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汪被‘繆爾斯他聽不見’幾個字震得渾身一抖,臉上浮起狐疑。他站在原地愣了幾秒,又覺得不大對勁,抬頭一看卻發現阮白已經越過他走向了二樓,他回頭看了看繆爾斯公爵的房間大門,也不知為何,生生感覺到一股陰氣貼在了肌膚上。
他搓了搓手臂,趕緊跟上阮白的步伐。
刀疤拍了拍沈瓊的肩膀,加快腳步的跟在王汪身後。他沒有忽視剛才王汪一瞬間的表情變化,此刻也分外好奇。手指頭戳戳王汪的肩膀,他拉著人好奇的問:“剛才阮白跟你說啥了?”
大概是剛剛大難不死逃過一劫,因此刀疤整個人還處在激動之中,即便是詢問也透露出一種淡淡的喜悅。
王汪倒是也沒有隱瞞,如實將阮白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一聽,刀疤便搖頭,說了句:“怎麽可能啊。”
在王汪好奇的目光下,他聳了聳肩膀,“你忘記了嗎?第一輪遊戲結束以後我和沈瓊去找過繆爾斯公爵好幾次,期間我們一直都在他的房間裡聊天呢,繆爾斯公爵聽得見。”
否則也不會和他們聊得這麽和諧。
刀疤摸著下巴,一臉正色,“可能是繆爾斯公爵以為阮白那首歌是真實存在的呢?說實話,我一開始就是這麽以為的,你敢說你不是?”
“我是。”王汪表情嚴肅地點頭,還想說什麽的時候,刀疤便製止了他,“除非你覺得繆爾斯公爵比你我聰明很多。”
王汪:“……”
倒也不是他狗眼看人低,主要是一想起上次從繆爾斯公爵那兒得到的羊皮紙,顯然是繆爾斯公爵的文化水平不行。
怎麽可能比他們聰明。
王汪嘁一聲,篤定道:“那就是阮白想多了。”
…
接下來的幾天,古堡被處處都透露出一種平和溫馨的氛圍。繆爾斯公爵自猜歌名的遊戲之後便沒有出現過,而玩家小隊也一直在思考該如何解除雙子古堡的詛咒。
《厄運來襲》的遊戲設定讓這幾個玩家自動接受了解除詛咒的任務。
王汪和刀疤時常唉聲歎氣,自詡頭腦簡單實在找不到辦法。而阮白最近也不知道在做什麽,大部分時間都見不到人影,於是開動腦力這種事情就落在了沈瓊身上。
沈瓊不斷來回、重複地翻看著描繪了繆爾斯一族百年經歷的厚重書籍。
少年的目光冷靜,看著上面的畫像內心毫無波動。仿佛,令人唏噓的繆爾斯一族的詛咒於他而言也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王汪是個坐不住的,看沈瓊那一臉認真的模樣忍不住走上前去站在他身後,跟教導主任悄悄觀察班裡學生的試卷似的,輕咳一聲,頗為嚴肅的問:“看出點什麽沒有?”
王汪原以為按照沈瓊的性格必然不會理會他,但事實卻是少年瞥了他一眼,將手指往薄薄的紙頁上一放。
上面寫著一行字:繆爾斯終其一生,自相殘殺,不死不休。
王汪:“……?”
沈瓊解釋道:“不死不休,我們殺了繆爾斯,就可以了。”
王汪猛地後退一步,目光不由自主地劃過了少年身後永遠不會被輕易放下的兩把長刀。說實話,沈瓊一開始入隊的時候他也挺怕這小孩的。沈瓊年紀雖然小,但他心狠手辣,那兩把刀一看就是見過血的。可這段時間以來,王汪又覺得沈瓊的變化也挺明顯的。
起碼不會突然就與他們拔刀相向。
現在,王汪覺得他還是天真了。
什麽不會拔刀相向,沈瓊甚至要直接砍人了!
