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慢慢止住,阮宛撩開簾子往外看,一眼望不到邊的銀色城堡靜靜佇立在月光中,被鍍上一層銀河般的光華,像是小時候童話書裡的圖片那樣,沒有任何瑕疵。
看到這麽氣派的不動產,阮宛心裡喜滋滋,飛快地戳著容越:“快點兒,抱我下去。”
容越瞥他一眼,扶著車梁跳下馬車之後,便在宗澄殺氣騰騰的目光下,將右手伸到他面前,眼底浮起難得的戲謔之色:“來吧,阮宛大人。”
他把“阮宛”兩字說得又含糊又快,聽著像哄小孩兒似的“軟軟大人”,仔細琢磨一下,似乎是不服氣被使喚,只能耍耍嘴皮子功夫。阮宛瞪他一眼,抬起手狠狠拍上去。
“啪”的一聲,鑽心疼。
“……”
這叫什麽?這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拿起戒尺打自己的手!何苦?
一汪生理淚水立刻盈滿眼眶,阮宛死睜著眼睛,握住容越的手指,平靜地邁了兩步。
但平靜的背後,是緊咬著硬撐的後槽牙。
開什麽玩笑,這會兒要是真疼得哭了出來,那他這個反派還當不當了。
馬車下,容越將他的整隻手掌包在手心,感受著那塊軟涼的皮膚在輕輕顫抖,暗歎一口氣,掌心上滑,捏住那截皓腕,將人從馬車上扯進懷裡緊緊抱住。
“嘶——!”阮宛勾著他的脖子吸氣。
“大人!”
“哪裡痛?”容越抱著他避開那兩人的視線,微微低頭。
這距離非常近,阮宛只要稍一抬頭,就能貼到容越棱角分明的下巴。
他手疼,但這怎麽說?自作自受打疼的?
“沒……沒哪裡,趕緊進去!”他還想參觀參觀自己堆成金山的龐大資產!
容越緊了緊懷裡滑溜溜的人,抱得很牢,手指都幾乎要掐進雪白的肉裡,絲緞布料從指縫中溢出來,仿佛力道收得再緊都只會覺得柔軟嫩滑,跟抱不住似的。
“你輕一點……”
“怕把你摔了,抱歉。”容越放松力度,把人往上顛了顛,阮宛在半空中沒有安全感,隻得收緊了摟著他脖子的手臂。
衣袖如水般滑落,冰冰涼涼的手臂貼在容越的頸項,軟軟地搭著。
容越眼底浮起一絲笑意,低聲問:“你要去哪間房?”
“呃……”
這他哪兒知道?他也第一次進來好嗎?
“這種事還用大人告訴你?跟著我。”宗澄帶著冷意的聲音插了進來,徑直越過兩人,走在前面率先踏上了旋轉樓梯,毒蛇般的眼神往後瞥,阮宛沒有看到,容越卻看得清清楚楚,嘲諷地輕嗤一聲,抱著人跟上去。
城堡很大,光是這個好幾米寬的旋轉樓梯就得慢慢走好一會兒才到二樓。
阮宛看著中庭上方垂吊下來的琉璃燈,長度應該有二十米以上了,貫穿了五層樓,流光溢彩,奢靡至極,看得他心裡一陣竊喜。
太漂亮了太漂亮了!比他現實世界家裡的燈還漂亮!
他就喜歡這些玩意兒,每次看到,心情都雀躍得不得了,聽聞這個公爵府邸還有金幣堆成的小山和許多亮閃閃的鑽石珠寶,媽耶,簡直是他的夢中情房。
臥室佔據了五樓的大半層面積,裡面的地板上鋪滿了白狐皮毛的地毯,隨處可見大小不一的夜明珠,讓屋內始終保持光線柔和。
大床上更是層層疊疊的白毛褥子,窗外的風吹進來,帳紗輕揚,還帶著一股讓人沉迷的馨香。
自進門後,阮宛就沒有不滿意的地方,歡快地晃動著小腿:“放我下來。”
抱他的人看了眼地上幾乎可以踩陷進去的柔軟地毯,把人輕輕放下,阮宛拎著裙袍跑近浴室,眼睛裡的光亮頓時又更亮了些。
這浴缸簡直大到能跟浴場相媲美了!
只是周圍的十幾個做成蛇頭模樣的出水口讓他有些不舒服,看著瘮人得很。
“大人要沐浴嗎?我會立刻準備,放滿水大約需要半個鍾。”宗澄在他身後開口。
“不用了,”阮宛擺擺手,“你去歇著吧,我簡單衝一下就行。”
“好的,那這個人我就先帶進地牢裡關押……”
“什麽?”
