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上回打段景洵來過王府之後,裴容最近沒來由的心情大好,就連江靈兮屢次來找裴容帶她出去玩,裴容也都一並應下。
裴容很有耐心地陪著江靈兮買買逛逛,兩人在外玩了一日,眼看著街燈燃起,暮色漸臨,京城中仍是人聲鼎沸,熱鬧的程度不輸白日。
忽然,江靈兮拉住裴容,指了指前方:“容表哥,那是什麽地方?”
順著江靈兮的手指看去,只見前方有一座古致典雅的樓閣,幾名看起來衣著不凡的男子正往裡走去,而後兩名女子迎了上來,嫋嫋婷婷,態度不卑不亢。
裴容只知道這地方叫香闌苑,但具體做什麽的,他也不知道。
江靈兮看出裴容的停頓,問道:“容表哥,你是不是也沒去過?”
裴容點點頭,看起來似乎有些嫌棄:“沒有,這裡又沒東西吃,又沒戲聽,我才沒興趣。”
“可是我還挺好奇的,”江靈兮拉著裴容的衣袖,嬌聲說道:“容表哥,我們去看看嘛。”
裴容還是一臉嫌棄的表情,此時又有幾名男子入了這香闌苑,裴容似乎抓住了某個重要的點,說道:“表妹,你看看,這個地方似乎只有男子才會去,你一個女兒家,興許別人不讓你進。”
“那,你的意思是……”江靈兮狡黠一笑,說道:“我是男子就能去了?”
半個時辰後,女扮男裝的江靈兮和滿不情願的裴容出現在了香闌苑。
香闌苑中飄蕩著若有似無的香氣,又輕又薄,廳中的輕紗隨風擺動,有一種勾人的曖昧。
裴容悶悶地說道:“說好了,我們看看就走。”
“知道了知道了。”
江靈兮敷衍地點頭,好奇地四處亂看。
一名粉衫女子迎了上來,領著他們上了二樓,來到了一間頗為雅致的房間。
“二位公子可有什麽需要?”粉衫女子溫柔問道。
江靈兮乾咳一聲,故意將聲音壓低,問道:“你們這,能做些什麽?”
粉衫女子不禁問道:“二位公子是第一次來香闌苑?”
見女子詫異,江靈兮一揚下巴,模樣高傲極了:“怎麽,你們這不接新客?”
“公子別生氣,”粉衫女子柔柔地欠個身,說道:“公子若是心有鬱結,來了香闌苑,定能讓公子忘卻一切煩憂,若是公子無趣,香闌苑同樣也能讓公子尋得樂趣。”
這女子說得半遮半露,令江靈兮越發好奇。
“那你便拿出你們這最好的來招待我們,”江靈兮說道:“若是能讓我表哥高興,我定重賞你們。”
裴容一聽這話,本就不情願來的他,更加煩悶。
不多時,兩名雙生女子款款踏入,一人著黃杉,一人著白裙。
她們二人長著一張分辨不出差別的臉,已屬難得,何況她們生得秀麗清雅,我見猶憐,更是令江靈兮嘖嘖稱奇。
兩名女子微微福身,然後分別取下房內的琴箏,指尖劃過,琴音便緩緩流淌了出來。
裴容愛聽戲,可並不愛聽曲,不多時,腦袋一點一點的,似是下一秒就去睡過去。
“公子……”
有人在裴容耳邊輕聲叫他,聲音婉轉動聽。
裴容強撐著睜開眼,便瞧見黃衫女子正哀怨憂愁地看著自己,嗔道:“公子怎麽睡著了,可是我彈得不好嗎?”
裴容半晌沒回過神來,愣愣地看著面前的女子,不知她要做什麽。
黃衫女子輕柔一笑,像是沒骨頭似的,眼看就要倒在裴容身上,裴容反射性地旁一躲,那女子“哎喲”一聲,撲了個空。
江靈兮很不厚道地笑出了聲,裴容瞪她一眼,江靈兮馬上抿著嘴,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還不走?”
裴容說完,百般不適地拍了拍身上,似乎生怕沾染上什麽一樣,而後一把拉開房門,大步走了出去。
裴容走得又快又急,竟也沒注意到前方有人,一個不察便撞了上去,而後裴容聞到了醇厚的沉木香味,蓋去了香闌苑中的胭脂香。
裴容不由心中一驚,抬頭看去,果然看到段景洵正面色微冷地盯著他,一旁的霍欽也沒想到會在此處遇到裴容,詫異地看著他。
“你在這做什麽?”段景洵冷聲問道。
“我……”
裴容剛開口,趕上來的江靈兮緊張地拉住了他,小聲地問道:“容表哥,你生什麽氣嘛?”
看到男裝的江靈兮,段景洵的眉頭皺得更緊,他冷笑一聲,問道:“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江靈兮見到段景洵,馬上就老實了下來,垂著頭不說話。
裴容被段景洵的氣勢震得莫名心虛了起來,氣勢上就短了一大截,他小聲說道:“知道,這是香闌苑。”
段景洵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又問:“那你說說,香闌苑是幹什麽的?”
