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做這個東西啊?聽說得用烤箱。”陸嶽池吃了一肚子東西被人這麽一壓人都快沒了, 說道:“我現在吃飽了,叔,你……松松手。”
言野松開了陸嶽池, 往後退,說道:“不會,可以現學,飽了就之後給你做。”
陸嶽池往前走了兩步, 用手量了量言野的額頭,然後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皺眉,“怎麽今天一個個都這麽奇怪呢啊?我看也沒發燒啊。”
“沒有,我就是……開心。”言野無法形容這種感覺,就像是被人拋到了頂點卻又落在實地, 類似於失而復得, 籠統概括為開心。
……
外頭的陽躲進風裡, 陰雲頃刻壓境, 天光暗下,這場伴隨著高考而來的雨如期而至。
陸嶽池的傘下已經塞了個潘誠,過了一會兒又來了一個人, 一群人簇著陸嶽池慢吞吞地走,突然身邊跑過去了一個小寸頭, 濺起了路邊的一灘水。
“兄dei, 你跑這麽快是不是有什麽疾病!”潘誠是汙水受害者,一馬當先嚷嚷。
這時候那個黑影寸頭才回過神來,跟著往傘下擠,“我靠,走到一半下雨了, 差點死在半道上了!”
“我打你損嘴,今兒什麽日子呢?”
“哎喲!我忘了!”陳星捂緊了嘴,想說話情緒還是可以從眼神裡流露出來,說道:“我一路上就沒指望遇上你們誰帶傘呢,果然是哥高瞻遠矚,未雨綢繆,果然和我等宵小之徒不一般!不可同日而語!”
陸嶽池沒兜住笑,說道:“再說話就從傘裡滾出去。”
陳星:“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陸嶽池:“我沒有良心。”
陳星決定委曲求全,忍辱負重呆在陸嶽池傘下,末了,說了一句,“我記得以前你不帶傘的啊?”
“不是還有警察叔叔嗎?”潘誠打趣。
“胡說八道!現在有嫂子了你怎麽還磕這對?”陳星諂媚看著陸嶽池,企圖被人賞個甜棗。
陸嶽池走到了一棟樓下,說道:“進去,你倆考場的樓到了,慢走不送,都給我爭氣點兒考啊。”
陸嶽池的考場在最後一棟樓,剛好能把傘下的這一群小弟送到地方。人都送到位了,就懶得撐著傘了,陸嶽池把傘靠在了肩膀上,從遠處看就是一個小蘑菇。
陸嶽池收了傘放在外面的桌子上,轉眼看到了個熟人,頓時心裡飄出來了一首離離原上草。
“最近過得怎麽樣?”陸嶽池張嘴了就想閉嘴,感覺這是電影裡主角常對前任說的話,不過自從那次之後薑臨也就再沒來一高晃悠,自己都快忘了這人了,沒想到在這兒還能遇見。
薑臨:“有在好好搞學習的。”
“那……”陸嶽池走過薑臨的時候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說道:“加油。”
“你也是。”
陸嶽池進了考場。
考場學校外是黑壓壓的人海,就算是這麽大的雨也還是有無數的家長在外面等著,言野送完了陸嶽池就跟著同事一起去幫著交警維護這邊的交通。
在外面說的話根本不能作為正當獲取的證據,楚厲這次提出的交換條件是希望不要有人去打擾張雨婷和宋承兩個人,坦白他是主使。這次甚至不是鄭遠來審問,為了避嫌是直接送到了專項隊裡。
言野正穿著雨衣,沒一會兒就接到了電話。
鄭遠:“我們這兒有一個新發現,你要過來看看嗎?”
言野知道鄭遠在搜查楚厲的家,問道:“什麽?”
