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阮宛的平衡能力一向不太好,撲下去的瞬間都已經認命了,閉著眼低低地驚呼一聲,但下一秒卻沒有想象中的痛,而是被一隻手臂給摟住,徑直撲在了某個人的身上,雙手還扯著別人的衣服。
荒山野嶺的,這“某個人”自然不可能是其他哪個人。
他先睜開左眼,抬頭看見容越面無表情的臉,打了個哆嗦,又把右眼也睜開,訕訕地笑:“謝謝你啊。”
系統開始咆哮:“謝什麽謝!不能謝!你倆注定是對頭,你擱這兒演什麽傻白甜小兔子啊!”
更何況它還知道,容越對他的感情已經變得不對勁了,再這麽下去,感情加深,還怎麽拿到力量源泉?怎麽完成任務?
“啊……我忘記了……”
雖然這個懷抱真的太溫暖了,但職業精神擺在那兒,阮宛還是三兩下站直了身體,推開對方,義正言辭:“別以為施點小恩小惠我就會放過你啊。”
容越沒說話,只是鼻子裡輕嗤了一聲,帶了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阮宛聽不懂也琢磨不透這聲音到底是什麽意思,但耳根莫名發燙,應該還有些發紅。
真是奇了怪了,吸血鬼的皮膚還能發燙啊……關鍵是,他有什麽好發燙的!?
怎麽想都覺得這狀況詭異。
阮宛心裡一陣別扭,踩著落葉往外走了幾步,探頭看路:“不是說有仆從嗎?怎麽還沒來……而且你又是怎麽知道他們會來接我的,奇怪……”
“你別瞎走了。”看著他赤腳踩在地上,那枯葉聲嘎吱響,勾得心底又是一陣煩躁,“又沒有千裡眼,怎麽望都是望不到的。”
阮宛不服:“那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猜的。”
“……信你才怪!”
然而剛說完沒多久,夜色中就傳來一陣凌亂的馬蹄聲,還有車轍碾過樹枝的吱呀聲,阮宛興衝衝望過去,一眼便看到朦朧月光下被四匹馬拉著趕來的馬車。
馬車非常大,外觀奢華瑰麗,車梁貼了金箔,簾布繡了金銀雙紋線,四角飛簷上還系著四個金鈴,四隻馬兒也是個頭相近,高大威猛,毛色油亮,神氣十足。
駕著馬車的是個身穿燕尾服的老頭,鬢發花白,胸前配戴著懷表,雙手戴著白手套,從頭髮絲到鞋尖,處處都是一絲不苟的模樣。
系統在腦袋裡給阮宛介紹:“這是把你帶大的管家,宗隱,你叫他宗叔就行。還有後面那個……”
說話間,從馬車後又躥出一匹馬來,上面騎著一個年輕人,年齡看著跟容越差不多大,二十幾歲,相貌英俊,氣質卻有些陰柔邪肆。
“那是誰?”
“那是宗隱的兒子,宗澄,是你的血仆。”
“血仆是什麽?”阮宛一臉懵懂。
“就是你的仆從,但是可以給你供血的那種,不過許多血仆都有些另外的用處,當然,你肯定沒用過。”
“什麽用處啊?”
“……你不用知道。”
憑什麽!?
要他完成任務又不把全部信息告訴他?這跟又要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有什麽區別?
過分!機器沒有心!
馬車在他面前緩緩停下,宗隱和宗澄都同時下了地,但後者卻搶先一步到了他面前,把阮宛嚇了一跳,但轉念一想,年輕人嘛,腿腳利索,性子急躁,可以理解。
可宗澄下一個舉動卻把他給嚇定住了。
——這廝居然直接把他給橫抱了起來!
夭壽啊!
倉惶地對上容越的眼睛,阮宛不知怎麽竟然心虛了一瞬,他移開眼神,揪住這位血仆的衣領:“你幹嘛?放我下來!”
血仆的藍眼睛在月色映襯下,透著疑惑的光:“為什麽?大人不是不喜歡走路的嗎?而且還是在這種肮髒不堪的林地裡,以往時常都是我抱著您走。”
好家夥!不喜歡走路就天天遣人抱著走嗎?那他這兩條大白腿是用來幹什麽的?擺設麽?
