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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愛爾蘭麻襯衫的女人》第七十七章
植物園裡有家口碑非常好的餐廳,分店甚至開到了萊佛士酒店裡。原本讓我決定約會地點的話,我也會把它列入考慮范圍:但我以為潘德小姐會選個更精致的店,像高空餐廳啦、割烹料理屋之類的,總之是對得起她身價的地方。植物園裡的餐廳多是臨近植物而建,要麽露天,要麽與眾多樹木僅有梁柱相隔,她不喜歡蟲子,按說不該做這樣的選擇。

 然而我的願望無疑是被滿足了。今天見到她第一眼,我就想和她在那樣的地方散步。一時間我都不知該在心裡默默感謝誰:是策劃主導了這次約會的潘德小姐,還是某個並不存在的神。

 車停在外面,我們戴上口罩,步行進入植物園。潘德小姐把她的兩邊袖子都放了下來,連袖口紐扣都扣得規規矩矩,我沒忍住笑,但又莫名地覺得面熱,為她拎了包,另一隻手整理著翻折起來的連衣裙領子。她將領口也扣得嚴嚴實實的,問:“這樣會不夠好看嗎?”

 我不禁搖了搖頭:“你對自己的美貌真的一無所知。”

 潘德小姐挑著眉,從我手中接過了包道:“從什麽時候起,美貌能反過來影響到衣服了?”

 “應該說總是如此。時尚就是漂亮的人穿著抹布,然後人們爭相效仿。”

 “誰說的?”她眉頭微皺,“這話完全錯誤。”

 “我說的。”

 潘德小姐頓了頓,極為流暢地道:“讓我更正:這話不完全正確。至少我們知道‘爭相效仿’的部分屬於事實。”

 我看著她:“你從什麽時候起會說這樣的謊了?”

 “我對我的約會對象總是很體貼。”

 我悄悄把她護在小徑上距植物稍遠的那一方,但因為這邊的植物實在過於茂盛,有很多小朋友並沒有按照規矩待在線內,時不時就有尚未修剪的葉子攀援到路邊,成了無傷大雅的攔路虎。在這種避無可避的時候我就輕輕攬著她的肩膀,但走過那一段手便放下來。

 潘德小姐小聲地對我道了謝。

 我們的目的地離納西姆門不遠,在植物園中部,正是那家口碑極好的餐廳。走過去稍微要花些時間,今天是周六,園內的人不少,我道:“我們的預訂是什麽時候?”

 “六點半。餐廳會為我們保留位置到七點。”

 我點點頭:“介意散會兒步嗎?”

 “當然不。”

 於是我們便挑了人更少的小路過去。她和我並肩而行,手背偶爾蹭過我的,我有些猶豫,但始終覺得不妥,最終將手插進了褲兜。在這樣的地方不能盡情呼吸無疑是個遺憾,周圍有小孩兒悄悄取下了口罩,湊近一株漂亮的薑花,但即刻就被監護人低聲訓斥。

 我走得有些慢,看她的涼鞋在被浸成了草綠色的水泥步行道上小心翼翼地找著落腳點,不覺笑了起來。

 潘德小姐眯了眯眼睛:“你今天常常笑。”

 “任何有榮幸和你約會的人都會常常笑的。”我避重就輕。

 她絲毫不見被恭維後本該出現的反應,隻說:“這個回答屬於作弊。”

 “我只是在講述一個事實。”我忽然玩心大起,“在你小的時候,有沒有玩過‘走白線’的遊戲?”

 “你是說,自己設定一個目標,在走路的時候不能踩到某根線那種嗎?”

 我點點頭。

 “沒有。”出乎意料地,她否認了,“我……很少有機會走路上下學。”

 我挑了挑眉:“聽起來有種金錢的氣味。”

 “不是那樣。”她笑著拍了一下我的胳膊,“在我小的時候,家裡人總是緊張過度。在當地我們還算是個小有名氣的家族,但因為我的臉,我爸會有額外的擔心。到美國以後他們就放松了很多,雖然是在寄宿學校,我也還是覺得獲得了難得的自由。”

 我偏了偏頭,聲音低低的:“因為你太漂亮了嗎?”

 潘德小姐看了我一眼,笑道:“對。”

 她用的詞是“臉”而不是“膚色”,我便明白並非種族的問題。但我對她的原生文化背景和家庭都並不了解,貿然發表任何意見都可能是冒犯的。在海外這麽多年的經歷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永遠不要越界。有時人們可能覺得自己只是好奇,殊不知這背後通常隱藏著很大的惡意。這種對惡的不自知十分可怕,在極端情況下,甚至會扭曲一個人的道德。

 “我以為你是預設了某種規則,比如偏黃一些的地面可以踩,但綠一些的不能。”我將話題岔開,說回她挑選落腳點的標準,“難道不是這樣嗎?”