鄭遠:“好像是衛局的筆記,但是上面的字我們看不懂。”
言野到公寓樓外頭的時候正有人進進出出,楚厲的房間裡很多電子的小機器和小東西。鄭遠看見言野來了之後直接揮揮手讓他過去。
言野也不拘束,直接和鄭遠一起蹲在了一起,自覺帶上手套,就看到鄭遠的手上拿著一個一塊錢的軟面抄筆記本,上面做了寫個wpa三個字母,再翻開裡面就是一些毫無規律的波浪線和橫線,一些無所謂的正字和加號,塗抹也是直接用了黑團團。
鄭遠:“覺得這像什麽?”
言野:“小孩子的寫寫畫畫。”
鄭遠笑了笑,說道:“要不是在楚厲櫃子底下壓著,我都會以為是陸嶽池畫的。”
“師父收養他的時候他都有十歲了,再怎麽畫得差也不至於畫成這樣。”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因為這是既定的事實,這個本子就是在楚厲這兒發現的。
鄭遠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有什麽想法嗎?”
言野:“交上去。”
“拍個照,回去鑽研鑽研,這很有可能是衛局留下來的什麽線索。”
言野還沒來得及攔,就看到鄭遠已經按下了結束錄製鍵。
鄭遠明知故問,“怎麽,你要跟我說什麽?”
“發我一份。”說完之後,言野就偏過了腦袋。
鄭遠一個沒小心笑了出來,站起來讓人把筆記本收拾到了證物袋裡,反手就把視頻發給了言野,說道:“你要能鑽研出來什麽就行,鑽研不出來那也沒什麽事,反正……我看之後得太平了,去學校吧,你正好回去了能考完語文接人。”
“嗯。”
鄭遠說是不正經,但是當警察的總是時間觀念足,言野還是加快了速度,高考加上急雨,路上堵成了一團,言野直接下車撐了傘就往學校跑,正好站了個三五分鍾後裡面打了一道尖銳的鈴,再過一會兒人就往外湧。
第一場考試,知道不能讓家裡的小孩緊張,言野對著熄滅的手機屏幕練習練習了笑容。
這一幕剛好被出來的陸嶽池看見,露出來了一個便秘的表情。
言野怎麽了?這是中邪了?
言野沒再練習,看見陸嶽池之後就不自覺笑了出來,說道:“中午想吃什麽,我們好好吃一頓。”
“你是不是忘了,人都說了這兩天就要吃的就跟平常一樣,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差點兒忘了。”
“不是說記憶力好炸天麽?”陸嶽池找著機會就要揶揄言野。
“第一次,不太熟練。”
“啊?”
言野捏了捏陸嶽池的手,說道:“第一次陪人高考,感覺比我自己考還要緊張,流了一手汗。”
“嘖,流了一手汗還碰我。”陸嶽池說是這麽說,在兜裡摸了兩張紙塞進了言野手裡,踮腳跟人說悄悄話,“擦擦了再碰。”
“給你慣的。”
文綜考試到最後的時候就已經有人按捺不住心情,東張西望了好一會兒。
陸嶽池坐在教室最後頭,又是一頭黃毛,知道他的人多,別說偷瞄人了的,就連來騷/擾他的人都沒有。
等到收卷鈴聲響起來的時候陸嶽池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好像就真的解脫了。
陸嶽池往外走,路上還碰到了陳星和潘誠幾個,他們就跟打了雞血似的亢奮,說什麽已經訂好了包間晚上就去通宵,還邀請了陸嶽池一道。
陸嶽池激動是激動,可是心裡也壓著塊石頭,婉拒了邀請。
言野似乎等不及,站在了最接近校門的地方,神情凝重。
陸嶽池心裡也有事,把包遞給了言野就開始想剛剛自己特沒把握的一道填空題。
兩個人各懷心思,甚至到家之後一句話都沒說過。
陸嶽池進門之後去小客廳倒水喝,定睛一看,廚房裡似乎多出來了一個大烤箱,心中一動,把冰箱打開之後發現裡面放了一個奶油蛋糕。
言野神色緊張地看著陸嶽池的一舉一動,知道他看見了蛋糕結果還一臉凝重,心裡有些不好受,走近了人,說道:“沒事,你想繼續讀一年就讀,不讀就不讀了。”
“有大學不去上再複讀一年幹嘛?還真能上清華不成?”陸嶽池繃不住臉,笑了出來,說道:“會做的多,不會做的也蒙了上去,反正卷子寫滿了,聽天由命就行。”
言野早就想問,就是顧及著陸嶽池的心態,現在知道他明擺著垮著臉逗自己玩,還是生不起來氣,笑著說道:“那就是還不錯,今天晚上出去玩嗎?和同學?”
