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樂跟著沈逸之一步一步進入後山,路過那靈脈交匯之處的溫泉所在,一直走到一處洞穴前。
厚重的石門在他們面前緩緩升起,迎面而來的冰封寒氣讓曉樂不禁打了一個噴嚏:“這是哪兒?”
“我閉關的地方。”
“為什麽突然要閉關了?今日孤昊仙尊來的突然,我看你跟燁子都不對勁。”曉樂上前一步,拉住沈逸之的手問,“作為你……另一半,我有權利知道吧?”
沈逸之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著曉樂,後者的眼睛圓潤的像隻小貓兒,歪著腦袋眨起來的時候像貓爪子般輕輕地撓他的心尖,能讓他整顆心騷動起來,全身為之酥軟融化。
沈逸之忍不住握住曉樂的手,輕輕往身前一拉,將人扯到了懷裡,低啞著聲音問:“樂樂,你的上輩子,一定是隻偷心的貓。”
曉樂聞言一臉懵,他鬧不明白明明是很嚴肅的問題,為什麽突然之間這人就開始說土味情話?
而且這個姿勢……
“究竟是閉關修煉,還是談情說愛?”這地方倒是隱蔽性極佳,不怕亂七八糟的偷窺,“不過會不會有點冷?”
不是有點,其實非常冷,只見冰寒之氣在洞內深處翻湧形成濃霧,岩壁之上結著厚厚的冰層,一眼望去,什麽都沒有,一看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就是雙休也好歹該有張床吧?”他喃喃道。
悶悶的笑聲從面前震動的胸腔中傳出來,沈逸之一臉佩服地看著曉樂,最終目光灼灼,緩緩地說:“你若想,我豈能讓你失望?”
曉樂直接朝著這張以無可奈何的語氣佔他便宜的臉,啐了一口:“美得你。”他一掌拍掉腰上的手,在石洞中轉了一圈,回頭凶巴巴地說,“少顧左右而言他,老實交代,究竟發生了什麽,難道那老東西看穿我了?”
沈逸之望著他,沉默下來。
這個反應,曉樂直接愣住了:“真的?”
沈逸之苦笑道:“我也希望是假的。”
“可,可怎麽可能呢?我不是煉化龍吟了嗎?”曉樂召出這把神兵,握在手裡揚了揚,如假包換。
沈逸之道:“這世上能克制住魔種的事物本就寥寥無幾,而不僅能讓我活下來,修為還日益猛進的更隻存在於傳說之中。”
“那也不能斷定吧,難道……”曉樂忽然想到林燁的小動作,時間回溯,頓時發現了端倪,聲音失落下來,“玉闕將魔氣打入燁子體內,我沒想太多……漏陷也是正常的。”
知道了這個事實後,曉樂覺得這周圍就更冷了,他忍不住抱著自己的手臂下意識地搓了搓,眼神茫然道:“所以玉闕告訴了孤昊,他今日便是來試探我,完了……看他的眼神,一定很想把我抓起來。一個魔,一個仙,剛好把我瓜分……”
曉樂的眼裡帶上了驚恐,看著沈逸之聲音都開始顫抖起來:“是的,一定是這樣的……二師兄,我好像逃不掉了……”
沈逸之走過去,緊緊地擁住他,下巴抵在曉樂的頭頂蹭著,安慰道:“別怕,我會保護你,我說過,我會死在前頭。”
可怎麽保護?
