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喬納森眉頭緊皺, “如果想殺人,為什麽非要先偽造李主任的失蹤?”
“你們有聽說過莊園的傳說嗎?傳聞經常有客人在夜裡聽到奇怪的話音,在夢中迷霧彌散的花園裡, 看見一道人影,更有甚者,傳出了莊園裡其實早就死過人的消息,讓不少人都相信。”
阮陌北看了眼賀松明,見他並不想在這個緊要關頭為了維護莊園的名聲說謊,繼續道:
“首先他們想要順應這個傳說,用李主管的失蹤, 讓我、你們、還有莊園中的工作人員相信確實發生了靈異事件。這樣, 當我遇害的時候,他們也就能順理成章地將我的死亡推到鬧鬼的傳說上面了。”
“畢竟, 正常人哪會專門挑著漫長的夜間來莊園團建呢?”
莉莉:“結果沒想到真的遇上了靈異事件,假裝失蹤的李主管被鬼殺死了,其他人也……”
“是的。”
“所以剛剛在教堂裡, 那個人才不斷讓你原諒他。”
阮陌北點了下頭, 莉莉道了聲“天哪”, 雙手捂著臉, 喃喃道:“我可能要消化一會兒。”
喬納森提出了最後的疑問:“你們來的這些都是公司的中高層吧,他們為什麽要動用如此大的財力物力人力,用這種方法殺死你?”
“這一點也正是我想知道的。”阮陌北站起身,道,“走吧, 我們去問問桂露。”
“誒?直接就過去問嗎?”莉莉無措地站起身, “這樣是不是太衝動了?”
“放心吧, 現在這種情況, 她會說的。”
阮陌北在賀松明手上借了把力,教堂裡突然入夢後他大概摔倒了,腰有點疼,不好使勁:“隨著怪事越來越多,心裡的鬼會逐漸將他們壓得崩潰。”
“就像剛才在教堂裡的那個人一樣……”
“就像他一樣。”
“桂露在哪裡?”阮陌北問賀松明。
“她應該在自己房間。”賀松明神色如常,阮陌北方才的揭露真相並未帶給他多少震驚,阮陌北推測出來的事情,他或多或少也都自行推斷出了。
賀松明並不比他愚鈍,手裡還可能掌握著阮陌北不知道的其他線索。
秘書房間門口從門縫中滲出的血跡已然乾涸,門後悄無聲息。
他們敲了敲桂露房門,得到“請進”答覆後,推門進去。
桂露正坐在窗前的桌邊看書,見阮陌北過來,她一點也不驚訝,反而對眾人笑了笑,“坐。”
阮陌北和賀松明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莉莉喬納森各自搬了把椅子。
“你的舍友呢?”
“她不見了。從教堂回來的路上,我只是轉了個頭,就看不到她了。”
這種情況下,失蹤意味著什麽,不用多說。
阮陌北沉默片刻,道:“你們為什麽要殺我?”
“副總說,你看了不該看的東西。”
桂露合上書,指尖摩挲著燙金封面,垂眸道,“就像每一棟金碧輝煌的大廈身後都必然存在陰影,安賽爾公司的生意不止放在明面上的科技產品,很多年之前,我們在檢測潛水設備性能的時候,在一處海溝裡發現了一座被碎石掩埋神殿。”
什麽?!
阮陌北猛然倒抽口氣,海溝中的神殿,是星靈當年用作放置收藏品的地方嗎?
他的反應有點過度了,好在這個關頭,沒人會深究。
桂露頓了頓,繼續道:“我們利用研究潛水設備的名義不斷接觸神殿,神殿的大門無論如何都無法被打開,而那些組成建築外部的岩石,是前所未有的奇特物質,它們沒有固定的形狀和顏色,仿佛光是存在在那裡,就能扭曲一些的物理法則。”
“公司向政府隱瞞了這一消息,開采那些石質,通過暗網售賣給全星際的收藏家們,攫取巨額利潤。”
“每一筆生意都被記載‘帳本’上,那裡面寫滿了客戶的名字,他們之中,有許多人的名字絕不能被看到。”
阮陌北愕然:“可我從來沒看到過什麽帳本。”
桂露搖頭:“那些信息經過嚴格的加密,你看到了,只是還不知道那就是帳本罷了。”
“就算這樣?也要殺了我滅口嗎?”
