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越嘴角的古怪笑容轉瞬即逝,一晃眼就沒了,阮宛以為自己是眼花,在被窩裡磨蹭了一會兒,哼哼唧唧地小聲開口:“暖床就暖床啊,哪個皇帝沒個暖床妃子的?朕也必須有。”
他在怕什麽怕?有什麽好心慌的?莫名其妙!
垂著頭剛想叫侍女進來伺候著穿衣,面前這個渾身上下都寫滿“危險”兩字的男人驀地放下環抱的手臂,慢慢向他走過來。
一步一步,氣勢逼人。
阮宛心裡咯噔一下:“乾,幹什麽?”
一隻手朝他伸過去,手指修長有力,指腹上長著細繭。
容越坐在床邊,目光掃過對方漂亮含情的桃花眼,手掌貼近他的身體,覆上去。
掌心下的肌膚即使是睡得這麽久了還是沒什麽熱氣,在他碰上的那一刻受驚地瑟縮一下。
容越一手扣緊他的腰肢不讓逃,一手按住他的心口,手法微妙地摁了摁,緩聲問:“還疼不疼?”
不疼,就是有點酥麻,有種奇怪的感覺。
阮宛這樣想著,那兩隻手在他身上的存在感尤為強烈,幾乎所有的感官都聚集到那兩塊地方,其他處都像被抽走了力氣似的,難以自控地酸軟。
“……你別摁,已經不痛了。”
他有些難為情地偏過臉去。
掌心下只有一層薄薄的絲緞寢衣,松松垮垮籠在身上,明黃的顏色更襯得延伸而出的脖頸白如初雪,腰肢細細軟軟,被容越的手扣出一個美好易折的弧度,又透出一點點並不熱烈的暖,和混雜著藥香的清甜。
容越本意是為了探查小皇帝的心疾,畢竟人是在他將軍府出的事,需得完好無損地送回宮裡,可這探著探著,就漸漸失了神,心猿意馬起來。
沒想到他竟然也有在這個皇帝面前守不住心神的時候。
他低垂了眼簾,看著兩人這姿勢,溫香軟玉盡在懷,不做點什麽的話,好像就白來這世間一趟了。
可溫香軟玉本人維持著這個被禁錮的姿勢,似乎有些坐不穩了,在他的掌心下輕輕顫抖。
容越斂去眼眸中的深色,收回手,起身招來侍女,便守規矩地躬身退下。
阮宛迷迷糊糊的,直到衣袍都已經穿戴完畢,似乎還覺得能在四周嗅到那個人的氣息,轉念一想,之前由於情況緊急,他直接被抱到這間屋子來躺著,睡的……自然應該就是那個人的床,那可不到處都是他的氣息嘛,心裡忽然就有些不自在了。
雖然沒用午膳有點餓,但古時候的飯菜雖然精致,味道卻都單調,他沒什麽胃口,便沒動桌上的餐食。
跨出門檻時,無意間瞥見不遠處的地上有一條黑影,腦袋一激靈,霎時間整個人都麻了,踉蹌兩步就直衝衝地往地上栽,嘴裡發出短促哀切的喊叫。
“啊——!”
身邊的侍衛太監反應極快,幾雙手慌亂地朝他伸過來,但那條黑影更快,蜿蜒著在地上爬行,速度遠不是正常人能比的。
——那是一條烏黑的蛇,長度超過了他的身高。
阮宛的眼睛一直盯著那玩意兒,精神都被嚇垮了。
那可是蛇,從小到大,他連看著“蛇”字或者聽別人提起這個東西,心裡都毛毛的,雞皮疙瘩掉一地,更別說如此近距離地看到。
況且,那黑蛇似乎還是衝著他來的。
阮宛一張臉嚇得煞白,連周圍人的尖叫聲都恍若未聞,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那條蛇身上,瞪大雙眼,神情像是魔怔了一般。
“護駕!快護駕!”
“救命啊——!有蛇!”
“陛下!”
……
魂飛魄散在一瞬間,救星從天而降也在一瞬間。
阮宛剛被小太監架起來,黑蛇也正正近身到僅剩一米的距離,面前突然有人飛身而來,背對著他,後背擋住了他的大部分視線。
他微微一愣,容越來了。
身經百戰的大將軍面沉如水,眼底浮著陰鷙的殺意,右手執劍,反手劃過一道劍光,劍氣凜冽,破空而起,園子裡憑空刮起一陣寒風。
僅僅一眨眼的功夫,一股陰冷的血腥味兒就彌漫開來,黑蛇被斬成了數截,沒了生機,但一些血泊裡的死肉還條件反射地在地上痙攣掙扎。
“沒事了。”
阮宛聽著耳邊糟亂的聲音,心臟狂跳得似是不能再歸位了,他怔怔地直視著前方,身體又一次軟了下來,被容越緊緊抱住,面色難看地重新抱回屋裡。
屏風外跪了一屋子人,容越將他放在床上,剛想起身,衣角邊就傳來一股拉扯的輕微力量。
阮宛不想讓他走。
小皇帝此時的力氣連十歲小姑娘都不如,他一掙就能掙脫,但看著衣角上泛著慘白的指節,他知道這人已經用盡全力在留他了。
阮宛也確實是這個意思。
他這會兒極度沒有安全感,就算呆在屋裡躺在床上,他也懷疑這哪裡會不會再跑出一條蛇來,從床腳緩緩爬上來,無聲地鑽進被窩裡,將他纏住,絞緊。
光是這樣想著,他就已經覺得窒息了。
不管阮宛心底對這個世界裡的容越有多氣,他也不得不承認容越是這些虛幻的世界裡最能給他安全感的人。
“朕命令你……不許走……”
他眼裡有水汽,眼尾也紅了,眉心微蹙,濕漉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過來,像打碎了一汪澄澈的泉水,看得容越心都疼了,煩躁地撚了撚指腹,壓著怒氣低聲道:“我不走。”
隨後面色更陰,眼底仿佛卷起了一場黑色風暴,歷經殺伐的狠辣戾氣從裡面溢出來。
他指了指府中一個下人,冷冷道:“你,去把容軒給我押過來。”
“不可啊將軍!”慌忙趕過來的老管家嗓音沙啞淒厲,將阮宛驚地稍稍回神,怔忪地瞧過去。
“將軍!軒兒也是您看著長大的孩子啊!他還年少,使不得啊……”
怎麽回事?怎麽突然扯到容軒了?
阮宛一手揪著心口,一手揪著容越的衣角,仰頭問:“容軒怎麽了?”
他的眼角不知在什麽時候滲出了淚,被容越用指腹抹去,動作很輕,一點都不像這個世界的容越會做的事。
可那個人就是做了,做了之後,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話,而是一甩衣擺,徑直在他面前跪了下來,頭顱低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