 “你的說法很可愛。”她眨了眨眼,“但我只是在躲避蟲子。”

 我笑起來:“也許植物園不是我們的最佳選擇。這裡的蚊蟲雖然不多,但也說不上一隻沒有。你今晚要過得很辛苦了。”

 她回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讓我們希望這一切值得。”

 餐廳為我們安排了“臨窗”的座位。但這兒根本就沒有窗,梁柱以外就全是綠色,離我們最近的棕櫚樹,甚至近到一伸手便能觸碰它的葉子。這感覺有點兒像在森林裡吃飯——但地面上又有藍白花紋的瓷磚嵌進灰色的細小鵝卵石當中,充滿東南亞風情。

 考慮到新加坡是這樣一個特別的地方,依偎著棕櫚樹用晚餐便顯得自然而然。

 這家店的主題就是薑,改良法國菜,分量足,烤羊排尤其出色,我們都按侍應生的推薦選用了。潘德小姐似乎也是第一次來,但做了不少功課,主菜上來時還能介紹兩句。她領口的紐扣與袖口在落座時就又恢復到了原來的位置,說話時偶爾會擋住胸口。

 我想說其實扣上也沒關系,然而念頭一轉,就說不出口了。

 她這麽討厭蟲子還堅持選了這裡,一番情意,不能辜負。

 晚餐用得很開心。

 回程時天已經黑了,植物園中燈全數打開,看起來又有種與白天不同的美。此處的夜景比平常要更有本地特色,也或許是我的某種偏見?我總覺得夜裡的景象更容易讓人們意識到新加坡的本質。

 上海熱鬧,香港繁華,但新加坡卻是秩序井然、為綠植簇擁著的城市。

 我和她在林間穿行。

 “有時我感覺自己還是喜歡這裡的。”我的肩膀偶爾蹭到她的,有種隱秘的親密感,“很多很多的樹,交通方便,人們辦事效率很高,而且新加坡的本地貓也很可愛。”

 “有時你會感到厭煩嗎?”她看了看我,對於這樣的觸碰似乎並不介意。

 “嗯……地方太小是一方面,另外天氣太單一了。要麽過分地熱,要麽就是暴雨。”為了配合她,我的步子邁出去邁得特別慢,身體有些搖搖晃晃的。

 分明是潘德小姐先開的這個頭,她卻又率先笑起來,幾乎止不住,真是霸道。還好路上沒有什麽同行者,我們幼稚的行為不至於給人添麻煩。

 我在她快摔倒時握住了她的手腕,只是輕輕的,很快就松開:“我來新加坡以前一直住在冬天會下大雪的地方,偶爾難免會有懷念的感覺。你喜歡下雪嗎?”

 潘德小姐還在執著地玩慢速版的“踩白線”,一邊說:“我不知道。在漫長的夏季以後,每年第一次下雪時,我會有種莫名的興奮感。可能因為很快就是感恩節還有聖誕節了?但仔細想一想,那不是我的節日。再加上波士頓真的可以變得非常、非常冷,我實在很難說清楚自己對冬天的感情。”

 “你一開始就在波士頓上學嗎?當你剛到美國的時候。”

 “對。”

 “哇喔。那是很多年了。”我算了一下,“從時長上來說,那裡幾乎是你的家。”

 “是啊。”她說話的聲音很輕,停下來望著我,眼神晦暗不明,“但又不是。”

 回程時我開了車。她對將車交給我顯然很放心,但老實說,我的三級駕照是考了理論之後直接換的,開右舵車的經驗相當有限,系好安全帶之後沒忘問她這車的保險情況。

 她的心情因為我的玩笑略有好轉。

 “桑妮亞。”等紅綠燈的時候,我轉過去看她。見她也望過來,我止不住笑,同時又很鄭重地說:“今天我過得很開心。而且非常放松,這很難得。謝謝你。”

 潘德小姐的眼神溫柔得能讓人長久陷進去。但她幾乎是轉瞬間,表情就帶了些許捉弄,道:“你應該在回家之後發信息告訴我這個。”

 “——然後你才可以得到第二次約會的信號嗎?”

 她瞥了我一眼,只看前面的路:“我很擅長讀信號,不需要那個。”

 我的腳輕輕點了一下油門,也不看她:“我想和你有第二次約會。”

 她回話的聲音慢了幾拍:“彼此彼此。”

 車駛回了潘德小姐的公寓停車場。我特意放緩了呼吸,生怕哪一個變動又將我的緊張出賣。她幾乎是緊隨著我下了車,連還存放在手套箱裡的她的手機都沒有去拿。

 我把鑰匙遞回給她。潘德小姐站得離我有些遠。

 我動了動喉嚨:“桑妮亞。”

 “嗯?”

 “你介意在公共場合和我表現親密嗎?”我望著她。

 她靠近了一步,沒有說話。然而潘德小姐未盡的話語已從眼神中泄露了,我能感覺到它,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我臉頰周圍流連,最後選中塊令人滿意的安歇之處。

 她親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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