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的午餐本來是附近快餐店統一訂的盒飯，從那天被醫生囑咐之後，店長突然把快餐店的合作撤了。

　改為一家餐廳定時定點送外賣，味道和賣相要好很多，連配湯都是養生老火燉湯。

　氣色都要比之前好了不少。

　理財規劃書寫的不盡人意，Jeanne很盡職盡責的改，季知璟並不急這幾天，便同意她改計劃書的事。

　今天原本是能將電子版發給她的，可是Jeanne一定要見面詳談，季知璟隻好把店裡的地址發給她，讓她下班後來。

　約定好的時間一到，Jeanne很準時出現在門口。

　聽到風鈴的聲音，舒明瑤抬頭看了眼，總覺得那張臉很眼熟。直到她和季知璟打招呼，才想起來是那天半夜三更給她打電話的理財規劃師。

　見她們在離她隔了兩桌的位子坐下，舒明瑤一挑眉，將文件合上推到一邊。

　“季小姐，原來你是開店的啊。年輕有為呀！”Jeanne看了眼店內的裝潢，一看就是投資了不少錢，看向季知璟的眼睛都亮了。

　“不是。我只是在這裡打工。”季知璟瞬間就把她的幻想打碎了。

　“原來是股東呀，啊哈哈哈……”

　季知璟：“……”

　她總覺得這個人廢話很多，入了座她便開門見山讓她把計劃書拿出來。

　正低頭看著上面的數字，身邊的沙發下陷，Jeanne不知道什麽時候坐了過來，轉頭就對上她的目光。

　Jeanne笑眯眯道：“坐這方便跟你講解。季小姐你有什麽需要我給你解釋的嗎？”

　“……”算了。

　一份計劃書看下來，季知璟覺得自己沒看進去什麽東西，因為Jeanne一直在旁邊說話，讓她覺得有點煩。

　“錢要凍結這麽久？”

　“是呢。季小姐你吃飯了嗎？”

　“……”

　季知璟在想要不要換個規劃師比較好，總覺得這個Jeanne一點也不專業。

　思索間，舒明瑤的聲音冷不丁響起。

　“你這是談工作啊，還是傍大款啊？”

　季知璟一抬頭，就對上舒明瑤那張帶著些許嘲諷的臉，不是對她的，而是看著旁邊的Jeanne。

　Jeanne一聽臉色難看到極點，“你是什麽意思？”

　舒明瑤聳聳肩：“需要我明說麽。拜金女？”

　最後Jeanne被氣走了，省得季知璟自己把人打發走。

　舒明瑤在她對面坐下，一臉恨鐵不成鋼道：“你怎麽拒絕都不會。”

　“都是出來工作的，也不容易……”

　“工作？”舒明瑤冷呵一聲，“說得好聽是工作，說直白點無非就是想仗著工作的便利認識大款再抱個大腿。”

　“這種為了錢出賣自己的拜金女我見多了。”

　舒明瑤語氣裡滿是不屑與鄙夷。

　季知璟沉默了。

　“舒總，我先回去了。”她忽然起身，不等舒明瑤回答，抓過手機便快步走了出去。

　“……？？？”舒明瑤十分納悶，自己難道說錯什麽話了？

　季知璟從咖啡店出來，沒有要回家的打算，一個人漫無目的走在路上。

　想起剛才舒明瑤說那話的表情和語氣，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曾經，她也是“出賣自己”的一員。

　或許舒明瑤沒有把自己劃入到這種人裡，可是季知璟知道自己曾經的確是舒明瑤光明正大向朋友宣布的情人。

　那張存著包養費用的銀行卡，裡面請律師用掉的錢季知璟已經補回去了，可是用了就是用了，就如同她曾經是舒明瑤的情人一樣。

　想要真正忘掉一個人，就該遠離有關她的一切。

　季知璟掏出手機，調出店長的聊天界面，給她發去一條消息。

　季知璟：[店長，我要辭職]

　發完這條消息後就直接關機了，看了看隨身攜帶的錢包，直接打車去了機場。

　她回了南城，她不知道回來做什麽，只是突然很想去看看自己的母親。

　去墓園的路上季知璟買了一捧花，潔白無瑕的百合散發著芬芳，她在母親的墓前坐了很久，說了很多話。

　“媽媽，我在這邊一切都好，你不要擔心。”

　“媽媽，我喜歡上了一個人，我知道我不該喜歡她，可是我還是控制不了。”

　“媽媽，我決定了，我要離開她。”

　說到最後，季知璟嗓子有些啞了，她還是滔滔不絕的說著。

　她兩隻手抱著膝蓋將臉埋進臂彎裡，聲音越說越小。

　“她可能是有點喜歡我的……可是，她以後還是要嫁人的……我不能耽誤她……我不能……”

　季知璟在南城待了一個星期。

　她去了小時候上的那所小學，記得上小學第一天她哭著鬧著不願意去上學，還是母親哄了好久才哄好的。

　還去了常去的小吃店，可是那條街已經拆遷了，小吃店只剩下磚瓦堆。

　最後去了南城的一個海灘景點。在母親病重之前，她們一家三口曾去過那片海灘，還在那兒住了一夜。唯一的遺憾是當時沒有拍張留念。

　在南城散心的一個星期裡，季知璟的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直到她回到崇海，從機場出來才打開手機。

