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老爺子滿臉和氣地說:“小路啊,這高級顧問是有工資的。你才剛上任,還沒到領工資的時候。再說,你有遊副會長給你張羅這事些,也沒有到需要預支工資過活的份上,所以這才沒有工資拿到手上。”
路無歸覺得不對,但又說不上哪裡不對,隻好求助地朝遊清微看去。
遊清微的嘴角微微一挑,隱約露出幾分嘲諷。她說:“如果是按照高級顧問的待遇算,那麽小悶呆就按照高級顧問的待遇出力。高級顧問只是名譽顧問,像這種要去拚命的事,願意出手是情分,不願出手是正常。”她的話音一頓,說:“老實說,白家的情況,我和小悶呆一無所知,冒然叫我們打前鋒……”未盡之意在場的人心裡都明白,說出來那就真是連最後一分臉面都不給人留了。她起身,一挑折扇,說:“小悶呆,我們走。”她心情不好,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了。她對白家不了解,可她昨天跟白家拚了一場,跟白老頭交過手,再加上白老頭敢跟協會叫板的底氣,讓她兩眼一抹黑就去打前鋒,這不是讓她去送死麽?
她想當副會長不外乎是覺得背靠大樹好乘涼,如今協會都快支離破碎了,內憂外患一大堆,還搞這些伎倆,沒勁透了。
路無歸雖然想不明白裡面有什麽不對勁,但是,她覺得遊清微一定懂。她“哦”了聲,跟著遊清微走了。
晏老頭子被遊清微和路無歸這直接撂挑子的行為弄得有點下不來台。
季鎏君低頭把玩著手機,若有所思地挑了挑嘴角。老人家行事就這風格,總喜歡你來我往地玩幾招太極推手、相互試探著再打打拉鋸戰什麽的,即要賺足好處,又得面子上好看,還要片葉不沾身。可是對她們這一輩的人來說,大家都很忙,時間都很寶貴,有事說事,大家談得攏就談,談不攏就算。要談,談實際,盡扯那些虛的,不盡不實,一看就沒誠意,純屬浪費時間。不過嘛,這些老人家一個個德高望重,他們雖然有些不耐煩,卻還得耐著性子聽。就是不知道今天遊清微吃錯了什麽藥,脾氣居然這麽大,直接翻臉撂挑子。要不是她沒聞到血腥味,真懷疑是遊清微的生理期到了。
陳禹和江雨軒互看一眼,都在對方的眼裡看到困惑不解。他倆對遊清微這一出,都鬧得有點摸不著頭腦。按理說,遊清微昨天弄死了白二和白四,跟白老頭結下殺子之仇,眼下最該著急才是。
晏聽雨起身,追了出去。她追到停車場才追到氣壓低得迫人,渾身冒著絲絲涼氣的遊清微。她問:“這是怎麽了?”
遊清微冷幽幽地看了眼晏聽雨,說:“晏聽雨,我就不問我和小悶呆拚死拚活能得什麽好處,我就隻問一句,我對白家一無所知,冒冒然地讓我們去打先鋒,我倆一旦陷在白家,誰來救我倆?”
晏聽雨長長地呼出口氣,說:“這次是個大行動,當然得有個穩妥的行動方案才出動,這才說上幾句話你就……”她的話沒說完,就見遊清微晃了晃手裡的折扇,阻止她再說下去。
遊清微轉身直接走人。
晏聽雨:“……”這是吃錯藥了麽?
路無歸坐上車,默默地看著渾身充滿暴躁氣息的遊清微,縮在副駕駛位上不敢吱聲,她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遊清微把車駛出聽雨樓,說:“小悶呆,你說我宣布退出協會,怎麽樣?”
路無歸“啊”了一聲。
遊清微說:“現在的協會就是一個泥潭。晏老爺子、陳老爺子他們的觀念、思想、行事準則,我很難接受。說實話,我還是喜歡跟季鎏君這樣的人打交道,付出什麽樣的代價得到什麽好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路無歸“哦”了聲。她想了想,說:“我覺得讓我們去打白老頭有點不對勁,但我說不上哪裡不對勁。”
遊清微說:“雖然昨天白老頭吃了大虧,折損了不少人手,但是,他的家底和實力遠不止這些。可昨天我幾乎是動用了我所有的力量去救你,我連……”她後面那句“我連我媽的安危都顧不上了。”咽了回去。她的話音一頓,說:“要逮白老頭,我們就得追在他的後面逮他,他完全可以挖好陷阱和坑給我們跳,晏老頭,還有那些理事,都不盡不實,我們很難得到準確有效的信息。這種生死較量,一個錯誤的信息足以讓我們全部死在裡面。”
路無歸想了想,說:“那就退出協會吧。”
遊清微很是為難地低歎口氣,說:“退出協會,就意味著一旦我們遭遇困境很有可能得不到任何支援,也會失去很多消息渠道。”
路無歸斜斜地看了眼遊清微,說:“他們有危險、有事的時候,每次都叫上我們。我昨天被白老頭圍了,沒見他們來救我。我們把我們知道的白老頭的消息都給了他們,他們沒告訴我們白老頭的消息。他們要我們打白老頭,也沒給我們消息。”她頓了下,說:“遊清微,你信不過他們,你覺得他們會害死你。”
遊清微愣了下,她沒想到路無歸會突然說出這話。她隨即問:“然後呢?”