桂露沉默了,她看向窗外,輕聲道:“副總在高層會議上提出來的時候,我原本投了否決票,不過現在再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人要為自己做出的選擇負責。”
阮陌北:……………
無論何種時代,資本血淋淋的罪惡,都從每一個毛孔中流淌出來。
“好的,我知道了。”阮陌北站起身,道,“事到如今,也沒法深究什麽了。”
“最先提出計劃的副總失蹤,用失蹤來迷惑你的李主管身亡,原本要對你下藥的醫生和史密斯死在車庫裡,用假手指欺騙你的秘書在房間裡被割喉,保管帳本的財務總監眾目睽睽下暴斃,所有有過加害想法或行動的人都不得善終,現在我唯一希望的,就是自己能有一個體面一點的死法。”
房間中一時間陷入沉默,莉莉震驚於如此醜惡的真相,緊緊握著喬納森的手。
阮陌北說不清心裡究竟什麽感覺,也許他確實看到帳本了,又或許他沒看到,無論如何,他都必須要為了打消高層們心中的疑慮而死去。
他到底看沒看到,並不重要。
這種感覺……為什麽會那麽熟悉?
他茫然地抬起頭,窗外,一輪圓月正掛在夜空中,冷冷地注視著他。
手被輕輕觸碰,緊接著被用力地握住,阮陌北恍惚看去,賀松明正沉默著,唇線緊抿。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不會奢求獲得你的原諒,也沒有這種資格。”桂露站起身,她將窗簾拉上,道:“時間已經不早了,收拾一下準備去樓下做午飯吧,情況再怎麽糟糕,也不能餓著肚子。”
阮陌北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道了一聲:“謝謝。”
謝謝你如此坦誠,讓我不至於永遠地蒙在鼓裡。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這八個字成為最真實的寫照,阮陌北從未料到,自己竟然會如此熟悉這種感覺,就好像……他曾經歷過另一件相同的事情。
心口抽抽的疼。
阮陌北怎麽都想不起來到底發生過什麽,就像他不知面容的父親,他面對鮮血的坦然和淡定,他百發百中的槍.法,真實存在著,卻消失在了他的記憶中。
走出門的那刻,桂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有人在為你復仇,阮陌北。”
阮陌北腳步頓了下,沒有回頭,徑直走出了房間。
阮陌北剛剛昏迷了不短時間,現在將近十二點,又省了一頓早飯。
他們四個去到樓下餐廳,弄了點東西吃,之後桂露獨自下來,和他們一起做飯。
阮陌北對她不存在多少的仇恨情緒,事實上,桂露作為安賽爾公司一行中唯一對他不錯的人,到底誰用了真心,阮陌北都能感覺到。
見阮陌北面色如常,莉莉和喬納森也不好說什麽,如今這種情況,內耗只會加快全滅的速度。
阮陌北洗著菜,忍不住看向賀松明,男人穿著他的衣服,正在處理凍肉,神情認真,鋒利的剔骨刀握在他修長的手中,流露出某種非同尋常的美感。
桂露最後的話語仿佛還回蕩在他耳邊,就算她不說,阮陌北也有所察覺。
幽靈三番五次地降臨他身邊,卻沒有傷害他。反而是所有加害過他,以及想要加害他的人,都逃不掉,不得善終。
你在這其中,又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夢境中的你,是否知曉這一切?現實和夢境中究竟有何種關聯?
阮陌北不知道,究竟到什麽時候,賀松明才會撕下偽裝,用真實的身份面對他?