想到剛才的那名黃衫女子,裴容抿著唇,不吭聲了。
江靈兮趕緊替裴容說道:“這裡的人說,香闌苑可以使人忘卻憂愁,是個能令人快樂的地方。”
段景洵冷冷地看了江靈兮一眼,江靈兮渾身一抖,挪著腳步躲在了裴容的身後。
“那你說說,來了這裡,你快樂嗎?”段景洵又問。
“不快樂……”裴容悶悶地說道。
霍欽看著段景洵跟訓小孩一樣,不由無奈笑笑。
這兩個人,實在是有意思。
“怎麽不快樂?方才你表妹可說了,這裡是一個能讓人快樂的地方。”
裴容也不知道今天是哪裡惹到了段景洵,一個又一個的問題。
他本就被硬拉來此,又被那黃衫嚇得不輕,現在段景洵還不放過他,似乎非要聽他說點什麽。
裴容當下就心生煩躁,很不留情面地回道:“因為遇見了你。”
霍欽:?
小世子支棱起來了?
段景洵雙目微睜,裴容的回答出乎他意料之外,更重要的是,裴容現在是一點也不怕,正瞪著眼看他呢!
這是
生氣了?
“咳咳……”
段景洵掩飾性地乾咳一聲,拉著裴容就往房裡走:“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我進來。”
房內,段景洵似乎是想緩和裴容的情緒,說道:“你坐。”
裴容一撇頭,看也不看段景洵:“不用,太子還有什麽問題,就盡管問吧。”
段景洵被裴容一嗆,竟沒有動氣,反而放輕了聲音,解釋道:“裴容,你聽我說……”
裴容面上做著不在意的樣子,實則悄悄豎起了耳朵,認認真真地聽了起來。
香闌苑的確是供人取樂的地方,不過這裡的女子,都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
但這裡的女子,往往心氣性更高,也更有手段,她們所求的不是一時的歡愉,而是長久的安穩。
京中不少的富貴人家為博美人一笑,不惜遭人輕笑也要一擲千金,將人贖回府中。
“你一向想不到這些,若是那些人在你面前裝柔弱,哭哭啼啼一番,萬一你因此心軟把人帶了回去,你讓我……你讓順王妃怎麽想?”
聽完段景洵的話,裴容這才明白,想到方才的黃衫女子正是一副柔弱可憐的模樣,不禁忿忿地說道:“剛才那個女子果然和太子說的一樣!”
段景洵一聽,頓時變了臉色,他兀自忍耐下來,繼續說道:“順王府尊貴顯赫,你可斷不能如此。”
裴容用力點點頭,應了下來:“我明白,我不會這麽做的。”
“你明白就好,也不枉我費了口舌。”
眼見和段景洵說開了,裴容便坐了下來,悶悶地說道:“其實我不願意來的……”
想到扮做男裝的江靈兮,段景洵沉聲問道:“可是你表妹在鬧你?”
“不怪表妹,”裴容擺擺手,說道:“她也並不知情。”
似乎是生怕段景洵怪到江靈兮身上,裴容又說道:“太子先前不也說我表妹討人喜歡得緊嗎,所以你就別說她了,我自會向她說清楚的。”
裴容已經這麽說了,段景洵即便不願意也只能應了下來,只是面色瞧著,頗有不愉。
裴容看著,又想到方才自己逞的口舌之快,當下不由心虛了起來,低頭絞弄著手指,生怕段景洵秋後算帳。
“裴容。”段景洵突然喊道。
裴容馬上抬頭,見到段景洵正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上次你答應了我什麽,還記得嗎?”段景洵淡淡問道。
裴容超小聲地答道:“記得,要聽話。”
“你今天聽話嗎?”
裴容撇撇嘴,企圖用沉默逃避這個問題。
“不說話也沒用,”段景洵敲打著桌面,說道:“不聽話一次,我記住了。”
怎麽還要記次數的?
一聽就不是什麽好事!
真讓段景洵記了,以後還不知道有什麽在等著他!
裴容急了,又不敢太過明顯,於是他小心翼翼地牽著段景洵的袖口,試圖和段景洵打商量。
“太子,凡事都有破例,這第一次,也破例不記了,好不好?”
段景洵淡淡看過去,在裴容的額上輕輕一點:“看你表現,日後你若是聽話,便免去了這一次。”
一聽還有戲,裴容不由湊了過去,眼也不眨地看著段景洵:“那怎麽樣才算聽話?”
兩人離得很近,段景洵看見裴容的肩上有一小塊白色,像是沾上了女子用的脂粉。
段景洵眉頭微皺,伸手將那些礙眼的白色拍乾淨,而後淡淡說道:“我認為你聽話的時候。”
這算什麽回答?
簡直就是霸王條款!
不行,裴容堅決要找回自己的場子!
“那若是太子也不聽話,是不是也能相抵一次?”
段景洵不由笑出了聲,順著裴容的話問道:“你想說什麽?”
裴容松開手,搭在桌子上,底氣十足地問道:“敢問太子來香闌苑,又是為了什麽?”
問完這話,裴容似是得意地一笑,就等著這一次的不聽話可以不作數了。
段景洵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真要我說?”
裴容做了個請的手勢,毫不猶豫地答道:“太子請說。”
“我今日是霍欽約好來此有事相談,房內一直都只有我和霍欽二人,你若是不信我,霍欽就在門外,你大可以去問他。”
裴容:……
是他大意了。
段景洵漫不經心地以手抵顎,問道:“如何,還有別的嗎?”
這下裴容徹底放棄了掙扎,小聲說道:“沒有了。”
“你沒有了,可我還有。”
裴容突然覺得不妙:“太子,你要說什麽?”
“我剛剛可是問過你,是否一定要我回答,你毫不猶豫答應了,我既然回答了,而你又拿不出別的……”
“試圖從我身上找到能夠抵消你剛剛的行為,不聽話……”
段景洵微微一笑,伸出兩根手指:“兩次。”
作者有話要說:裴容:血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