路無歸說:“你當副會長,就是為了有難的時候他們能幫幫你,有消息會通知你,可是現在有難他們不幫,有消息不給,還總給我們挖坑。”她本來不明白,但是她聽遊清微說完就明白了。
遊清微不過是剛有這想法,隨口一說,卻沒想到路無歸居然支持她退出協會。她不由得仔細考慮了退出協會的可行性。
如果是鬼市行動之前,她絕對沒這想法,退出協會意味著退出這個行業。
可在現在,協會對行業已經失去了掌控力,甚至連眭子雋這幫妖靈鬼怪都彈壓不住。鬼市行動對協會造成的打擊使得白家、眭子雋他們的崛起已成必然之勢,然而,協會到現在仍拿不出有效的還擊手段,一片散沙,各自謀算。她的實力最弱,但因為有路無歸這個戰力極高的招牌,被推到了風尖浪頭上。就算是她不想承認,從這幾回參與協會會議的情形來看,路無歸的實力惹人忌憚,所以,有人樂得用路無歸當刀,再順便消磨消磨她的實力。
遊清微回到家已是晚飯時分,剛好薛元乾、唐遠、龍師叔他們都回來吃飯。她在晚飯過後,便把他們還有路無歸請到書房,將自己想要退出協會的事與他們說了,原因、理由都跟他們說了,想聽聽他們的意見和看法。
龍師叔聽完後,對遊清微說:“你再把最近發生的事詳細地跟我說一說。”
遊清微把她回來後,從副會長之爭開始,一件件事詳詳細細地跟龍師叔說了。
龍師叔聽完後,沉吟許久,才說:“退吧。”
遊清微訝然問道:“師叔同意我退?”
龍師叔點頭,說:“這一切亂的根源都是老爺子們在給自己的子孫掃清障礙。如果不是有小路,副會長之爭,你根本就沒有一爭之力。等你回來才選副會長,這是為了有一個從你們這一輩中間選副會長的由頭。這之前,這些應該是幾位老爺子商量好的。副會長不從幾位理事裡爭,最大的原因是理事的年齡大了,爭上也當不了兩年,如果能讓孫子輩的人當上副會長,只要孫子輩不出大差錯,就能在這位置上穩好幾十年。甚至有可能在晏老退了之後更進一步。”
“晏聽雨想出緝拿通緝榜上這些妖靈鬼怪的主意作為競選題,想必是想借此機清理清理清積年問題,順便削弱一下各家的實力。此消彼漲,各家的實力弱了,將來,她再競選,她的贏面就大了。”
龍師叔看向遊清微,毫不避諱地說:“坐上了,這位置你能坐多久?現在有小路撐著,他們需要小路當刀,所以,把你推上去。一旦小路這把刀折了,隨之折的就是你了。”
小龍有點不服氣,說:“清微好不容易當上副會長,就這麽退了?我們想辦法把這位置坐穩就是!清微要是就這麽退了,剛好遂了他們的心願。”
龍師叔用一種“你傻啊”的表情看了眼小龍,說:“如果師傅還在世,有師傅跟那些老家夥周旋,清微隻管放手去搏去爭。眼下的情況是師傅不在了,幾個老家夥聯手做局,清微再爭,就只有被送去去當作炮灰的份。你當白太煥是好惹的?他在你和小乾現在這麽大年紀的時候,以你倆現在的本事,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你當你師公不知道鬼市的事?還不是不願惹白太煥,讓我們繞著他走。清微和小路去打白太煥,那不是上趕著去讓白太煥報殺子大仇嗎?”
小龍還有點不服氣。
龍師叔氣道:“那邊打眭子雋、打萬鬼鬼母,這邊要打白太煥,還要扛著身後有人捅刀子,你是有三頭六臂還是想上天?能耐了你!”
小龍看向唐遠,說:“唐哥,你說。”
唐遠緩緩地說了句:“阿公過世前雖說把大部分的資金套了現,但他還是留了些產業的,不過,他留的那些產業我沒能保住。”他說完,眼睛突然有點發熱,發紅。
小龍問:“什麽意思?”
龍師叔真想給自己這笨兒子兩巴掌。
遊清微看向薛元乾。薛元乾說:“我聽師傅的。”他想了想,問路無歸,說:“小路,你的意思呢?”
路無歸想了想,說:“我覺得眭子雋他們不會來打我們,白老頭要是來打我們,我們自己打白老頭就好了,這樣就不用擔心有人給白老頭告密報信把我們給坑了。”
小龍的意見可以忽略了,其余的意見可以說是全票通過。遊清微說道:“行,小路和我一起退出協會。”
路無歸用力地“嗯”了聲,說:“乾活不給工資,不跟他們幹了。”
遊清微見路無歸為那點工資耿耿於懷,不由得被逗樂了。她說道:“行吧,我這就去寫辭呈。哦,對了,隔壁的房子已經過完戶了,回頭把中間的院牆拆了,你們搬過來長期住這吧。有你們在,我安心。”
遊道法過世後,這家裡就只剩下左嫻和遊清微。
當師弟的跟師嫂住一個屋簷下容易落人口實。龍師叔避嫌,養傷都沒敢在這裡養。還是最近見到遊清微照應該不過來,他擔心她們母女出事才搬過來。不過,他們幾個大老爺們跟她們兩母女住一個屋簷下,日子久了也不是那麽回事。如今遊清微把隔壁屋買下來,拆了院牆,同一個大院裡單獨的兩棟樓,即方面照應,又能不干擾到她們母女,避了嫌。龍師叔當即痛快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