現在莊園裡就只剩下了十個人,心懷各異地吃過午飯,眾人紛紛上樓,阮陌北在賀松明的陪伴下去到三樓,他試著去推每一扇門,希望能再度去到那間教堂。
他想去再看一眼神龕上的天使雕像,頭頂長著雙角的,以祈禱姿勢收斂雙翼的天使。
可惜試了上百扇門都失敗了,阮陌北甚至還拉著賀松明去了東區和四樓,都沒能再度到達教堂。
教堂並不存在於莊園中,不然賀松明可以直接帶他過去,也不用這樣一扇一扇門的試驗了。
他有些遺憾:“回去吧。”
“好。”賀松明關上剛剛被阮陌北推開的房門,自從不再需要以領班的身份伺候客人了,他的話就變得很少很少,也就只有和阮陌北相處的時候,才說得多一些。
兩人回到房間,阮陌北先前從一樓吧台裡順了兩瓶香檳,小酌過後打算躺一會兒,明明他不久之前才從昏迷中傳醒,現在吃了個飯,卻又困了。
他躺到床上,賀松明見狀,輕聲問道:“要休息嗎?”
“嗯,我稍微躺一會兒,最近有點容易犯困。”
賀松明關上燈,房間立刻黑了下去,生物鍾被欺騙,困意一下子徹底上來了。
外面傳來啪嗒啪嗒的聲響,窗戶上出現雨痕,雨滴落在玻璃上,蜿蜒著留下一條彎彎曲曲的痕跡。
下雨了。
“能開窗戶嗎?”
賀松明站起身,將窗戶打開一條縫,雨聲變得清晰,有頻率地拍打著窗戶,清涼的風湧進來,帶著濕潤的水汽和不遠處森林的味道。
有點像賀松明身上的味道。
月亮不見蹤影,阮陌北閉上眼睛,幾乎是在瞬間,就被拉入了荒誕夢境。
他睜開眼,仍然躺在那片石頭上,無論月亮再如何移動,從頂部灑下的月光都會將它照亮。
身上熒光晶體留下的塗鴉還在,阮陌北坐起身,聽到身後的聲音。
“你剛剛、去哪裡了?”
似乎太久沒有說過話,吐字生疏而模糊。
他回過頭,異色瞳眸的生物正默默注視著他,從背後伸出的觸手不見蹤影,但阮陌北知道,只要自己一有想要逃跑的意圖,它的後背就會裂開,數不清的觸手會將他牢牢抓住。
“我睡著了。”
“但是你的、靈魂、不在這裡。”
……靈魂?
確實,他在現實和夢境中交替醒來,在這裡沉睡現實蘇醒的時候,靈魂應該處在莊園中的身體裡。
那眼前生物和領班賀松明之間,又有怎樣的關系?
“我也不知道。”阮陌北撒了謊,他伸手撈過掉在地上的白袍,過了這麽久,長袍已經幹了。
他看著賀松明的臉色,不放過任何能反應出對方情緒的微表情,慢慢地將長袍穿上。
還好,賀松明並未表達任何意見。
身上的藍色痕跡被遮住,把風擋住暖和許多,衣服起到的作用絕非僅此,也讓阮陌北有了更多底氣。
“你看起來很熟悉。”阮陌北輕聲道,“我們曾在哪裡見過嗎?”
“你是……我的。”賀松明還在適應如何發出聲音,他盯著阮陌北,猩紅眼眸中流露著無機質的冰冷殘忍,金色的另一隻眼卻似脈脈情深,“孩子,很多孩子,然後……吃掉。”
這是要讓他生下很多孩子,然後將他吃掉嗎?
