現階段，ABO分化的出現是對人類社會一個巨大的挑戰。從遠古山頂洞人開始，人類都只有男女兩個性別，突然出現六種性別，醫學，社會，法律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即使官方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分化是普遍現象，不具有傳染性，還是有少數人固執地把Alpha和Omega視為異類，自發地排斥他們。網上還出現了各種陰謀論，什麽核泄漏，生化武器，投放病毒，神靈降災懲罰人類……趙野息看到一個舉報一個。

　但有一點趙野息很清楚，Alpha和Omega的未來是未知的，是需要探索的。無論是Alpha還是Omega，無論有沒有分化，活著的每一個人都會因為ABO的出現，生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趙野息摸著自己的後脖頸，覺得自己釋然了。

　——釋然個屁哦。同樣是小概率事件，他玩遊戲抽卡死活抽不出來，憑什麽分化就有他？他趙公子不服！

　一條微信跳了出來。看到熟悉的頭像，趙野息忽然想到，他和陸荒之是同一天體檢的，陸荒之的檢測報告應該也出了。

　【荒：（圖片）】

　趙野息點開圖片，是陸荒之的檢測報告。和他的一樣，“分化”前打了√，但陸荒之的分化方向是Alpha。

　【是猛男呀：小白鼠又多了一隻。】

　【荒：學長這麽A，也是Alpha？】

　【是猛男呀：……】

　【荒：懂了。】

　趙野息沒心情再回復，沒想到陸荒之直接打了個電話過來。

　趙野息懨懨的，“什麽事。”

　“我剛好在你家附近。”陸荒之說，“要不要出來喝一杯？慶祝我們一起分化。”

　“不要，滾。”

　晚上風有些大，趙野息穿了件加厚的衛衣。陸荒之的車停在小區門口，車窗開著。陸荒之坐在駕駛位上，在不甚明亮的光線下，側臉的線條看上去有點讓人上頭。

　趙野息定了定神，打開車門，坐上了副駕駛。

　車裡飄著淡淡的煙味。陸荒之問：“怎麽改變主意了。”

　“看在我們同病相憐的份上。”在他認識的同齡人中，只有陸荒之確定分化了。

　“分化不是病。”

　“你說的輕松。”趙野息悶悶不樂的，“Alpha又不會發情生崽，站著說話不腰疼。”

　“你怎麽知道我從不腰疼。”陸荒之轉身從後座拿了瓶罐裝啤酒，打開後遞給趙野息。

　“就這？”趙野息嘲笑完，仰頭喝了一口。

　坐在陸荒之身邊，趙野息整個人都顯得小小的，喝酒的時候易拉罐能擋住他三分之二的臉。

　陸荒之看了他一會兒，發動車子。“就這我還有罪惡感。”

　趙野息：“？”

　“有種在引誘未成年喝酒的錯覺。”

　趙野息冷漠臉：“哦。”

　車一路往城市邊緣開，趙野息覺得不太對勁，問：“我們要去哪？”

　“ABO研究所。”陸荒之說，“當小白鼠。”

　趙野息：“……”他現在跳車還來得及嗎。

　兩人到達ABO研究所的時候，已經很晚了。陸荒之先下了車，繞到另一邊給趙野息開門，“請。”

　“不是，這年頭小白鼠都要自己爬進實驗室了？”

　“不想自己爬，是想被拎，”陸荒之彎下身，“還是想被抱。”

　趙野息籠罩在陸荒之的身影下，被擋得嚴嚴實實。“……閃開。”

　陸荒之突然問：“學長是什麽味道的。”

　“關你屁事。”趙野息推開陸荒之下了車，“是哪個實驗室？”

　陸荒之笑道：“你還當真了啊。”

　趙野息擰著眉頭，“什麽意思？”

　陸荒之指著不遠處的一棟公寓，說：“這是研究所給員工安排公寓，你打算什麽時候搬進去。”

　“過幾天就搬。”趙野息望著那棟公寓，有些奇怪，“裡面怎麽烏漆嘛黑的。”

　陸荒之說：“頭轉過來。”

　陸荒之身後是ABO研究所的主樓和研究實驗室。這個點，每一棟，每一層都亮著燈，時不時能看到人影從窗前掠過。

　“梁教授說，ABO研究所裡的每一個人日工作時長都在18個小時以上。”陸荒之給自己開了一瓶可樂，“抱怨沒用，相信他們吧，不會讓你一直發情的。”

　趙野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這是安慰嗎……這是安慰吧？陸荒之是在安慰他？！更離譜的是，他好像被安慰到了。

　這麽多人在為突然出現的第二性別努力，他也即將成為其中的一員，他不能這麽頹。

　“可以啊陸荒之，”趙野息千年等一回地給了陸荒之一個露酒窩虎牙的笑容，“回頭我給你在小本本上劃去一筆。”

　陸荒之抓住重點：“小什麽本？”

　“沒什麽，”趙野息心虛地往車裡鑽，“回家了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