他又後退了一步,很認真地想要和沈瓊講道理,“沈瓊,是這樣的。我覺得哈,咱們做人也不能隨隨便便就打打殺殺是吧?而且,死人多可怕啊——”
沈瓊眉心一皺,“不用你殺。”
王汪:“……”
王汪一時無言,他扭頭去看刀疤。刀疤倒是興致衝衝,甚至還反覆問了沈瓊好幾遍:“沈瓊你確定咱們殺了繆爾斯就可以解除古堡的詛咒嗎?”
“書上這麽寫的。”
刀疤表示讚同。
王汪:“……”
王汪多看了兩眼那句‘繆爾斯終其一生,自相殘殺,不死不休’。不得不承認,沈瓊的說法也確實有幾分道理,既然不死不停歇的話,死了不就好了?只不過,繆爾斯的榮耀可能要到此為止了。
當天晚上,沈瓊非常體貼地沒有將今晚的行動告訴王汪,將刀疤帶上以後,兩人便前往了繆爾斯公爵的房間。深更半夜,兩人看著又是衣衫整齊的乾淨模樣,比爾管家竟然也未多問,只是告知了繆爾斯公爵兩人到來之後,便主動離開。
甚至還替三人關上了門。
繆爾斯公爵隨意指了指面前的位置,輕聲道:“兩位先生請坐,這個時候來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
“有事。”沈瓊言簡意賅,卻在悄無聲息時緩緩將手握在了骨刀的刀柄處。
少年身材瘦削,握著刀柄的手指骨關節突出,五指用力時泛著蒼白,他不動聲色地緩緩將長刀抽出。刀刃脫離刀鞘發出細微的聲響,坐在沙發上的繆爾斯公爵耳朵動了動,又問:“這是要做什麽?”
盡管繆爾斯安靜得沒有任何動作,可刀疤和沈瓊依舊非常緊張,前者渾身的肌肉緊繃,肌膚各處隱隱浮現出一種金色,他笑了一聲,粗聲粗氣道:“當然是為了幫公爵大人解除詛咒。”
“是嗎?”
英俊的公爵大人緩緩斂下漆黑的眼眸,卻依舊沒有任何動作。
這樣的反應著實有些怪異。
刀疤和沈瓊對視一眼,心中升起怪異的感覺。一般人在遇到刺殺的時候會是繆爾斯這樣的反應嗎?不動聲色,甚至有些懨懨的,在等待死亡降臨。
這和常理一點都不相符。
就在刀疤和沈瓊狐疑的時候,繆爾斯公爵卻笑了,他張開雙臂搭在沙發椅背的高處。仰著頭閉上眼眸,輕聲道:“來吧。”
刀疤/沈瓊:“?”
心中怪異萬分,但解除詛咒這四個字來得誘惑太大,沈瓊幾乎沒有怎麽猶豫。手中的長刀在泛黃的燭火下一閃,再收回時刀尖淌著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面上。而躺在沙發上的公爵神情安詳,一道細細的血痕緩緩從他裸露的、白皙的脖頸處浮現。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血越來越多,很快便浸濕了艾倫華貴的衣物和身下的沙發。見那血緩緩淌入腳尖,沈瓊和刀疤往後退了一步,刀疤望著死得不能再死的公爵,覺得殘忍的同時又不免松了一口氣
解決了吧?
