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尤迪爾在動靜發生之後的五分鍾內匆匆趕到。他走到阮白的身邊和他一起打量被掛在半空中,神情僵硬、眼裡都快凝聚出狂風暴雨的羅布,雙手捂著胸口,發出一聲真心實意的感歎
“噢,我親愛的哥哥,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憐了。簡直像一條喪家之犬。”
做作的模樣,過分誇張的語調聽得現場看戲的玩家小隊成員打了個哆嗦,只有羅布本人被氣到了,他向尤迪爾這個弟弟露出露骨的恨意,那猙獰的模樣想是要將尤迪爾一口吞入腹中。
“閉嘴,尤迪爾!你別以為你贏了。”羅布囂張地晃動著自己的軀體,眼底露出惡意的笑,“你要殺了我嗎?真可惜,你怎麽殺了我呢?擰斷我的脖子還是砍斷我的四肢?你覺得死的人會是誰?”
尤迪爾沒說話,他那一直帶著溫柔笑意的臉終於變成了其他的表情。
他偏頭去看阮白,用很抱歉的嗓音道:“阮先生,或許你有時間嗎?我無法離開古堡,只能請求你幫我去城裡找一找那位女巫了。”
阮白單手托著下巴。
他的手指很漂亮,根根細長,指關節並不是很突出,膚色又白,一切都顯得剛剛好。此刻,手指在下巴上輕輕點了一下,阮白的視線從羅布的臉上劃到尤迪爾的臉上,再看向正在舔毛的小黑貓,輕聲道:“或許用不著這麽麻煩。”
“對不對,喵喵?”
小黑貓腦袋一僵,翹起的尾巴不知什麽時候悄悄放了下來。它像一隻招財貓玩偶似的身體僵硬地坐在阮白的肩膀上,假裝自己聽不懂阮白的話。
小貓咪怎麽能聽得懂人話呢。
啊。
聽不懂呀。
阮白倒也不在意它的表現,摟著貓,對著尤迪爾扔下一句‘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幫你解決的’,便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玩家小隊的其他成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擺手都走了。
阮白的臥室內,小黑貓顯然以為危機就這麽過去了,一進屋就咻一下蹦到了床上,卷著被子滾來滾去。阮白靠在椅子上看著它小小一團,忽然出聲:“那天咱倆一起睡覺的時候你猜我看到了什麽?”
小黑貓翹起的尾巴再度僵硬。
阮白在和誰說話?
不會是它吧?
正想著,阮白便又道:“我抬頭的時候正好看到天花板上有影子,你猜是什麽樣的影子?”
小黑貓:“……”
阮白從椅子上起身,慢悠悠地走到床邊,彎腰湊近了小黑貓。一人一貓的鼻尖輕輕碰了碰,阮白望著近在咫尺的碧綠色眼眸,眼底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他輕聲道:“好像是兩個人影呢。可是,我養得不是一隻貓嗎?”
小黑貓:“……”
小黑貓默默轉了個身,告訴自己它聽不懂阮白在說什麽。兩隻爪爪抱住自己的尾巴,它可憐兮兮地喵嗚喵嗚了好幾聲,緊接著又迅速鑽進了被子裡。
阮白也不生氣,就隔著被子去戳戳它,道:“你什麽身份我也不想多問,咱倆都搭夥過了好幾年了,你一直陪在我身邊,足以證明你不打算傷害我。”
“喵。”
一根毛絨絨的黑色尾巴從被子悄悄探了出來,輕輕纏住阮白細長的手指,像撒嬌似的蹭了蹭他。
阮白將它從被子裡撈出來,雙手架起它的兩隻前爪,垂眸問它:“有辦法解決羅布嗎?”
小黑貓軟軟的喵了一聲。
阮白再次帶著小黑貓來到走廊時,扶手前只剩下了還被掛著的羅布,以及正出言不斷嘲諷和挑釁羅布的尤迪爾。阮白站在一旁看了半天,覺得還挺離譜的。明明是關系最為親密的雙生子,現在卻是你殺了我我又把你踩在腳下的仇敵。足以可見,血緣關系有時候也不是管用的。
他想起自己也是阮爺爺撿回家的。
他和阮爺爺沒有半點血緣關系,不過只是在雨夜天一個哭一個路過,於是路過的人善心大發便將哭著的小嬰兒撿回家了。
這一撿,就是二十年。
“阮先生,你怎麽又出來了?你的同伴們都已經去睡覺了。”尤迪爾提醒阮白。
阮白應了一聲,揉了一把肩膀上的小貓咪,輕聲道,“我來解決你的屍體。”
自從阮白為尤迪爾準備了金色假發以後,尤迪爾對阮白便非常信任。聽到這話,他是半點猶豫也沒有,立刻便往後退了一步,行了一個非常優雅的貴族禮儀,微笑道:“那麽,就勞煩阮先生了。”
“不必,勞煩的是我家的貓。”
小黑貓輕巧地從阮白的肩膀上一躍而下,來到了扶手邊上。它輕飄飄地跳到了尤迪爾的屍體肩膀上,埋頭像是叼住了什麽東西,又往後一退。
一條細長的人影像絲線一般,緩緩從尤迪爾的屍體上被拽離。小黑貓又往後撤了幾步,羅布的鬼魂便完完整整地出現在了阮白和尤迪爾的面前,他撕心裂肺地尖叫著想要從小黑貓的口中逃離,小黑貓卻一口狠狠咬了下去。
尖銳的牙齒刺破混體,發出噗的聲音。
小黑貓扭頭去看阮白。
阮白便問尤迪爾:“還需要留著他嗎?”