　她以為關機的這段時間裡，不會有很多信息，結果她打開微信，看到店長發了十幾條詢問她去哪的消息。

　看了眼，舒明瑤沒有給她發消息……倒是鄭維謙給她發了不少語音消息。

　沒等她點開語音，上面就彈出幾條短信。

　13XXXXXXXX用戶在19：42給您來電……

　一下子彈了好幾條都是提示這個號碼給她打來電話未接，時間跨度她辭職那天晚上好幾個，後面一天一個，最近的是早上打來的。

　季知璟覺得號碼很眼熟，點開藍色數字，摁下“呼叫”，立馬跳出來舒明瑤的名字。

　嚇得她手忙腳亂摁了掛斷，還好沒撥出去。

　就在她打電話的時間裡，又彈出來幾條短信，是另一個號碼。

　打過去顯示鄭維謙的名字，季知璟沒有掛斷，響了兩聲，那頭接聽了。

　“知璟，你跑哪去了！”一接通就是鄭維謙急切的聲音。

　“我這幾天回南城了。”季知璟頓了下，“你找我？”

　“要不是前幾天你老板跑到公司找我我還不知道你不見了！也不說一聲，電話一直關機，擔心死人了你！”

　季知璟一下就抓住重點：“她去找你了？”

　“是啊。突然跑過來嚇了我一跳，說你不見了問我知不知道你的消息。”

　那頭的鄭維謙還在說，季知璟的心思卻已經跑遠了。在聽到舒明瑤到處找她的時候，心裡說不高興是假的，可是……

　“你要是回來了就跟她說一聲啊，省得人家擔心你。”

　“嗯，我知道了。”

　結束通話，季知璟並沒有給舒明瑤打去電話，而是給房東打了電話。

　現在的單間還有兩個月到期，但季知璟想去別的城市發展，不管房租能不能退，都要和房東說一聲，讓他找新租客。

　房東答應得很爽快，說是明天有親戚要來崇海發展，正愁房子都租出去了，只要把房間收拾乾淨就把剩下的房租退了。

　她走的時候沒有帶任何東西，現在回來了，肩上背著一個小背包，裡面是在南城買的換洗衣物之類的東西。

　回到家，房間因為一個星期沒住人，桌台上蒙了一層薄薄的灰。

　她本來東西就不多，季知璟很快把行李收好，還順便打掃了衛生，其他搬進來後買的小家具留了下來。

　天已經黑了，季知璟看了看窗外，雖然可以選擇留下來過夜，可東西已經收拾好了，她就沒有再留下來。

　她提了一個行李箱從五樓下來，居民樓門口的路燈壞了，要走到前面才有光。

　很奇怪的，門前橫著停了輛車子，一個人靠在車上抽煙，天黑只能看到香煙頂端的火痕，好像還是個女人。

　季知璟沒多看，直接從她身邊走了過去，剛走不到三米，就聽到身後傳來微冷的女聲。

　“你又要去哪裡。”是舒明瑤的聲音。

　季知璟愣了下。

　高跟鞋的聲音越來越近，舒明瑤走到她面前。

　她看不清舒明瑤現在的表情，隻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壓迫感，她能感受到對方的情緒非常低，很壓抑。

　“舒總，我辭職了。”季知璟微別過頭，看向遠處的綠化帶。

　“我沒批，不算。”舒明瑤一字一句道。

　“我不要工資了。”既然選擇辭職，她也做好了不被批準的準備。

　舒明瑤想過她會這麽說的，可當真聽到了，心裡湧上來一股鈍痛。她知道季知璟的辭職意味著什麽，她想要離開自己。

　“不行！”舒明瑤斬釘截鐵道。

　空氣靜默很久，季知璟忽然歎一口氣。

　“我好累。”她說。

　“我給你放假。”舒明瑤假裝聽不懂。

　“等我什麽時候能平靜面對你，我會再回來的。”

　“知璟…”

　季知璟抿了抿唇，將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這一聲終是沒有回應她。

　懷裡擠進來一個柔軟的身體，熟悉的香水味混合著濃重的薄荷煙味，不知道她是抽了多少煙，才會有這麽重的煙味。

　很快，她感覺到自己衣襟有些濕潤。

　“那我說我喜歡你，你別走。好不好？別離開我。”舒明瑤聲音有些發顫，就連攥住她衣服的手也在顫抖。

　一個星期前，季知璟走得很莫名，直到店長告訴她季知璟辭職了她才意識到不對勁。

　她給季知璟打了很多個電話，她都沒接。

　時間一天天過，舒明瑤已經開始懷疑季知璟還會不會回來。

　她在的時候，舒明瑤總覺得她不會走。可是現在跑遠了，就不讓自己找到了。

　她開始回想季知璟的點點滴滴，總覺得這個人太木頭。可是仔細回想，也是她太沒有安全感，已經像個刺蝟一樣把自己小心翼翼的保護起來。

　而自己，總在無意間拔掉她的刺。

　等刺拔完了，她沒有可以保護自己的東西，就想要逃了。

　舒明瑤骨子裡的驕傲讓她不會為任何人低頭，可這次，她彎腰了。

　“別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