他摟住沈瓊的肩膀,安撫道,“走吧。”
沈瓊應了一聲,和刀疤一起離開了房間。
房間內的人徹底沒了聲息,而刀疤和沈瓊頭頂的任務進度卻沒有絲毫變化,一直停留在0%。
…
王汪在入睡後都顯得不安,他一直是個少夢的人。但今晚卻做了很多很多的夢,這些夢境混亂不堪,相互之間毫無聯系,卻個個都能嚇得王汪滿頭大汗。
他猛地睜開眼睛,點亮了燈盞之後迅速從床上爬起來。呆呆愣了幾分鍾後,他皺著眉下了床推開房間大門想出去透透氣。如今的雙子古堡威脅力遠沒有剛開始那麽大,王汪倒也不慌。
不過令王汪沒想到的是他竟然在走廊上遇到了繆爾斯公爵。白天剛聽了一耳朵自己人要殺繆爾斯公爵以此解除古堡的詛咒大計,晚上就見到了未來的受害者,王汪的表情顯得不太自然。
倒是繆爾斯公爵本人似乎並未注意到的王汪的怪異,漆黑的眼眸借著微弱的燈光望著眼前的青年,唇角含笑地微微點了下頭,隨即便越過他走向了高樓。
不知道怎麽的,王汪想到了阮白說的——繆爾斯他聽不到。
青年的眸光輕輕一閃,忽而高聲喊道:“公爵大人。”
古舊複式樓梯上的金發青年連腳步也未頓一下,沉默不語地繼續往上走。二樓的台階上,王汪緊張地抿唇,目光一直牢牢盯著繆爾斯。只是,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繆爾斯有所回答。
難道,阮白說得是真的?
這樣的念頭剛起,王汪便聽到了繆爾斯公爵含笑的嗓音,“王先生,早點休息,晚安。”
王汪抬眸看去。
金發青年正站在三樓的轉角,蒼白修長的手指扶著扶手,衝他微笑。
王汪:“……公爵大人晚安。”
待到繆爾斯離去,王汪將身體靠在樓梯上,輕輕地撇了下嘴。他還真以為繆爾斯如阮白說得那樣,聽不到呢。原來還是他想多了。
王汪撓了撓頭,也沒多想,在外頭晃悠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回到房間。
第二天一早。
清晨的陽光一縷一縷落下來,將陰暗的古堡逐漸照得亮堂。王汪推開房間門走出去時恰好也看到阮白推門出來,他愣了一下,隨即便揚起了笑臉,“阮白你什麽時候回來的?紙扎店這兩天很忙嗎?”
“還好。”阮白昨晚回到古堡時已經是凌晨了,整個人都透出一股疲憊。他靠在門框邊邊上打了個哈欠,肩膀上的小黑貓便卷著尾巴纏上他脖子,柔軟的貓毛令他舒服得眯了眯眼睛,仿佛滿身的疲憊都在頃刻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他問王汪:“你怎麽起這麽早?”
王汪:“睡不著。”
目光在周圍轉了一圈,王汪湊到了阮白的面前,將昨日裡沈瓊關於破除詛咒的方法說了一遍,小聲道:“我這不是有點擔心嗎?唔,也可以說是良心稍微有點不安。”
作為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王汪對於‘殺人’二字絕對是敬謝不敏的。
雖然他的世界觀已經在逐漸崩塌。
沉默了一會兒,他又忍不住問:“阮白,你說不死不休是這個意思嗎?”
“是吧。”阮白斂著眼眸打哈欠,眼角冒出一兩點眼淚,聲音聽著有些含糊。這的確是他所想,雖然比較殘酷,可他在解除詛咒的嘗試上第一反應便與沈瓊是相同的。
“不過可以再看看。”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往古堡外走,他們已經很久不在古堡用早餐了。古堡的主人以及管家對此也並未發表任何不快的看法,雙方之間在這個方面倒是相處的非常和諧。
今天,阮白和王汪穿過客廳時候聽到隔壁的餐廳隱隱有聲響,阮白走過去露頭一看,正是繆爾斯公爵和管家在用餐。吃飯時間一直見不到人影的公爵大人今天一反常態地出現在了餐廳。
注意到他的視線後,比爾管家率先拎著死沉沉的氣息打了個招呼:“阮先生。”
繆爾斯跟隨管家也微笑著說了一句:“阮先生,早上好啊。”
“早。”
阮白看了眼還急匆匆要去外頭吃早餐的王汪,忽然按住了對方的肩膀,他道:“王汪,你自己去吧,我去和繆爾斯公爵聊聊天。”
誒?
