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鄭昶打電話聯系時,晏方聲剛收到老友寄來的一個老式打火機,沒灌油,晏方聲研究了一下開冒關冒,老覺得不順暢,再看內側,殘存了一些斑駁的鏽漬。
“無事不登三寶殿啊。”鄭昶一接通便道,他那邊在放勁歌,晏方聲猜測多半是在什麽歡快的場合。
“確實有事。”
“說說。”
“想跟你借一筆錢。”晏方聲開門見山,把沒油的火機放回盒子裡蓋好。
“多少?”
“四十萬。”
徐東林提的那個數挺大,晏方聲手頭可供活動的錢不多,他的私人存款全分散在各處基金股票裡,徐東林要得急,晏方聲一時抽調不出。
“你這是想搞投資?”
“處理點兒事。”
“你腿……”
“不是,其他的問題。”
察覺晏方聲並不打算細聊,鄭昶也不多問:“行。”
“謝了,我給你擬一個借條。”
掛掉電話,晏方聲翻找通訊錄,在一堆律師裡邊找到專攻刑法的,排除一下聲望不足、能力不夠的,篩出其中一個,晏方聲給對方撥去電話。
上午徐東林的意外出現著實是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讓晏方聲沒能及時反應保留證據,但現在也不晚。
數額巨大的一筆錢,即使打給徐東林,晏方聲也要讓他吞不下。
而徐東林是真的急躁,按捺不住的急躁,晏方聲一天內收到兩次他打來的電話,都在詢問他的籌款進展如何。
“還在準備,一大筆錢,”晏方聲翻動紙頁,“你得給我時間。”
“我勸你盡快,不然我可保不準這視頻會不會傳到網上去,你應該不想滿大街的人都知道你是個惡心的同性戀吧!”徐東林呼吸急促,一字一揚聲。
那頭又囫圇叨叨,聲音太小,晏方聲沒聽清徐東林講了什麽,片刻才聽到一句:“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之內我一定要看見錢到帳!”
晏方聲將書重重扣上,“可以。”
天氣預報很準,準到有點離譜,銷假後牧周回到教室畫畫,趕著進度畫日常練習,他的畫架正對著窗,補完一張人頭再一抬眼,濃雲鋪了滿天。
“餓死了。”陳東摸摸肚子,拿胳膊輕撞牧周,“想好吃什麽了嗎?”
“麵包。”
“幹嘛?不必吧,畫瘋魔啦?飯都不正經吃。”陳東錯愕。
“差了好多速寫。”牧周抖開速寫本,削了一隻炭筆。
他們每天的畫是有定量的,只能多不能少,牧周差了一天半的時間。
“晚上不還能畫嗎?水水就行了。”陳東湊到牧周身側耳語,“反正老郭現在也不檢查。”
“晚上我想早點回去。”牧周道。
“啊,轉性啦?”
一連好多天牧周都是堅守到畫室閉燈的幾人之一,陳東和周浩被鼓舞,陪了三次,根本扛不住,半路就摸回宿舍,後來便隨牧周一個人去了。
“啊,沒有。”牧周摸摸耳垂,“就是覺得最近睡眠不夠。”
“…確實,換誰能一直乾熬啊。”陳東想想有道理,聞言附和一句。
余光看見老師走動的影子,陳東把位置挪了回去,又記起什麽,拍了拍牧周的肩膀道:“對了,昨天老郭給我們發了校考的統計表,讓填一下意向,你昨天沒來,老郭說你到了直接去底下辦公室找他填。”
“這麽早就統計校考意向?”
“誰說不是呢?聯考都還早著呢。”陳東小聲道:“不過我聽小道消息,好像是要分班了。”
“分什麽班?”
“美院衝刺班啊。”陳東一拍手。
“是嗎?”
“沒準兒呢,我就瞎那麽一聽。”陳東問:“對了,你校考想考哪兒?”
牧周一愣,搖搖頭,“沒想好。”
“趁早想想,我覺得你可以多試試,你知道我那個哥吧,他衝了好幾所。”
“嗯,我想想。”
牧周認真地考慮了許久,晚間獨自去辦公室填表並沒有碰見老師,問一個助教統計表在哪,助教給他指了地方以後牧周就自顧自拿表填了起來。
助教正在印刷小考測試題,見狀手撐著印刷機偏頭看向牧周,“考慮好朝哪兒努力了?”
“嗯。”
牧周將畫了一溜“×”的小表插到一堆表格中間的位置。
“老師我先回去上課了。”
“去吧。”助教側了側身體,擋住印刷的圖像,怕泄露考題。
牧周目不斜視走了出去,全程都沒往印刷機的位置看一眼。
走出大門時,牧周與一個中年男人側身經過,牧周沒見過他,匆匆走了。
王深進了辦公室後,與男助教打了個招呼。
“忙呢?”
“打印一下測試題。”
“哦哦,”王深探頭看了一眼,問:“校考的統計表都收齊了?”
“齊了,都填完了。”助教伸手一指,“喏,桌上呢。”
“行,那我就拿走了。”
“等會吧,我按班找個文件袋分一下,上面做了標記的,免得搞混。”
“成。”
王深等著助教安排,站著無事翻了幾張。
一看,笑了,調侃道:“喲,志向都挺高遠的嘛。”
雖然少不了搞怪的心思,但表上基本都填了一二,還有把幾大美院全填滿了的,王深越看越好笑,繼續往下翻,直到翻見一張全否的表格,他抽出來看了眼,原因一欄空著,什麽也沒寫,再一看名字——“牧周”,王深咂摸一會兒這名字怎麽如此眼熟,再一細想,猛地靈光乍現,他翻出手機看了眼歷史消息,這不就是他那老同學的親戚?
“誒,這牧周是哪個班的?”
“牧周?”助教想了想,“A3的吧。”
“他畫得怎麽樣?”
“挺好啊。”見王深拿了一張表,助教問:“怎了?他填了哪兒?”
“都沒填。”
“啊?”
“A3是郭老師在管吧?”
“嗯,是郭老師。”
“行,”王深點點頭,“回頭我找他了解了解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