“那個……我今天又想走了,放我下來吧。”阮宛放軟了聲音,畢竟不管設定再怎麽樣,抱來抱去的始終不太好,他也不太自在。
“宗澄,既然大人都這樣說了,你還愣著幹什麽?”管家聲如其人,聽著嚴厲古板。
宗澄似乎有些委屈,但還是不情不願地把他放下,但吸血鬼瘦削的腳尖還沒觸及到地面,身體就跟移花接木似的被另一雙手臂搶了去。
阮宛在半空中被挪了個圈,急促地抽了一口氣,兩隻玉白的手臂就不由自主地摟上了那人的後頸,裙擺飛揚,隔著絲緞觸及到的掌心微微發燙,熨帖極了。
“你做什麽!?”宗澄隱忍怒氣的聲音裡似乎帶著殺意。
腦袋一陣眩暈過後,回過神來,阮宛才發現自己人已經又被容越給抱了起來,雙臂還跟有自主意識一般纏著別人的肩頸。
嘖,好暖和,果然比那冷冰冰的血仆舒服許多。
但縱然享受,可他現在還得板著臉,衝宗澄他們揮揮手指示意不要輕舉妄動之後,低聲呵斥:“容越!你幹什麽!?”
“不抱著你一起,我自己怎麽通過這圈禁製?”冷漠的眼神淡淡瞥他一眼,被看的人宛若沉入深海,阮宛瞬間就啞火了,氣焰也都沒了:“……那你提醒一下,我可以撤走那個東西的嘛。”
“不用了,已經過了。”
容越淡定地抱著他踏出禁製,面無表情地穿過臉色不善的二人,將阮宛放在了馬車上。
馬車簾子隨風輕輕飄起,顯露出裡面鋪滿純白長毛毯的空間,毛毯上放了夜明珠,珠光柔和不刺眼,比月色乾淨,卻又沒有月色冷冰,朦朦朧朧的。
阮宛撩開簾子置身於這一片柔光中,整個人似乎都籠上了一層溫柔的輕紗,一雙浸潤著水光的桃花眼明明應該是勾人魅惑的,卻丁點兒那樣的情緒都沒有沾染,十成十的無辜脆弱,像是初生的幼獸眼睛。
肩上的銀華隨著他的動作而緩緩垂落,發絲在黑夜中竟然會有種散發著柔光的錯覺,仔細一看,才看出是身後照射的夜明珠的緣故,容越的手指發癢地微微蜷縮起來,看著阮宛伸過來的皓白手腕兒,低聲問:“怎麽了?”
“靠近點兒,我給你施個束縛咒。”
容越靜靜地望著他。
“幹嘛這種眼神?想造反啊?”阮宛底氣不足,別扭地扯著簾子,“你必須上來,不能離開我的視線范圍,不然我會疑心!”
反正大多數反派的共同特征就是疑心病重,他這個做法應該無可厚非吧?
“大人!我可以在馬上看住他,他跑不掉的!”宗澄急忙道,他可不想這個渾身凌厲危險的人進到大人的馬車裡。
“你不行,這人可狡猾了。”還賣慘吸了他一大波血呢!
阮宛朝他勾手:“別耍花招,手伸出來。”
容越看著面前似乎怎麽都凶不起來的吸血鬼,聞著對方身上混著白玉軟膏的香氣,嘴角不著痕跡地往上揚了一些:“阮宛大人這麽沒自信?我都在你眼皮子底下了,還被封印得嚴嚴實實,用得著什麽束縛咒?”
說完,他便不顧身後宗澄透著血紅殺意的眼神,徑直跳上馬車,步步緊逼著阮宛後退,簾子被放下,隔絕了外面所有的黑暗與視線。
阮宛跌坐在軟毛毯子上,雙手撐著往後挪,略微忐忑地仰視著一身黑衣的主角,默默咽了口唾沫。
然後在心裡瘋狂地做著自我疏解——主角嘛,叛逆一點囂張一點是正常的,不過不管他再怎麽看著嚇人,始終都是被封印了的,自己這方有三個人,閉著眼都能打贏他了。
不怕不怕……
洞悉他心底想法的系統心累地歎氣:也不知道該不該跟軟軟說主角已經衝破封印了,可說了好像也沒多少作用,只能讓軟軟同學膽子更小,於任務一點好處都沒有,還是算了。
“大人,您沒事吧?”