被單獨留住的青年眨了眨眼睛。阮白邁開大長腿離開的速度極快,一眨眼就已經走向了餐廳。王汪站著,一時很是糾結。或許是出於心虛的原因,他現在真是一點都不想看到繆爾斯公爵。總覺得和對方對視時那雙漆黑如墨的漂亮眼眸會輕易將他的不安和其他情緒全部看穿。
可他又想跟在阮白身邊。
他好像一條跟屁蟲。
意識到這一點的王汪不由得皺了皺眉嫌棄起自己來。
但……誰讓阮白厲害還長得帥呢。
他抬步正要往餐廳走,身後便傳來刀疤大大咧咧又藏著異樣激動喜悅的聲音:“王汪,你待那兒幹嘛呢?咱們今天在雙子城逛一圈,買點紀念品什麽,就可以收拾收拾出城了。”
腳下步子一轉,帶著王汪整個人也挪了個方向,他看向刀疤,目光所到之處能輕易感受到對方的喜悅。抬了抬厚重的的黑框眼鏡,他表情狐疑:“出城?”
“對啊。咱們這不是昨天晚上已經破解了雙子古堡的詛咒嗎?今天就可以走人了。”
“解除詛咒?”王汪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他緊張地咽了咽喉嚨,想到昨天白日裡沈瓊的打算,再一想餐廳內正在和阮白聊天的公爵,嘴一張,磕磕絆絆的,“我、我怎麽好像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那你是真的傻。”
刀疤走到他面前嫌棄地掃他兩眼,非常不客氣地將當初那些陰陽怪氣繆爾斯公爵的話全部送還給了王汪:“你要從小學開始重修了,非得我說得那麽明白是吧?”
但刀疤心情好,也無所謂了。
他大笑了兩聲,“我們把繆爾斯公爵殺了,詛咒解除了。”
王汪:“……”
最不可思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王汪這樣想著,腦袋哢噠哢噠地重新轉回到餐廳的房間。他伸手扶住牆壁,手指用力地根根泛白才勉強讓自己站穩。青年深吸了一口氣,他眼神發虛,無意識的喃喃道:“我覺得要從小學開始重修的人應該是你才對。”
“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你殺了人還在人家古堡裡說得這麽大聲,好像生怕別人聽不到似的。”
刀疤對這發言不屑一顧,“人都死了怎麽聽得到?王汪你怎麽了?我倆就是覺得你害怕所以才沒喊上你,人是沈瓊殺的,你擱這兒面色蒼白一臉要昏過去的樣子是怎麽回事?”
“真的非常抱歉刀疤先生,事實就是我聽得到。”
一道聲音仿佛從遙遠的邊際傳來,熟悉的聲音和含笑的嗓音將刀疤的腦子都快堵住了。
有那麽一瞬間,刀疤的心裡只有這麽幾行字:
我是誰?
我在哪裡?
剛剛的聲音聽著怎麽這麽耳熟?
好像是繆爾斯公爵?
等等,繆爾斯公爵不是死了嗎?
刀疤:“……”
他猛地一把拽住沈瓊,渾身緊繃如臨大敵:“不對,沈瓊,情況不對。”
沈瓊拂開他的手,直接拎著他越過王汪朝著餐廳走去。一到餐廳門口,繆爾斯公爵含笑的模樣便出現在眼前,公爵大人垂眸喝著咖啡,咖啡杯被輕輕放在桌面上,修長白皙的手指一點桌面,他偏頭看向門口的方向。
漆黑的眼眸深沉無光,一如昨晚,神情平靜:“兩位,你們好像要失望了。”
氣氛非常尷尬。
餐廳內安靜得只有繆爾斯公爵的刀叉劃過食物輕輕的茲拉聲,還有伴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沉重的呼吸聲。
刀疤現在渾身不適,好像有無數的螞蟻在皮膚上爬來爬去,簡直是鑽心的癢。他迫切的想要了解眼下到底是怎麽個情況,繆爾斯公爵怎麽會沒死呢?
