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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愛爾蘭麻襯衫的女人》第六十六章
這個念頭讓我醍醐灌頂。潘德小姐的行為有了解釋。

 與我不同,她向來膽大包天。我幾乎以為這就是潘德小姐的本性了,以她的風情與手腕,如何大膽也不為過,即使哪天願賭服輸,恐怕也早已賺得盆滿缽滿。只有別無所求的人才會無所畏懼,我有求於她,自然戰戰兢兢,她不消我雪中送炭,必是因為無欲無求。

 ——我以為是那樣。我以為這是某種必然,世界的規律,鋼筋叢林中的鐵則。

 我自以為是了。

 她喜歡我。

 那天在她眼神中捕捉到的閃躲,她的隱忍、她的克制,讓我困惑。潘德小姐在我心中是多麽肆無忌憚的人啊,她又怎麽會從僅僅十秒的對視中敗下陣來呢?我甚至覺得她可能是狀態不佳,也許哪一天等公司的項目結束了,她不再是我的合作方、也不再日日繁忙,我們還可以維持更漫長的對視,那樣我說不定會輸掉。

 我甚至還想要和她對視。這個願望讓我害怕。

 她喜歡我,更讓我害怕。

 我說不出來是害怕她還是害怕我自己。

 “你覺得我的點子真的沒能與優化框架相符嗎?”我又開口。這根本是明知故問,潘德小姐用來搪塞我的話術,我自己都能想出一堆;但我實在找不到可以說的話了。

 我總得說點什麽,驅散曖昧的空氣。

 “即便是將我們團隊的人算在內,公司中也很難說有誰對巨型隊伍模式的了解超過你。”她不出意外地誇獎了我,也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假意,“你的方案只是出現在了一個錯誤的時機……在新公司宣布成立之後,我們會再重新過一遍的。”

 我點點頭:“謝謝。”

 “上周我沒有立即問你。”她看了看我,注視的時間比此前都要長,“我在想你是否會生氣,或者沮喪,但第二天和你視頻會議時什麽都沒發現。”

 “我從不生氣。”

 “認真的嗎?”她幾乎是立刻看過來。

 我愣了一下,這個畫面有些眼熟,但還是點點頭,厚臉皮地說:“我很專業的。”

 她今晚頭一回毫無顧忌地望著我,神情很溫柔,有點像在哄小孩兒。

 畢竟不久之前我確實生了她的氣。可以理解。

 潘德小姐筷子用得很好,比我還要好。雖然在大部分事情上我都感覺自己手指靈敏——畢竟練了十四年鋼琴,靈活度還是不成問題——但要用筷子夾花生米真的很難。我以前特別愛吃豌豆,又夾不準,我媽就讓我拿杓吃。

 說起來也有十幾年沒吃過豌豆了。

 “你能夾豆腐嗎?花生做的豆腐,就是那種非常軟的……”我跟她形容,“一夾就會斷。”

 “是像揚出豆腐嗎?”她說了個羅馬音的詞,我聽不懂,她就又耐心解釋,“外面裹著一層低筋麵粉進行油炸,裡面很嫩。在餐廳裡吃到的通常還有柴魚片。”

 柴魚片也是羅馬音。我有點兒不好意思讓她解釋了,岔開話題道:“你會說日語嗎?”

 “一點點。”

 “你的‘一點點’的標準是什麽?”我眯了眯眼睛。

 她歪了歪頭,有些許笑意。說到熟悉的生活話題,潘德小姐放松多了,不再像此前那樣刻意回避對視,道:“可以順利點餐的程度?至少能看懂金阪真次的菜單。”

 她說的是一家高級壽司店,以主廚的名字命名,在這邊超級火。我去新加坡的分店體驗過一次所謂的“Omakase”,貓頭鷹點評上吹得很玄乎,但實際感覺一般般。

 “聽起來比你說的要多。”我有意逗她,“像‘兩點點’。”

 她不出意外被我逗笑了:“詩織說我的發音還不錯,但文法根本是災難。我還是覺得‘一點點’比較接近實際情況。”

 “你在寄宿學校的同學嗎?”聽她語氣很熟稔,我便這麽猜測。

 她點點頭,有點驚訝:“你還記得?我應該隻提過一次。”

 我忽然感覺不太合適,就說:“也許是湊巧。”

 潘德小姐沒再多問什麽,又說回了豆腐的話題:“那種炸豆腐確實很難夾起來。”

 “那我終於找到比你強的地方了。”我道,“我夾豆腐從來不會斷。”

 她怔了怔:“這就是為什麽你問我這個嗎?”

