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紅色的筆跡寫下這六條信息之後,沈禹還未擱筆,房間的燈光,突然毫無征兆的滅了。
室內陷入一片漆黑,沈禹只聽到小男孩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十一點了。”
到了公寓的熄燈時間,房間的燈光雖然滅了,但是走廊上的燈光不知為什麽,卻還是亮著的。
絲絲縷縷的亮光,從屋門的縫隙間漏入室內,借著這點昏黃的光線,沈禹模糊的看清了小男孩此時的表情。
依舊十分平靜,沒有一絲驚慌恐懼。
“咯吱……”
就在這時,一絲怪異的聲響,在寂靜的黑暗中響起。
瞬間,兩人一同向窗戶的方向看去。
“咯吱…咯吱……”
像是指甲輕輕剮蹭玻璃的聲音,伴隨著衣物摩擦的窸窸窣窣,聽起來就像是有人正站在窗外,用手指抓撓著窗戶,想要窺視屋內。
可是他們的房間在四樓。
黑暗中,小男孩無聲無息的來到沈禹身邊,悄悄握住他的手。
大約是終於覺得有些害怕,小家夥此時的體溫低得有些不正常,稚嫩的手掌很冷,沈禹覺得自己像是握著一塊冰。
窗外的抓撓聲繼續,並且愈演愈烈,好像有些不耐煩。
窗外的東西,想要進來。
就在這時,小男孩突然輕輕拉了一下他的手掌,悄悄指向屋門,小聲提醒:“門外。”
沈禹暫且挪開對窗外的注意力,轉頭側耳傾聽著門外的動靜。
一陣陣沉悶的摩擦聲響起,像是有人拖著一塊沉重的木板,在走廊上漫無目的緩慢挪動腳步。
而且,這腳步聲正在逐漸向他們的房間靠近。
黑暗中,沈禹的臉色微微變了,他抬手示意小男孩保持安靜,然後緩步走到門前,俯下身透過門底的縫隙向外看去。
他的腳步輕得像貓一樣,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小男孩同樣跟了過來,壓低身子蹲在他身邊,烏黑的眼睛圓溜溜,瘦瘦小小的身軀,像極了一隻蹲著的幼貓。
沈禹知道自己此時的做法很冒險,但是近距離觀察收集信息的機會不多,他不想一直被動。
門外沉悶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離他們的房間近在咫尺,他的心臟不禁狂跳起來,墨染一般的眼瞳卻在黑暗中越發明亮。
門底狹窄的縫隙,能看到的東西有限,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雙沒有鞋子的腳掌。
屬於人類的腳掌,卻沒有正常人類的溫暖膚色,一雙赤腳踩在地板上,被凍得烏青發白,上面布滿了血紅的裂口、結塊的血痂和肮髒的塵土。
就在這雙腳的後面,果然拖著一塊方正的木頭,木頭上塗著紅漆,底部還描繪著一些花紋。
看到這些紋路,沈禹眼睛一眯,認出那是只有在棺材上,才會描畫的紋路。
一個赤著腳的怪人,在寂靜的深夜裡,在無人的走廊上,拖著一口棺材,路過每戶人家的門口。
門外赤腳怪人走動的步伐十分僵硬,像是被線扯著一步一步的挪,在走到404房間門口的時候,突然直挺挺的站住了。
沈禹的心頭一沉,當下本能的起身擋在小男孩的身前,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房門,就連窗外那個一直鍥而不舍撓著玻璃的“東西”,都被他暫時拋之腦後。
“篤篤!”
漆黑寂靜的房間裡,突然響起敲門聲。
外面的人,正站在404號門前,一遍遍敲著門,同樣想進來。
沈禹感覺到小男孩抓著他的手,握得越發用力。
門外的人,足足敲了三分鍾的房門,然後才安靜下來。
沈禹再次俯下身看向門縫,發現那雙腳依舊站在門外,根本沒有離開,仿佛在等門裡的人失去警惕心,自己打開房門。
兩個人又屏氣凝神的等了一會,那雙腳才像是終於放棄了一樣,繼續挪動著沉重的腳步,拖著那口棺材走向下一個目標。
沈禹這才輕輕舒了口氣。
這時,小男孩突然輕輕拽著他的衣袖,指向窗戶那邊,小聲道:“窗外沒有聲音了。”
沈禹這才發覺,貌似剛才敲門聲響起的那一瞬間,窗外一直抓撓玻璃的聲響,突然就消失了。
也就是說,窗外的“東西”,害怕門外拖著棺材的怪人?
在黑暗中,他微微睜大了眼睛,沉思半晌,才開口說道:“門外那個怪人……聽聲音,好像去了東樓?”
……
粉紅公寓東樓,101號房間。
落單了的錢老板,此時正一個人躺在床上,用被子蒙著腦袋瑟瑟發抖。
紅色鑰匙可以打開東樓所有的房間,但是錢老板膽子小,不敢一個人住的太遠,就在一樓找了個離大廳最近的房間,入住進去。
“去他娘的恐怖小說!去他娘的大壯!去他娘的小崽子……”為了壯膽,也為了泄憤,錢老板把所有拋棄他的人,在心底裡罵了個遍。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咯吱咯吱”撓玻璃的聲音。
錢老板不敢看,只是將腦袋在被子裡埋得更深,默默念叨著:“不就是個破公寓嘛?有什麽大不了的,想我大風大浪經歷過多少,有什麽好怕的……”
窗外撓玻璃的聲音越來越響,慢慢變成了砸窗戶。與此同時,他聽到司機大壯正在窗外喊道:“老板,我在這裡!”
“我們研究了半宿,終於找到了出去的辦法,於是就趕著來救您了。”
原本六神無主的錢老板頓時大喜過望,從被窩裡一骨碌爬了出來:“大壯,是你嗎?”
窗外的聲音答道:“是我,趕快跟我一起離開這個鬼地方!”
雄壯的嗓子、憨厚的語調,果然是大壯熟悉的聲音。
“大壯你個小兔崽子!我還以為你真的不管老子了,你個犢子……”錢老板又哭又罵的奔到窗前,來不及細想,一把拉開窗戶。
窗外一片漆黑,沒有大壯的影子,只有半截身子懸掛在窗前,一雙屬於女人的腳尖,在錢老板的眼前晃來晃去。
錢老板頓時呆住,傻愣愣的抬頭,順著腳尖向上看去。
一個被吊死的女人,脖頸上套著繩索,在夜風中被吹得蕩來蕩去,蒼白浮腫的臉軟踏踏的垂下,被吐出口外的長舌舔了舔猩紅的嘴唇,一雙血紅的眼睛不懷好意的盯著他。
女人取下套在自己脖子上的繩環,通過打開的窗戶,猛地向錢老板的脖子套去……
不知過了多久,同樣沉悶的腳步聲在東樓響起。
拖著棺材的怪人在101號門前停下,同樣一遍又一遍的敲著房門。
這次也是等了許久都沒有人給它開門,赤腳怪人便拖著沉重的腳步,再次離開了。
而悄無聲息的101號,房間裡的窗戶大開著,一個肥胖的身影被吊在窗外,穿著皮鞋的腳尖,在風中搖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