明明昨夜繆爾斯的鮮血將整片地板都浸濕了。
刀疤回到房間時還發現血腳印一路從三樓蔓延到二樓,最後停留在他的腳下。那刺鼻又熏人的血腥味刺激得他想吐、腎上腺素卻又激增,一晚上沒睡好。
還是他突然有了癔症。
他悄悄看向沈瓊,發現沈瓊此刻的表情很沉默,然而目光卻始終盯著繆爾斯不放。那目光裡夾雜著幾分凶狠,刀疤甚至會懷疑沈瓊有沒有可能突然爆發,不管不顧地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再次割破繆爾斯的喉嚨。
空間內的氣氛愈發沉默,連空氣似乎都凝滯了,每個人都覺得窒息。
沒過幾分鍾,紅姐也緩緩從二樓下來,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像以往一樣坐在了沈瓊的身邊。只是,女人呆坐了幾秒後,忽然看向了繆爾斯。
繆爾斯緩緩將刀叉放下,微笑道:“幾位隨意,我先走了。”
他站起來,往後退了一步又衝幾人微微彎腰。伴隨著他的動作,身上的衣服往上縮了一點。繆爾斯也沒在意,伸手拎住衣擺,衣服下沉,他仰著脖子,一道血痕在眾人的視野中一閃而過。
刀疤:“……艸。”
這不就是昨天晚上沈瓊割脖子留下的痕跡?
他們是真的殺了人,可人沒死。不止沒死,雙方看似和諧友善地坐在了同一張餐桌前共處了將近半個小時,這實在是令人震驚且不可思議。
刀疤望著繆爾斯的背影一寸一寸消失於眼中,終於忍不住了,扭頭就將求助的目光投降了阮白:“阮白,這是怎麽回事啊?你們看到他脖子上那道傷口了嗎?我們昨晚是殺了他啊!”
“看到了。”
阮白撐著臉,斂下的眼眸中藏著點深意。
他看到了,繆爾斯也聽到了。
他們在一起聊了好一會兒。
看樣子,似乎打破了他當時的說法——繆爾斯他聽不見。
…
刀疤這個鋼鐵壯漢在繆爾斯身上受了點刺激,阮白建議他和沈瓊出去走走,兩人也沒含糊,立刻便到雙子城去亂逛了。王汪帶著紅姐跟上了他們,阮白則是留在自己的紙扎店補覺。
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阮白帶著小黑貓躺在槐樹下的躺椅上,躺椅慢慢悠悠晃著,而阮白則是閉著雙眼思考副本的最後一關。
繆爾斯終其一生,自相殘殺,不死不休。
以了結繆爾斯的生命作為解除詛咒的方法是個錯誤的決定,沈瓊和刀疤已經做過試驗了。那麽,該怎麽辦呢?
自相殘殺,不死不休。
前者是過程,後者是結果。
阮白睜開眼睛,將跳到他額頭上的小黑貓一把按下去,望著滿樹的槐花,他輕輕歎了一口氣,“喵喵,有點費腦子。”
就這麽在紙扎店待了一整個下午,臨近傍晚的時候阮白和小隊僅剩的其他成員一起回到了古堡內。與剛來之時相比,如今的古堡他們已經來去自如,比爾管家對他們的出入也毫不在意。
從餐廳出來的管家用那雙冰冷的眼珠子掃了他們一眼,隻道:“晚上好。”
阮白和他打了一聲招呼,便問他:“管家先生,繆爾斯公爵有空嗎?我想和他聊一聊。”
“當然。”
阮白毫不猶豫地跟上了管家,兩人來到繆爾斯公爵的方向,管家讓阮白等在門口,自己先進去匯報。阮白就安安分分待著,一扇漆黑的大門隔絕了兩個空間,裡面的人在說什麽,是否同意阮白的到來,阮白皆不知曉。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大門終於又開了。
走出來的人是繆爾斯本人。
金發青年顯然是打算入睡了,他穿著紅絲絨的睡袍,腰帶系得牢,卻因為睡袍的寬松依舊有大片松散。阮白的目光隻掃了一眼便收了回來,盯著一個男人看也不是回事。
然而這樣的想法僅僅只是升起一秒,阮白又像是想到了什麽,眸光一閃,直白地落在他鎖骨的位置。
敞開的睡袍露出一片細膩白皙的肌膚,再往上就是青年修長如玉的脖頸。
那裡,乾乾淨淨。
繆爾斯無視了阮白那頗為露骨的視線,漂亮的黑眼珠望著他,露出淡淡的笑容,“阮先生,你先進去吧,比爾會招待你的。我馬上回來。”
他點了下頭,很快就離開了。
阮白卻沉默地站在原地,目光遠遠落在青年的背影上,眼底浮起意味深長。
很快,阮白已經坐在了繆爾斯臥室的沙發上,而出門的繆爾斯公爵本人也回來。他還是離開前的模樣,一進屋便露出了標志性的溫柔笑容,而後,作為一個稱職的管家,比爾很快走到他身邊。
繆爾斯單手放在比爾的手臂上,走到阮白的面前坐下。
“阮先生,你想要和我聊什麽?”