“我想,不用了。”尤迪爾聳聳肩膀,“我困不住他了。”
尤迪爾憎恨羅布,想讓羅布生不如死。但前提在於他能掌控得了對方,否則就是無意義的。今日放了羅布一條命,說不定明天他就會被羅布踩在腳下。
折磨了羅布百年時間,再殺了對方,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不是嗎?
不等阮白再次開口,只見小黑貓突然松了口。疼痛和桎梏消失的瞬間,羅布迅速反應過來,立刻便撒丫子跑路。看著用下巴當支撐爬得飛快時,阮白和尤迪爾紛紛倒吸了一口氣。
真是……神奇的物種。
但羅布爬得再快也沒有小黑貓來得快。
小黑貓咻一下砸在了他的後腰上,貓爪猛地往下一拍,生生給羅布給按趴下了。
小黑貓舔舔爪子,粉色的小肉墊亮出鋒利的爪子,刺啦一聲將羅布的一條手臂給扯了下來。它湊著腦袋過去,輕輕嗅了嗅,一口吞了。
吞了。
阮白:“……”
尤迪爾:“……”
尤迪爾沉默地往阮白身後退去,妄想用阮白清瘦的身體擋住自己。但事實是他比阮白高一些,還能露出半截腦袋來。尤迪爾又不由自主地輕輕碰了碰阮白的肩膀,小聲嘟囔:“阮先生,你家的貓真特別。”
阮白:“……謝謝誇獎。”
兩人說話的這段空檔裡,小黑貓已經將羅布撕成了一條一條,一股腦兒全部塞到了嘴裡。羅布的尖叫和辱罵瞬間消失在走廊內,周圍的氛圍變得安靜了許多,阮白只能聽到自己那淺淺的呼吸聲。
當然,還有他家喵喵的一聲——嗝。
阮白嘶了一聲,拎起貓便上下左右抖了兩下,小黑貓似完全沒覺得哪裡不舒服,尾巴黏糊糊地纏著阮白的手臂,將軟乎乎的小肚子緊緊貼在阮白的手上,喵嗚喵嗚叫了幾聲。
阮白:“……撐了?”
“喵喵喵。”
控制不住目光似的,阮白往它的小肚子上多看了兩眼,然後將手放到它肚子上,輕輕地揉了揉。尤迪爾看這一人一貓友好相處的模樣,腦海中再次冒出了羅布像肉干似的被撕成條條的模樣,打了個寒噤,難得不顧所謂的優雅,趕緊跑了。
臨走時阮白不忘告訴他明早讓繆爾斯公爵前來收屍。
尤迪爾露出笑容,彎腰微笑:“您放心。”
再次回到房間,阮白替小黑貓揉了好一會兒肚子,他家的貓一向非常粘人,四隻爪爪抱住他的手臂,偶爾阮白停下了動作對方還要喵喵控訴幾句。
一來二去阮白手都酸了,他側身靠在床上,眯著眼睛打了個哈欠。
半個小時後,阮白的臉埋在小黑貓軟乎乎的肚子上便睡了過去。
小黑貓仰頭,碧綠色的眼眸盯著天花板上的兩道人影看了好一會兒時間,他的四肢逐漸拉長,緩緩從一隻黑貓變成了成年男人。兩人之間的動作也似乎變得曖昧了不少。阮白將臉埋在他的腰側,睡得意識模糊,側臉輕輕地蹭了蹭。
宴川的呼吸一滯。
男人不動聲色地彎腰坐起,雙手掐著青年的腰將人提起摟進了懷中。柔軟的呼吸落在宴川的胸口,他的心跳一聲比一聲快。
薄唇落在阮白柔軟的黑發上,他似輕輕地說了句什麽。阮白在睡夢中擰起眉,在他懷裡翻了個身。
“喵喵——”
“我在。”他輕聲哄著人,碧綠色的眼眸像暗夜中上好寶石,星光灑落在上頭,有一層薄薄的光輝。手掌與青年腰側的肌膚隻隔了一件薄薄的睡衣,宴川能輕易感受到掌心之下的溫熱,他將唇貼在青年的耳邊,尖銳的犬牙刺破耳垂,留下一滴鮮紅的血,又迅速被他舌尖卷走。
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