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宛一句話說完後沒敢去看容越的眼睛,屋外就站著那個他需要殺掉的孩子,還是容越的義子,他心情複雜,一時半會兒難以面對,卻又想逼著自己面對,見面就是一個迫不得已的方法。
頭頂上半晌都沒有聲音,他心裡一疼,攥著容越衣衫的手指無力地松了些,才聽見一道淡淡的應允聲:“讓他進來。”
阮宛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注意力就被屏風跟前的腳步吸引過去。
一雙繡著雲紋的黑靴出現在視線裡,來者是容軒,阮宛事先了解過,這少年約莫十四五歲,是容家一個遠方分支的小孩,他的父親是容越軍裡的人,戰場上為容越擋過一箭,死了之後,容軒便被老夫人接到將軍府,讓容越收為義子。
可面前這十四五歲的少年,怎麽看著跟他一般高?明明他都已經十八了!
不公平。
阮宛撇著嘴,看向那早熟孩子的眼神裡帶著一些明顯的怨氣,把容軒看得一愣,以為是自己衝撞到了這廢得不能再廢的小皇帝,沉吟一秒,沉穩地跪下磕頭:“容軒見過陛下,給陛下請安。”
聲音倒是還帶著少年人的清脆,阮宛一想到自己以後可能會乾的糟心事兒,就有點愧疚,輕輕抬手讓他起來,低聲問:“你就是攝政王的義子?平日在府裡都做些什麽呢?念書嗎?”
阮宛的嗓音似乎天然就帶著一股軟乎乎的柔意,這會兒刻意又放輕,像是羽毛落在掌心裡,簡直給人一種隨隨便便就能拿捏他的錯覺。
或者,也不是錯覺。
容越一聲不吭,眸色沉沉地低垂著,目光落在那隻細白的手上,看了一會兒又移開,想著那聲無意識間說出口的“他才不會這樣對我”,心裡的戾氣愈發濃重,連面前名義上的兒子也開始看著不順眼起來。
容軒當然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麽,面色恭敬地回話:“每日在去私塾念書,也會去練兵場習武。”
文武雙全啊,不錯,阮宛微微點頭。
而且人家才十四五歲,就這麽勤奮了,換成他十四歲的時候,還在因為不願意寫作業而每天趴在他爸膝蓋上撒嬌,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但阮宛想想又覺得有些遺憾,這麽好的孩子……
他精神不佳,沒問多少問題,沒多會兒,容軒就在容越的示意中退下,離開時,視線還怔愣似的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考慮什麽,被容越冰冷的眼神一掃後,垂著頭緩緩離開。
看上去有情況,但阮宛看不出來具體是什麽,隻覺得古時候的小孩怎麽心思那麽深沉,看都看不透。
真是麻煩,眼看著一個容越他就沒法對付,現在就連一個未成年都沒點兒正常的孩子樣,這樣看來,幸好這個身體弱得一批,還有個攝政王坐陣,不然每日的奏章他都得看得頭大。
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想法正嘈雜著,頭頂上忽然響起一聲揶揄:“心口不疼了?”
阮宛怔忪地仰頭看過去,看著那雙黑沉沉的眸子,有片刻的發愣,倉惶移開後,低聲道:“不疼了……”
的確沒有剛才疼了,這將軍府果然藏龍臥虎,連個大夫都比宮裡的禦醫強,他這皇帝委實當得更憋屈了。
稀裡糊塗在容越的床榻上小憩了一會兒,睜眼時已是午後,身體都睡得軟綿綿的。
但就是不暖和,躺了這麽久,被窩裡還是涼沁沁的,總覺得空蕩有風。
阮宛歎了口氣,準備今晚回宮之後,宣一個妃子去他床上暖床。
反正都是宮裡的妃子了,在他的床上躺一躺,睡點體溫上去,應該不算壞人家姑娘的名聲吧?
可是想想又覺得有些不太好,心裡猶豫不決,這時候驀地聽見一聲突兀的問話:“在想什麽?”
阮宛剛睡醒,腦子還不清醒,想都沒想,聽到問題就條件反射地回答:“在想要不要宣個愛妃給朕暖暖床。”
四周鴉雀無聲。
他驟然回過神來,抬眼看著容越嘴角邪氣的上揚弧度,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作者有話說:
阮宛:我要暖床的
容越:我………………給你買個電熱毯(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