 我也愣了一下,大笑著說:“是啊!你夾花生米的技巧讓我嫉妒了。”

 她輕輕歎了口氣:“好吧,這很公平。我忘記了你有時會出現……童心的外顯。”

 我感覺臉有點燙。

 潘德小姐似乎已從那種奇妙的克制當中脫離出來。她真是天生的談話高手,沒過一會兒我就將今天碰面的目的全然拋諸腦後。但面對她我是不敢放松警惕的,那支小小的錄音筆就和鑰匙一塊兒躺在我的外套兜裡,只要伸手輕輕一按撥片,它就會開始工作。

 不知道黃歷上有沒有寫?

 今天好像不適合相互算計。

 潘德小姐的衣品一直很出眾,可今天她又更上一重,分明是精心打扮過了。我們今天是從公司一塊兒過來,早些時候我碰見過她一次,她還是穿只有高管才敢考慮的淺色套裝,此刻分明是同樣的衣服,感覺卻又有極大的不同。襯衫的紐扣多開了一顆扣子,另外還有什麽?

 我看了好一會兒才注意到。她的耳環露出來了。

 她將頭髮都撥到了一邊,有種明豔的美。從前只看過潘德小姐戴長度適中的耳環,沒想到這樣偏長的墜子竟如此適合她,我悄悄地想,她平常一定是不願意戴的。外在條件出色的職場女性同比而言確實更佔優勢,但也因此十分克制,在職業形象上從來不願與性感沾邊。而這副耳環……

 我喝了口水。

 “東海岸那邊有一家很棒的咖啡簡餐店,可惜現在店內不允許飲酒,也許等完全解封以後應該請你去那邊嘗嘗他們的特調。”我隨便說了點兒什麽岔開話題。

 她一怔,神情有些複雜:“那會是很久之後了。”

 “是啊,現在四萬多例了,什麽時候能看到結束也很難說……”我隨口道,“也許明年春天?我覺得明年年末以前還是有很大希望的,疫苗也該大規模上市了,人總得期待一點兒什麽。”

 潘德小姐望著我:“你會願意見到我嗎,在那時候?”

 我有些失神:“為什麽不呢?”

 她忽然收回了目光,望向別處:“有時你真的很難懂。”

 這話顯然別有內容,我沉默片刻,說:“也許是我的無心之失。”

 “人確實很難對每件事都保持關心。”她點點頭,又慢慢道,“但至少人們會在意那些他們覺得重要的東西。”

 “你說得對。”我看了看她,“無心之失就說明不夠重視吧。”

 “這就是你想告訴我的嗎?”她挑起一邊眉毛。

 我別過目,幾不可查地點點頭:“取決於你怎麽理解。但弗洛伊德也說過世界上沒有所謂的玩笑,所有的玩笑都有認真的成分。”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就是個滿腦子男性邏各斯中心主義的自戀狂。”潘德小姐直盯盯地看著我,“別用他的話來搪塞我。”

 “哇喔。這個評價很嚴格。”我故意避重就輕。

 “他配得上這個評價。”潘德小姐抱著臂,眼神有了冷意,“你就打算一直躲起來嗎?”

 她生氣了。

 我默了默:“你想要什麽?”

 “見一次面。只是我們兩個人。”她說,“不再有試探,用作掩蓋真相的笑話,不再有謊言,不再有身份——所以也毫無顧慮。我並非來自BCG,你也不是蟹殼的一員,只是我和你,只有我和你,我們以這樣的前提見一次面。你覺得怎麽樣?”

 她說話時一直望著我。

 潘德小姐的眼神太認真了,盡管搪塞的話已到了嘴邊,我卻說不出口。敷衍於她而言無疑是莫大的不尊重。

 我很鄭重地說:“那恐怕不合適,桑妮亞。”

 “一個單身女人見另一個單身女人,沒有什麽不合適的。”她眼中的攻擊性減弱了那麽些許,但又有薄薄的一層玩笑之意隨之而來,“還是說,你還在學著自我認同?”

 我心裡翻江倒海,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還能表現得這麽鎮定:“這算是約會嗎?”

 “不。”潘德小姐搖搖頭,“我說了,不帶有任何身份。”

 我應該拒絕的。我應該拒絕她,我應該……

 但我竟然語塞了。我甚至都說不出話來,而潘德小姐始終如一,她的緊張與期待都不加掩飾。

 過了好一會兒,我說:“什麽時候?”

 “這算是‘同意’嗎?”

 我不習慣直接回答“是”或者“否”,但還是強作適應,道:“是的。”

 我的眼前一亮。她好開心。

 潘德小姐有一雙修長的手。她很瘦,但指節並不分明,十指都細細長長的,很有古典美。與此相比,她整個人卻柔中帶剛,仿佛有什麽獨立於身體之外的東西成了她的骨,讓她傲然於世。

 是了,她是個舞者。她的舞蹈一定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與她渾然一體,使她成為有骨有肉的絕色美人。

 那些恍惚的片段,似曾相識的情景,不是憑空而來。

 此時此刻我的直覺再一次宣告了勝利:我好像見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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