“沒事宗叔,走吧。”
頓了一會兒,外面馬蹄聲響起之後,容越才走到一旁找了個位置坐下,面色坦然,眉眼不似剛才在外面的凌厲冷漠,看得出心情有點兒好。
阮宛也奇怪,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有這樣的判斷,但他就是覺得容越看過來的眼神似乎心情不錯的樣子。
莫不是在嘲笑他現在這副慫樣?
一想到這種可能非常大,阮宛就心裡一梗,懶得演了,乾脆破罐子破摔地挪到軟塌上縮著睡下。
慫怎麽了?誰規定反派不能慫了?反正到時候回到城堡,找個機會喊打喊殺地要挖主角血核的時候,這人應該就知道他的凶殘了!
現在急什麽急。
而且不知道是血核的原因還是被吸血過多的原因,即使已經昏睡了一覺,但此刻身體還是軟得很,跟被抽了骨頭似的,腦袋也暈,躺在軟塌上,馬車輕輕搖晃,眼皮就在不知不覺間抬不起來了。
……
直到聽他的呼吸已經睡熟,容越才緩緩起身,走到他面前,將旁邊的白狐皮毛褥子給人蓋上,蓋上之後,意料之中地看見臉色蒼白的吸血鬼無意識地扯住白毛褥子,纏在臂彎和雙腿間,裹得緊緊的。
從純白的毛褥子中伸出的一小截腳踝和小腿半吊在軟塌外,綿軟地垂著,隨著馬車的行進輕輕晃動。
容越握住那截冰涼嫩滑的踝骨,將它抬上去塞進褥子裡,松開手後靜靜地看了阮宛片刻,又將他脖子邊的白毛拉下來了一些,檢查他頸上被咬出的傷口。
傷口之前抹了藥膏,雪白的脖頸此刻還散發著馥鬱的馨香,小口子愈合了一些,但可能由於咬得比較深,還未完全長好,留了血紅的兩個小點在上面,像是白雪中滴下的血珠,香豔惑人。
容越摸出藥膏,又摳了一點在他脖子上抹勻,觸手一片柔滑細膩,水潤細軟,簡直讓人不舍得放開。
但他終究還是放開了,掌心伸進毛褥裡,放在阮宛胸前的絲緞上面,靜靜感知著血核的情況。
衰敗加速,命不久矣——這是血核透露出的最清楚的訊息。
用不了多久,這個人就真的會像他揉化的那些香膏一樣,化為虛無,再也見不到了。
容越狠咬著下唇,收回手攥成拳,用力地閉緊雙眼,心中泛起一股有史以來最深刻的慌亂。
……
馬車奔往夜色深處,天際的月亮似乎掛在了城堡的塔尖,馬車上的金鈴發出清脆的聲響,阮宛漸漸從昏沉的黑暗裡掙扎著醒過來,目光渙散了一陣兒,細細地喘著氣看向車廂另一側的人。
“完了,容越之前的吸血把我吸成貧血了!”
系統:“……吸血鬼好像沒有這種說法,不過你的血核異常,所以被吸食過量的血液之後,對身體的影響確實會更大一些。”
“……唉,史上最慘的反派,舍我其誰。”
可總不能什麽好處都讓主角佔了吧!他不甘心!
阮宛想了想馬車外那個血仆之前的做法,在馬車漸漸減慢速度的過程中,計上心頭,頤指氣使地衝容越勾勾手指:“容越,待會兒下車記得抱我,我不想走路,一步都不想。”
果然,說完之後主角就挑眉了:“為什麽是我?”
阮宛心中暗爽:果然主角都是有傲氣的,不喜歡被當成仆從使喚吧,不樂意了吧……呵呵,那可由不著你!
“我讓你抱你就抱!都成囚犯了,還挑什麽挑!?”
“……”
容越垂著頭,黑發遮住眼簾,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聲:“行,你別後悔就行。”
作者有話說:
晚!上!好!感謝大家的收藏打賞評論海星,軟軟同學剛滿十八歲,成年了,給你們rua,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