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褚越來越分不清當下世界與他死前生活的世界的差別。就好像打開一個劇情向遊戲,選擇不同的選項會進入不同的分支與結局,他好像一個被*控的角色,在分支裡穿梭,之前經歷的世界宛若副本。打過一個又一個副本,他仍舊會回到主線劇情上,只是生活環境稍有改善。
系統呢?
盛褚無端地想起系統,希望系統來推翻他怪誕的猜想。他呼叫了半天,無人作答。
他已經很久沒有聽見過系統的聲音了,對話更是幾乎沒有,在這個世界裡,除了最初的幾次任務發布,系統再也沒有出現過。
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過往的諸多痕跡通通被翻出來一一驗證。
盛褚想,他第一次做跟當下具有相同場景的夢,是在寒假前,而對象是季張辰。
當時他差點就要動手,是因為傅遠南在他身邊說了句什麽,讓他突然意識到夢和現實具有差別,當下的季張辰是無惡意的。
因為……因為在他死前的世界裡,並不存在傅遠南這個人。
前因後果被連接在一起,形成一條隱隱約約的通往真相的通路。參與了這麽多個世界的成年人盛褚,此刻終於拋開他當下扮演的快樂無憂高中生身份,隱約地意識到,傅遠南恐怕是什麽關鍵人物。無論是世界出現的變化,抑或是藕斷絲連的任務,恐怕都跟傅遠南逃不開乾系。
假設他的構想成立,那麽傅遠南極有可能是玩家操控的主角。
即便他最壞的構想不成立,當下這個世界只是巧合性的和他死前的世界過分類似。依照快穿世界的邏輯,傅遠南也有可能是該世界的關鍵人物,又或者是與天命息息相關的天命之子。
他在之前的世界就遇到過這種情況,末日世界裡天命之子惡墮,從而讓整個世界走向毀滅,而當時他的任務其實也非常簡單,就是拯救世界。
盛褚看向傅遠南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
傅遠南對盛褚的頭腦風暴一無所知,他有些擔憂地問盧伊寧:“要緊嗎,會留下病根嗎?”
“照顧得好就不會。”盧伊寧笑笑,“你現在打電話喊你家長來,我開車把你送去醫院。”
盛褚擺擺手:“姐,我媽比較忙,我們就直接去吧。”
盧伊寧便笑著看向傅遠南:“小帥哥,你呢?回去上課還是陪陪好朋友?”
盧伊寧分明是在調侃他們之間的關系,傅遠南耳朵背後浮上一層淺粉色,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我跟著盛褚,然後我想跟老師請個假。”
“行,我準了。”盧伊寧把身上的白大褂脫下,朝傅遠南挑挑下巴,“你去吧,速去速回。”
傅遠南離開了,醫務室裡就只剩下盧伊寧和盛褚。盧伊寧調侃盛褚:“你倆可真是風水輪流轉,隔半個月就要光臨一次這裡,還總是成雙成對。”
“我又不想的,走路上突然崴了。”盛褚說,“姐姐你要是羨慕,你也找一個搭子,倆人天天在校醫院裡問診,這樣就不用嫉妒別人了。”
盧伊寧被他逗笑,拍拍他的頭:“你一天到晚嘴裡都塞了點什麽啊,沒大沒小的。”
“我沒大沒小,明明是你拿我先開涮的。”盛褚不服,“我跟他又沒什麽,好兄弟互相幫個忙不是很正常嘛?”
盧伊寧一對杏眼裡寫滿了不信:“可我看你倆的流言傳得滿天飛啊?”
“什麽流言,哪有的事,三人成虎,說多了自然信的人自然多。”
盛褚頓了頓,突然意識到不對:“你怎麽知道的?”
盧伊寧朝他眨眨眼睛:“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潛水在你們級部大群裡的。”她手指豎在嘴前,眼睛左右張望,然後笑眯眯地跟盛褚強調,“別往外說哦。”
盛褚氣笑了:“屁嘞,他是我媽表姐的繼子,過來讀書,住在我家的,就這麽點破事,傳得滿天飛,真沒勁。”
盡管他再三強調兩人毫無關系,傳言都是莫須有之事,但盧伊寧似乎不太相信,還一個勁地攛掇:“我覺得他挺緊張你的呀。”
盛褚油鹽不進:“你沒朋友嗎?你朋友不緊張你嗎?”
“這不一樣。”盧伊寧倚老賣老,“我可比你多活了十年有余,我還不知道朋友和情侶的區別嗎,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樣的。”
哪有不一樣,他怎麽沒看出來?