“再過一會兒答案就能出來,我在家對答案。”
“……需要我陪著嗎?”
陸嶽池覺得要是言野天天能這麽黏著自己的話,高考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可是現在自己還緊張著,要是言野在自己身邊呆著那就是出大問題,陸嶽池斬釘截鐵:“不要。”
“那……今天我晚上可能要值班。”
陸嶽池張牙舞爪:“你擱這兒等著我呢?”
言野任打任罵,哄道:“你們的卷子得有公安守著,人都走乾淨了,我總得避嫌,只能留守。”
吃了飯兩個人去外頭散了會兒步,言野去了派出所,陸嶽池回家之後刷了會兒動態之後也開始對答案。
有些地方的答案也記得不太清楚,陸嶽池就在心裡給自己預估了個最低分,估完之後就開始在網上各種查數據比對分數,看看自己能去哪個學校。
這在之前都是陸嶽池不敢想的事,關鍵是好像真就發生在了自己身上,不敢說能去什麽好一本,至少一本能夠的上,萬一真有哪天自己不慫了要追言野也還有點兒能拿得出手的東西。
反正是越想越亢奮,持續緊繃的心情倏然放松,亢著亢著,陸嶽池沒扛過困意,直接抱著寶寶癱倒在了床上。
再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凌晨一點,陸嶽池去洗了個澡回來,正準備開一把遊戲,轉眼屏幕上就彈出來了一個通話界面。
是陳星。
陳星大著個舌頭說道:“哥唔嗯,你能嗯……過來一下麽?”
陸嶽池隔著屏幕都能想象到陳星身上的酒味,皺了皺眉頭,問道:“凌晨了,你們在哪兒?”
“卡、卡樂迪門……口。”
陸嶽池只知道他們準備去網吧,沒想到最後去了KTV,還想再問,誰知道電話那邊突然就吵了起來,其中似乎還有女生的尖叫聲,下一秒電話就被掛斷了。
直覺是有事發生,陸嶽池一邊嘗試著給那一夥人打電話,一邊往KTV那兒趕。
半夜的小城空蕩蕩的,最多有幾個混混蹲在街邊抽煙,越到急的時候就越找不到共享單車,陸嶽池乾脆跑了起來。
等到的時候陸嶽池都來不及喘氣,很快就發現這裡的情況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糟。
一群人直接睡在了地上,裡面還有一個女生,她頭髮披散著,也看不到臉。
KTV門口的紅燈下只有陳星還算清醒的,看到陸嶽池來了之後趕緊問道:“哥,怎、怎麽辦啊?都……都喝大了!”
“你們喝成什麽樣那都有辦法,二十多個大老爺們兒給女生灌酒真他媽的有你們的啊?”陸嶽池拿了手機就要打電話,邊翻通訊錄找羅雅萱一邊說道:“能有什麽辦法,找家長把人往家裡送。”
陸嶽池剛翻到了名字準備按上去,結果下一秒就有一股蠻力把手機搶走了。
陸嶽池睜大了眼睛看著陳星,黑了臉讓他把手機還回來。
陳星本來就沒喝多少,神智再不清醒讓凌晨的風一吹也醒了,說道:“哥,不能打電話給她家長,會……會出問題的……”
“本來我們幾個就在網吧裡,誰知道老潘突然說開了KTV的房,然後我們尋思著就把班長叫過來了,真沒想灌人,真就是不知道她酒量這麽差……”
話音剛落,潘誠的手機屏幕也亮了。陳星連滾帶爬去拿了手機過來,上面顯示的是班上另一個女生的名字,一接通之後裡面就傳來了質問的聲音。
“小燃爸媽給我打電話問小燃是不是在我家,她說他跟你們出去玩了,結果現在還沒回來,你們在哪?”