繆爾斯調整了一下坐姿,睡袍垂下露出他的小腿。阮白隨口說了句隨便聊聊,目光便落在了那腿上。白皙的小腿,有很淺很淺的紅色。
阮白便挑了下眉毛,“公爵大人的腿是這麽了?怎麽紅了好幾塊?是過敏嗎?”
繆爾斯:“不小心蹭到了。阮先生對我的身體有興趣?”
阮白還未回答,他肩膀上的黑貓便罵罵咧咧地喵嗚喵嗚起來,一聲接著一聲帶著凶狠,聽得阮白的腦瓜子嗡嗡的,他忍無可忍地將貓頭按進自己的懷裡,小黑貓啪嘰一下撞上了青年的胸膛,鼻尖聳動著嗅到了對方身上淡淡的檸檬香,頓時乖乖舒展著四肢貼著不動了。
‘安撫’住了喵主子,阮白才得出一份空去回答繆爾斯的這個問題:“我對你身上的傷更感興趣。”
他卷著小黑貓的尾巴,笑了笑,“公爵大人,我替昨天刀疤和沈瓊的莽撞為你道歉,不知道你的傷口怎麽樣了?需要我幫你處理一下嗎?”
“如果阮先生不介意的話。”
“當然不介意。”他剛露出笑容,懷裡的小黑貓便奓了毛,一隻爪爪亮出鋒利的指甲,意思很明顯。
阮白表情淡淡地按住它的小爪子,偏頭去看比爾管家:“勞煩管家去拿醫藥箱了。”
比爾沉默不語地離開。
阮白瘦長的手指觸碰上繆爾斯的衣服,挑開衣物的時候被繆爾斯忽然按住了手。
阮白唇角含笑,渾身都透著一股懶散的勁兒,“別緊張啊公爵大人,真就是替你處理一下傷口而已,不過,艾倫先生怕疼嗎?”
繆爾斯抿著唇,“不怕。”
阮白哦一聲,“那艾維先生呢。”
繆爾斯的身體微微一僵,他垂著眼眸似乎在認真思考,半晌才緩緩說了句:“怕。”
阮白點頭,眼底笑意更深:“那您怕不怕?”
偌大的空間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窗外的夜風呼啦啦地撞著窗戶,妖月泛紅的光透過透明的窗灑下一大片,逐漸將金發公爵的背影拉長。這位年輕的公爵像是突然之間失去了意識一般,呆呆地坐在沙發上。
他低垂著頭,細長蒼白的手指撫上了胸口的位置。
那裡的肌膚之下有一顆鮮活的心臟,每一分一秒都不願放棄跳動。肌膚的溫熱透過薄薄的睡袍傳遞到繆爾斯的指尖,他垂下的眼眸看似盯著手指,實際上眼中空洞得連一絲星光都捕捉不到。
他聽到自己嘶啞的嗓音緩緩在耳邊響起,他無比認真地回答了阮白的問題。
“怕的。”
於是,阮白輕聲道:“那麽,艾維先生,晚上好。”
作者有話要說:來啦,感謝大家支持!然後開個抽獎~麽麽啾(* ̄3)(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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