阮陌北心中止不住酸澀,眼前被人們用活人獻祭的邪神……就是曾經和他相伴在暮光星上的星靈。
那位模樣和凱瑟琳·桑切斯相同的姑娘本應被獻祭,但中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代替了那女孩,被推入河中。
阮陌北輕輕歎了口氣,他大著膽子伸出手,輕輕碰在了賀松明臉頰金色的紋路上。
他不知道在自己因霜凍死去後,星靈經歷了怎樣的遭遇,才變成了如今神志不全的邪惡模樣。
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喚醒對方的記憶。
指尖碰到面龐的瞬間,賀松明向後縮了下,閃躲的意圖相當明顯,它並不懼怕阮陌北,這個人類對他而言就是孵化後代的容器,以及一個味道不怎麽樣的食物,不存在任何威脅。
按照原本的計劃,它應該將卵注入人類身體中,讓他溫暖的身體將孩子們孵化,在人類產下孵出的孩子後,就可以將他撕碎,當做孩子們出生後的第一頓養料。
但看到這個人類在水中奮力掙扎的景象後,它沒有在第一時間行動,而是將他松開,任憑他逃出水面,來到了岸邊。
人類靠著石頭睡著了,它來到他身邊,脫下礙事的布料,用晶石在他身上塗滿痕跡。
它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做,那些紋路似乎帶著某種意義,冥冥之中出現在它腦海中,像是來自某個久遠時期的記憶。
模糊的畫面讓它煩躁不安,
它將剛剛蘇醒的人類拉入懷中,就要繼續剛才未完成的事情,將卵放入他的身體,等待後代的孵化。
它咬在人類脖頸上,讓他無法掙脫,又不至於死去。
鮮血讓它更加狂躁,想要將一切撕裂,想要將一切毀滅,所有的東西,都不值得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冰涼的嘴唇碰到它,那個人類第一次做出了他無法理解的舉動,一瞬間,眼前浮現出藍色的熒光海浪,淺灰色的有兩隻小耳朵的毛絨生物,接連浮現出的小小群島……
它從不記得那些東西,但是……卻都那樣熟悉。
一瞬間,無數思緒湧在那只剩下本能的腦海裡:
它為什麽會是如今的模樣,像一個人類,遊蕩在這空洞的底下腔體?
陪伴它的那個人,去哪兒了?
為什麽隻留下了它一個?
……好孤獨啊。
它松開了渾身緊繃的人類,胸口傳來灼熱感覺,有什麽東西正在從胸腔中生發成長。
人類望著它,喃喃說了句什麽。
緊接著他昏厥過去。
他的靈魂離開了這裡。
他是誰?
他是它選定的新娘,是要為它誕下後代的溫床,是……
它等了很久,終於等到了人類再度蘇醒的時刻。
它並未在他身上嗅到恐懼的情緒,那是每一個看見它的人類都會散發出的,相當美味的情緒。
這個人類,不好吃。
人類對它說了話,它不想回答,但嘴巴裡卻自動發出了聲音。
……好奇怪的發聲方式。
往常只需要將思維傳遞出去,那些人類就會懂得它的想法,它為什麽要像人類那樣,用喉嚨發出聲音?
是誰,曾經教會它這樣?
人類伸出手,碰在了它臉頰上。
同樣的事情好像曾經發生過許多次,多到數不清。
遍布全身的大腦仿佛開始沸騰,疼痛,時間不光帶走了它的神志,記憶,還有靈魂裡一些其他東西。
潭水因為它龐大身軀的顫抖而洶湧激蕩,人類撫摸著它人類身體的臉頰。
吃掉,想要將他吃掉,這樣他就再也不會離開離開!
被撲倒的瞬間,阮陌北還沒反應過來,賀松明眼中怨毒偏執的光嚇得他幾乎心臟驟停,他怎麽也想不到,剛才還溫情脈脈的局面竟然會轉眼間變成這樣,他究竟在哪裡觸及了對方的雷區?
賀松明張大嘴,就要咬在他脖頸上,阮陌北眼疾手快,抬手托了下他下巴,撕咬中途調轉方向,落在了他唇上。
這是個充滿血腥味的吻,疼,太疼了,阮陌北簡直要流淚,他相當懷念上個世界裡星靈賀松明的溫柔,雖然星靈時刻自詡主人有點沙文主義,也好過眼前的這個一眼不和就要殺人的賀松明。
漸漸的,賀松明動作緩和下來,再次抬起頭來,唇邊和臉頰上全都是血。
阮陌北的血。
月光籠罩在兩人身上,阮陌北被壓在地上,不住喘.息,他用力咽了口唾沫,吞下去的全都是自己的血。
淚從眼角流出,順著臉頰沒入鬢角,在月色中泛著水光。
賀松明居高臨下地垂眸望著他,突然俯下身,伸出舌頭,一點點舔去了阮陌北疼出的眼淚。
奇怪的味道。
阮陌北眼角也因此染上了鮮紅的血色,微微上挑,似乎帶著勾人的弧度。
賀松明壓著他,斷斷續續問道:“我在、哪裡、見過你?”