還有地牢這種東西?
阮宛看了眼依舊冷靜的容越,思忖片刻:“不需要,他睡我的房間。”
末了,還在宗澄震驚和容越逐漸變深的眼神中加了個具體位置:“睡地上。”
他想得周到,自己雖說是個反派,但又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反派,他的任務是要作為反派、幫助主角成為人生贏家的,那容越要是一直被關在地牢裡,還怎麽找機會解開封印?怎麽找到力量源泉對付其他人啊?根本不可能。
“這怎麽行?這種血獵——”
“不用多說了,我已經決定了。”阮宛打斷他,“我留著他有大用,得時時刻刻看著,不然人跑了可就功虧一簣了,你下去吧,別壞了我的事。”
宗澄眼睛血紅,似乎還想說什麽,卻被宗隱在門外的咳嗽聲打斷,極度不甘願地垂下頭顱,咬牙道:“是……”
等人退出去後,宗隱才在門外開口:“大人,明天傍晚我們府邸將會舉行一個吸血鬼的交流分享會,還望您能提前做好準備,需要我讓女仆們事先來為您裝扮嗎?”
什麽會?交流分享會是什麽意思?
“茶話會嗎?吸血鬼還開茶話會啊?”他以為只有老媽和姑媽她們才喜歡這種。
系統:“……軟軟,記住你現在的身份,不要問這種暴露智商的問題。”
“……哈哈哈,我開玩笑的。”阮宛訕笑,“你下去吧,我知道了,至於裝扮什麽的就免了吧,我最近不太喜歡。”
“是。”
既然不是小型茶話會,那不外乎就是個宴會或者會議的形式吧,走個過場就行了,應該沒什麽難的,他想。
等到外面的人都離開,他才轉身回走,偌大的屋子裡冷不伶仃傳來了一聲問話:“明晚你要參加那個交流分享會?”
阮宛抬眼,視線落進容越黑漆漆的深邃眼瞳中,不由地有些眩暈,扶著櫃子輕輕晃了晃腦袋:“這不廢話嗎?在我家開的會,我還能不參加?”
衣著氣質跟這個房間格格不入的血獵步步走過來,突然又開口問:“你知道這個分享會的內容是什麽嗎?”
這人走得很近了,氣息與氣場似乎較之前在森林裡的時候更加具有壓迫感和攻擊性,阮宛有些不適應,畢竟在現實世界裡時,就算是老爸那種凶悍的人,也很少這麽沉著臉冷著聲音地對待他。
他的眩暈感逐漸加重,手腕不由自主地撐著容越的胸口:“……我當然知道,都說了是在我家辦的了,我有什麽不知道的,你怎麽有這麽多問題……好了,現在、立刻,把我抱到床上,不然我今天讓你被捆著睡覺。”
話音還未落,他下滑的身子就被容越眼疾手快地摟住,輕松地抱了起來,很快被放置在層疊柔軟的床褥中間,身體輕飄飄地陷進去,頭暈目眩,還不忘朝容越伸手:“……去,去那塊兒地上躺著,我給你施個禁製。”
一邊在心裡暈暈乎乎地邀功:“看我多麽盡職盡責……”
系統顯示器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那個半吊子禁製對主角來說一點作用都沒有好嗎?不明說只是不想打擊你。
容越蹙眉,看著這人蒼白的臉色和發顫的薄眼皮,心臟的位置泛起陣陣刺痛,忽然鬼使神差地在阮宛耳邊輕聲道:“我好心提醒一下,你那個術法有漏洞,施術者本人沒在禁製裡面的話,對我來說效果不大,而且禁製的范圍太大的話,效果也不太好,你明白嗎?”
“……”
好像每個字都明白,可組合在一起之後,這個昏昏沉沉的腦袋又似乎什麽都不知道了,阮宛輕咳了兩聲,艱難地琢磨了一下,大概就是得跟之前在森林裡一樣吧,兩個人要一起在一個半徑兩米左右的圓圈裡,禁製才比較有效果。
他對術法一竅不通,自然是立刻信了。
可這床太大,面積已經超過了。
“那你就在這兒待著吧,我懶得管了……”
他實在不想再多費腦子,胡亂在大床周圍畫出一個圈,便閉著眼沉沉睡去。
容越松了口氣,抬起手抵住他的胸口,柔和的力量化為細流,緩緩滲進那顆殘破衰敗的血核之中。
作者有話說:
差點沒趕上……好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