盛褚對此嗤之以鼻:“眼神又不可以量化,怎麽區分出來的不一樣,你這就屬於起哄。”
盧伊寧正欲與盛褚進一步爭執,傅遠南就推門進來了,既如此,當著當事人的面說些有的沒的不太好,她就閉口不談了。
傅遠南自覺地在盛褚面前蹲下,讓盛褚扶著桌子攀上他的背。
其實本來也沒有特別尷尬,就是盧伊寧剛剛說了些亂七八糟的話,攪得盛褚心裡七上八下,仿佛他要是真的上了傅遠南的背,就坐實了二人有那麽一腿關系,正中了盧伊寧下懷。
可他又沒辦法獨立行走。
盧伊寧站在門外看他進退兩難,捂著嘴笑。盛褚白了她一眼,還是上了傅遠南的背。
其實盧伊寧要是不說,他也看不出盧伊寧快三十了。盧伊寧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年輕的氣息,特別少女,幹什麽都特別來勁,開車也開得非常……大氣,一腳油門踩下去,後坐力十分驚人。
到了醫院,傅遠南又背著他去了診室,這姿勢被那麽多人圍觀,盛褚已經不好意思到伏在傅遠南背上把臉遮住的程度了。就是他天生臉皮厚比城牆,也扛不住全醫院巡回展演。
好在醫生說傷得不是特別重,不劇烈活動就不會留下後遺症。
所以傅遠南才要替他攬下跑男子一千五百米長跑的重任。
上著課,盛褚一手轉著筆一手托著腮側頭看傅遠南,想,也不知道傅遠南到底上輩子幹了點什麽這輩子要碰見他這麽麻煩一個人,題目不會做,跑步也跑不了。
可偏偏,傅遠南對他是不厭其煩,是分外偏愛。
盧伊寧說得沒錯,他好緊張他。
傅遠南趁老師不注意,左手朝盛褚這側挪了幾分,製住他轉著筆的手。那隻手修長纖細,骨節分明,指甲是那種長而圓的,微微透著點粉,像電視裡的手模。盛褚心猿意馬地反手握住傅遠南的手,擱在手裡把玩,然後看見傅美人蹙了眉,朝他低聲說道:“好好上課……別看我。”
盛褚惡劣地露出犬牙:“看你是因為喜歡你,你不要不識抬舉。”
傅遠南逐漸習慣了他嘴裡沒個正經,天天把“喜歡你”“你好看”這些話放在嘴邊,逐漸變得波瀾不驚,只是訓他:“正常說話。”
盛褚坐正,笑意懸在嘴邊,半分不減:“哎,正常著呢,仙女。”
傅遠南拿盛褚沒辦法,只能任由他把玩著自己的手。盛褚把人的手拉到桌下,墊在自己腿上。摩挲了半天,盛褚意猶未盡,混蛋地一笑,半開玩笑半含真心:“傅遠南,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他隱隱有些奢望,奢望一個肯定的答案,經由傅遠南本人親口認定,曾給予他的溫柔早就超越了朋友的范疇,仿佛這樣就能給他些勇氣更進一步戳破自己用自欺欺人糊住的真相。
窗戶開著一條小縫,孟春的風和煦又溫柔,從窗角吹進來,在傅遠南永遠板正的領口繾綣地駐足了些許時間,又悄悄溜走。飛揚的衣角更襯出傅遠南僵硬的身體。他的手雖然被盛褚握著,卻不由自主的微微使了力,不自然地在盛褚腿上蹭了蹭。
時至今日,他開始害怕回答這個問題。
盛褚沒看出他的僵硬,繼續他那個夾帶私貨的玩笑:“傅仙女,傅美人,問你呢。”
“你摸我大腿,你是不是暗戀我啊?”
傅遠南的眸子映出盛褚含笑的身影。半晌,他足夠艱澀地吐出違心的話:“……沒有,你想多了。”
像一場大夢初醒。
他擔不起盛褚對他說出第二個“滾”字,害怕被拒絕之後被迫滾回沒有實體的電子世界裡。他也眷戀這人間,眷戀盛褚靠在他背上,眷戀盛褚抱著他撒嬌。所以隻好欺騙盛褚卑微求全,以求多陪盛褚兩天。他的生命那麽漫長,可以用光年計算,舍出著五六十年給盛褚撒一個圓滿的謊,也沒什麽所謂。
只是心口像被縫紉機縫下了密密麻麻的針腳,一寸寸地疼。
盛褚“哦”了一聲,竟然難得地有些失望,他松開傅遠南的手,將他的手原封不動地放回他腿上,說:“我都忘了,咱倆認識沒幾天的時候,你就說你有喜歡的人了。”
他以為傅遠南的緊蹙的眉頭是因為這個問題讓傅遠南感到抵觸,所以難免失落。
他想他掩飾得足夠好,好到傅遠南必然看不出他的失意。
很可惜盧伊寧隻說對了一半,不是傅遠南看他的眼神含情,是他,是他看傅遠南的眼神早就不對勁了。他自己沒察覺,可接過吻後,再怎麽欺騙自己也講不通,接吻時的怦然心動感到底從何而來。
是他仰頭索吻,一切都是他主動的。
他早就……從對著傅遠南的側臉喊出“美人”的時候,從傅遠南握著他的手的時候,從每一個朝夕相處的瞬間裡一步步淪陷。他對傅遠南動了心,所謂羈絆,所謂好兄弟,都是他空口編出來的說詞,全是安慰。
幸好,至少他發現得不算太晚,也沒把這情根種得太深,還有機會拔出來,還有可能坦然面對傅遠南。
他二度踏過這荒草叢生的青春,終於一著不慎,在河邊濕了鞋,本以為會有人陪他演完書生佳人的劇本,結果到頭來還是,他一個人光著腳走完剩下半程。
作者有話說:
單向暗戀終於變成雙向暗戀了,真不容易啊QWQ
小褚放棄的理由前面有隱晦地提過,可以說是兩個人一個誤會疊著一個誤會,最後事情終於發展成了這個奇怪的樣子。QWQ
另外就是修改了前三萬字文風和設定上的一些參差,劇情大體走向沒變,措辭改了,介意的寶貝可以在設置裡清理緩存後重新閱讀。
最後,日常蹲評論和海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