對方是散仙,當世最強大的人物。甚至若是泄露出去,整個天下都會為他瘋狂,不僅是仙門,還有魔窟,他無處可藏。
沈逸之年輕輕輕已在強者之列,然而面對這些千年的老妖怪,就算天賦異稟,也需要成長的機會,而曉樂給他提升的時間太短了。
“哪怕你爹在,都不一定能夠護住我。”
“那就盡力而為,試一試又何妨?”沈逸之的聲音依舊那麽沉穩安寧,甚至還隱含著一絲淡淡的笑意,“若是一同死了,也無遺憾。”
明明是生死大事,然而在沈逸之的口中卻好像沒什麽大不了,再壞不過做一對同命鴛鴦。
他溫柔地望著曉樂,在他的安撫之下,曉樂那顆冰冷恐懼的心得到了安慰,變得溫暖起來,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嗯。”
“別怕,閉上眼睛。”一根手指抵在他的額頭眉心,曉樂沒問沈逸之想要做什麽,只是信賴地依言閉目。
他的指尖帶著一絲涼意,但是很快曉樂感覺到一股溫熱的力量從指尖流瀉而出,順著肌膚,進入他的意識海。
這是每個人心中最隱秘的地方,所有的秘密都藏在此地,是以除了絕對的信任,不會隨意開放讓人進入。
然而沈逸之神識卻毫無阻隔地進入曉樂的意識海,找到了那株毫不起眼的兩瓣小草,一黑一白,黑得黝紫,白的瑩潤,嬌嫩得惹人憐愛。然而海水之下,卻是那龐大而張牙舞爪的根系,強韌,發達,令人望而生畏。
這是陰陽雙生花,曉樂的本體。
在小草之上,懸著一柄威武巨大的劍——龍吟重天,可是細看又仿佛與曉樂手中的不太一樣,似乎更加凌然不可冒犯,擁有仙人之威。
沈逸之的神識便纏繞上那把劍,接著寂寥無聲的海域上方回蕩著他的話。
“樂樂,把它給我。”
曉樂沒有阻止,那劍散發出柔和的光芒,在沈逸之神識的牽引下緩緩飛往海域的上空,接著消失不見。
曉樂睜開眼睛,只見寒嶽劍尊最後一道仙人劍意浮現在空中,沈逸之釋放出寒嶽的劍魂,讓兩者合二為一,再緩緩的收回體內,接著盤腿坐下,融合這道仙人劍意。
沈逸之修為提升的速度已經很恐怖了,其實最穩妥的方式便是暫緩腳步,鞏固境界,打磨劍意,再奮勇直前,可是時間不等他。
曉樂走到他身後也跟著坐下,只是他沒有入定,也不想修煉,而是從身後摟住沈逸之,將臉頰緊緊地貼在其後背上,閉上眼睛聽著彼此的心跳,踩在同一個頻率上,也是一種幸福。
其實也沒那麽害怕,若真到那時候,他心想著與其便宜那些別有用心之人,還不如成全他喜歡的人。
送沈逸之成仙,也算永遠在一起了吧。
沈逸之閉關的時間並不久,不過等出來的時候,林燁已經將妄墟崖給摸清了。
當夜,五人開了個小會,告知了一切。
陸江河曾設想過曉樂的一切來歷,但從來不敢想竟是神草化形而來,一時間他和駱清清兩人望著這個少年,久久說不出話。
“陰陽雙生花,我都沒聽說過。”駱清清喃喃道。
林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現在知道了。”
駱清清點頭:“是啊,知道之後,我們是不是該離開妄墟崖了?”
他這一句話,讓周圍頓時沉默下來。
曉樂聞言,心中突然好想壓了一塊大石,沉重起來,他愧疚道:“對不住。”
“你道什麽歉啊,又關你什麽事?”駱清清紅了眼睛錘了他一下,“難道怪你不顧安危留在這裡救二師兄的命?還是怪你做了我們小師弟,替師尊奪回龍吟爭口氣?明明是他們……太自私,太貪婪……而我們,太無能……”
“三師兄……”曉樂張了張嘴,眼睛也跟著產生酸意。
“你該怪我們,怎麽就保護不了你?”駱清清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哥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以前得過且過,連個元嬰都沒煉出來,白長歲數。”
曉樂簡直氣笑了,眼裡飛著濕潤水色,佯怒道:“胡說什麽呢,到你這個年紀又幾個碎丹成嬰的?”