陳星顫巍巍說了全過程,很快那個女生就說來接尚燃,不可能讓一個喝醉了酒的女生和男生們呆在一起。
她們來得很快,足足來了有兩三個,直接把尚燃從人堆裡拉了出來,有個女生強硬要把人背起來,陳星趕緊上前阻止,說道:“班長現在特沉,身上也軟,我們好幾個男生才把人帶到這兒,你們這樣直接背她手得脫臼的。”
“你都知道會這樣為什麽還灌酒?”
陳星又蔫兒了,解釋:“她就喝了一小瓶酒,真沒想過會成這樣……”
“她像是跟你們一樣無所事事的人嗎?像是能喝酒的人嗎?”
幾番質問下來陳星徹底蔫了,陸嶽池想過去幫忙結果就直接被人呵斥在了原地。
就特別操蛋。
壓根兒就沒辦法把尚燃抱起來,女生們也不打算讓陳星和陸嶽池幫忙,到最後只能在地上鋪了個毯子讓尚燃睡在上面。
尚燃腦袋一偏就要吐,嘴裡念叨著話,說道:“別告訴我爸媽,求你們了。”
女生們小聲嘀咕,陸嶽池聽著像是尚燃考試沒發揮太好跟爸媽吵架了,這才跑出家來的。
陸嶽池覺得腦殼疼。
很快,黑色的空間上被紅藍相間的燈開辟出了一條道路,陸嶽池沒能想到會在這兒碰見言野,兩個人都是驚了一下。
言野身後還跟著一個保安服飾的人,說道:“就是他們,半夜三更還紅興shao仙√嘟佳在外面一隻呆著,我遠遠的就看著不對,一群男生,一個女生,這怎麽得了!”
言野表情不太好,陳星自然不敢說話。女生們趕緊把她們知道的事全部說給了言野聽,這時候喝醉了的那些男生似乎都緩了過來,都慢慢站了起來。
潘誠發現尚燃跑到了一邊去趕緊就要去看她,結果女生們一尖叫,再看看現在的場景,傻子都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還沒等言野說話,就有一個女生說道:“能不能拜托您把她送到我家去,休息一晚上應該就行了的。”
言野低頭看到了她腦袋邊上一灘嘔吐物的痕跡,說道:“先送醫院,可能酒精中毒,無意識嘔吐也怕有東西卡在了氣管裡。”
“那我現在就去打120!”
“不用了。”言野直接蹲了下去將尚燃打橫抱了起來,說道:“一來一去還需要時間,女生都跟著上警車,都跟家長交代了嗎?把她送到醫院後我把你們都送回家,可以嗎?”
言野已經往警車的方向走,女生們都跟了上去,說道:“不會打電話給她爸媽吧?”
“會打。”
“求您了,別打電話,不然她會被她爸媽罵死的!”
“先去醫院看情況,這樣可以嗎?”
“好,我們都聽您的。”
很快,警車駛離了KTV,只有平地上的男生跟傻了一般站在原地。
潘誠懊惱地抓了頭髮,“我去醫院了,這事我負責。”
說完,他就跟著警車往醫院跑。
其他人也紛紛反應了過來,這件事肯定沒人能逃過責任,也趕緊跟著潘誠跑。
只有陸嶽池一個人還站在原地,就連陳星要把手機還給他都還沒有反應,整個人就跟木了似的。
剛剛言野抱著尚燃上車的時候他看了自己一眼。
眼裡寫著的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