“就是在這顆星球上。”
阮陌北已經確定了它就是曾經那個星靈,只是不知道在他死後,究竟發生了什麽,才讓原本天真爛漫的星靈面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棲息在底下洞穴的幽深潭水裡,被世人當做邪神,向它獻祭活人。
原本它可是在這顆星球上肆意遨遊,掌控一切的星靈啊。
是因為海底神殿遭到了破壞嗎?
阮陌北不知道,他輕聲道:“也許你已經忘記了,但我還記得我們曾經經歷的點點滴滴。”
它眉頭皺著,唇邊的血色似奪人心魄的惡魔,阮陌北牽起它的手,輕輕在賀松明肩膀上推了下。
賀松明緩慢地挪開,阮陌北得以坐起身,他嘴唇上仍然在緩慢流血,不敢抬手去摸,生怕把剛剛結好的血痂蹭破。
指尖還有未乾的血跡,阮陌北拿過一旁的伴生晶體,在地面上,畫了個圓形。
“曾經的宇宙空無一物,慢慢的,塵埃,岩石和氣體在旋轉過程中相互吸引,凝聚在一起,形成了星球。”
“其中有一顆星球,誕生在了茫茫宇宙中,和它一起誕生的還有很多星球,但它是宇宙不同的,自從出生起,它就擁有神志。”
更多圓圈被畫在星球旁邊,有大有小。
“一成不變的圍繞恆星旋轉,星球很快感到無聊,於是它離開了,前往無邊無際的浩瀚宇宙,開始自己的旅程,希望尋找另一個同伴。”
阮陌北在星球後畫了一根橫線,表示它運動時留下的痕跡,賀松明盯著地面上熒藍的線條,又看看阮陌北從袖口中露出來的手臂,上面也有很多藍色痕跡。
是它畫下的。
被再度撲倒的那刻,阮陌北真不知道自己究竟又做錯了什麽,他正兢兢業業講述著星靈的故事,期盼能喚醒對方相關的回憶。
賀松明在他頸窩處用力嗅了嗅,眼中疑惑一閃而過。
數不清多少次,人魚賀松明將頭埋進他頸窩,安靜地睡去。
阮陌北抬起手,輕輕撫摸它頭髮。
“記得嗎?曾經你也很喜歡這樣抱著我。”
“……孩、孩子。”
“這顆星球上的一草一木都是因你而誕生的生靈,它們都是你的孩子。”阮陌北輕聲安撫著它,也不知道為什麽賀松明會對孩子有那麽大的執念。
嘩啦啦的雨聲響起,阮陌北抬頭望去,洞口中露出的夜空晴朗,月亮高懸,看不見有哪裡下雨了。
但空氣確實變得潮濕起來,懷中的軀體不帶人類的溫度,冷冰冰的,阮陌北大氣也不敢出,他感受著對方的一舉一動,聽到了一聲雷聲。
賀松明終於抬起頭,它凝望著阮陌北眼眸,異色瞳眸中的癲狂消退了些許。
“你、是誰?”
“我是……”
話音在耳中愈發消退,阮陌北只能感覺自己張了嘴,卻聽不見聲音。
雷聲再度炸起,這一次變得更加清晰,風帶著潮濕的水汽,眼前景象逐漸模糊,在賀松明身後,阮陌北看到了一扇窗戶。
不斷落下的雨打在玻璃上,留下豆大的水痕,蜿蜒著向下流淌,看不清外面景象。
迷蒙之中,有人碰了下他臉頰,阮陌北掙扎著,努力從混沌中掙脫。
那雙手的指尖帶著森木和百裡香的味道。
他睜開眼,閱讀燈在床頭安靜亮著,賀松明站在他床邊,正俯下身,一手撐在他枕邊,另一隻手剛從他臉頰上收回。
“還好嗎?”
賀松明神情有些擔憂,阮陌北怔怔看了他一會兒,水汽混著風從窗縫湧入房間,吹在臉上。
“我剛剛……怎麽了?”
“你一直在說夢話,聽不太清是什麽。”賀松明將手放在他頭上,試了試溫度,“做噩夢了嗎?”
“不算吧。”阮陌北撐身起來,雨還在下,外面漆黑一片,看不出究竟是何時間,他點開手環,竟然……已經晚上八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