駱清清的目光下意識地往沈逸之那裡飄。
曉樂連忙伸手擋了擋道:“找個正常點的作比較行嗎?二師兄如今都到化神了,渡劫都敢拚一拚。”
不正常的沈逸之寵溺地笑笑,沒說話。
駱清清於是往周圍看,林燁嘿嘿一笑:“別看我,我就金丹初,這兒我修為最低。”
陸江河跟著湊熱鬧道:“止步元嬰,可要比比?”
駱清清噎了一下,這麽算來,好像他也不算很弱。
“三師兄,你看,你已經很出色了。二師兄曾跟我說過,這五年你定然拚命了,否則這金丹後期是怎麽來的?假以時日,必然傲視群雄!”
曉樂一雙大大的眼睛裡寫滿了真誠,甚至為了增加說服力,還回頭看了身邊一眼說:“是不是?”
沈逸之頷首:“自然。”
這個場景似乎有點熟悉,駱清清回想了一下,突然發現這跟當初沈逸之與曉樂上生死峰前,兩人一唱一和攛掇著他挑戰凌劍宗金丹弟子時一模一樣。
他頓時哭笑不得,伸出手揉了一把曉樂的腦袋道:“都什麽時候了還想這些有的沒的,這種不把自己的事當回事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曉樂身體一歪,躲過那爪子,笑倒在沈逸之身上。
駱清清再膽大包天也不敢對著沈逸之動手,他收起笑意,目光堅定起來,問:“我能做什麽?”
沈逸之神情一緩說:“活著。”
瞬間,駱清清的眼淚嘩啦而下。
陸江河向來沉穩,不會兩個師弟的科插打諢,然而此時此刻,他卻忍不住說:“沒錯,只要我們都活著,那麽妄墟崖就一直都在,所以,一個都不能少。逸之,你得保護好小師弟。”
在強者面前,不管是他還是駱清清都如螻蟻一般,幫不上任何的忙,這讓人泄氣,卻也無奈。
雖然這無需任何人囑咐,然而沈逸之還是鄭重道:“他命勝我命,大師兄放心。”
陸江河含笑點頭:“你說過的話從來沒有食言過,這次定然不會破例。”
“是,也請大師兄保重。”
林燁吸了吸鼻子:“好了,各大門派已經都準備差不多,不日就要前往射屏山,事情緊急,先聽聽接下來的安排吧。”
除了曉樂,這些明明對他來說這些都是書中的人物,甚至他都不屬於妄墟崖,相處的時間也只有短短一月,卻不知為什麽見此就覺得特別傷感。
他輕輕一歎道:“樂樂的身份我們可以肯定孤昊仙尊一定已經知道,或許說他已經相信,然而以他的能力和貪婪,卻按兵不動,必然是在等待最好的時機得以獨吞。畢竟,陰陽雙生花只有一朵,最多讓一個魔和一個仙飛升,所以他一定跟玉闕聯手,絕不會大肆宣揚,惹旁人再來爭奪。而這個時機,便是這場射屏山伐魔之戰。”
四個人都安安靜靜地都聽著,臉色凝重。
“凌劍宗內,元嬰以上的強者統統前往射屏山,內部空虛,若此刻有魔修入侵,必然難以抵擋。”
“可是宗門內有護宗大陣,若有強敵來,也能護上一陣子,這個時候足夠宗主他們趕回來了。”
林燁笑著反問:“可要是有裡應外合呢?”
陸江河和駱清清齊齊一怔,忽然想到了留在此處的兩位峰主。
“憑我對這兩個散仙的了解,天下大義這東西在他們眼裡根本是個笑話,重要程度遠不及飛升,若是中途離開,殺回宗門,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不,他一定會來。”
“可太上長老真一意孤行,凌劍宗也無人能敵。”陸江河沉吟道。
“所以,得提前想好逃跑的路。”林燁看著沈逸之說,“我在妄墟崖看了又看,就溫泉下面靈力最濃鬱,可以設個陣而不引人注目。”
沈逸之沒異議,只是問:“通往何處?”
“射屏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