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 氣氛太好容易讓人失去理智。
盡管還是冬天,甚至幾乎可以說是冬日裡溫度最低的幾天之一,但林聲跟沈恪遇見之後, 不知道是環境溫度升高了,還是自己耐寒程度提升了, 總之,他們兩個在呼嘯著的寒風中接吻, 竟然非但沒覺得冷, 還出了薄薄的一層汗。
吻到情深處, 沈恪有些克制不住自己想要更用力地擁抱林聲。
有時候一個人的出現真的足以改變另一個人的世界。
林聲也感受得到沈恪的躁動,輕聲問他:“可以去你那裡嗎?”
問出這個問題之後,林聲立刻就察覺到了自己的不妥,他看向沈恪,看出了對方眼裡的為難。
“對不起, ”林聲趕緊道歉,“是我唐突了。”
“沒,”沈恪放開了林聲, 兩個人整理著衣服, “就是我那裡太亂了, 實在不好意思讓你看見。”
不僅僅是太亂了的問題。
沈恪要怎麽告訴林聲自己根本就是個跟人合租正為下個季度的房租發愁的騙子?
他根本不是什麽畫家, 一貧如洗,只有一幅剛完成的畫,而那唯一的畫也絕對不能讓林聲看見。
在之前的交往中, 沈恪給林聲營造的是一個生活自在寬裕的形象,獨自在這裡租下一個兩居室, 一間屋子用來住, 一間用來當做畫室。
那是沈恪幻想中的房子, 是他剛剛畢業時,計劃未來幾年實現的畫面。
然而可惜了,他混得越來越不如意,從剛畢業時的青年公寓搬到現在這個地方,為的就是再省點房租。
他如今住的這個房子,確實是兩室一廳,客廳小到幾乎只能放一張桌子和一個冰箱,房子舊得連地板都翹開了。
沈恪的房間實在沒法展示給林聲看,他承認自己虛榮,他不想讓林聲知道自己是個失敗者。
而林聲,當然接受他的解釋,就算不接受又能怎麽樣呢?本來就是他太冒失了。
剛剛沈恪的一個眼神讓他突然清醒了許多,也終於想起自己跟沈恪並沒有在戀愛,他編故事編得太入戲了。
在這件事裡,沈恪沒錯,該道歉的明明是他。
因為林聲的那麽一句話,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沈恪心裡不安,總覺得自己就要暴露了。
他不想失去林聲,但又不知道該怎麽向對方說明。
所以說,人是不應該說謊的,說了一個謊後面就要用無數謊言來彌補,後患無窮。
沈恪知道自己沒有及時懸崖勒馬,現在再說什麽意義都不大了。
不過,就算讓他坦白,他或許也還是不敢。
兩個人沿著結了冰的湖邊慢慢往回走,回程的氣氛沉悶了許多,他們也不再牽著手了。
林聲很自責,覺得這完全是因為自己剛剛說了那句話,否則沈恪不會這麽明顯地跟他保持了距離。
他在自責的時候,沈恪也一樣,認為是自己的猶豫和拒絕傷害了林聲。
“林聲。”
沈恪終於忍不住開了口,他還是想說些什麽,很怕今天一別之後,林聲就不再跟他聯系了。
他感受得到,林聲是個很敏感的人。
“嗯?”林聲看向了他。
一陣風吹過,湖邊的枯樹上掛著雪飄落,冰冰涼涼地撫過了林聲的臉。
“我真的不是不歡迎你。”沈恪有種錯覺,自己好像是回到了十幾歲的時候,愣頭青的年紀冒冒失失的,一不小心惹了喜歡的人生氣,隻好笨拙地道歉。
喜歡的人嗎?
他看著林聲,不可否認,自己是喜歡對方的。
那種喜歡來自各處,他的身體各處,和精神各處。
他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一個人,帶給他這麽巨大的能量,家裡那幅畫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對林聲的感覺從最初的性吸引變成後來的精神依戀,到現在,他甚至覺得自己通過林聲已經誕生了一個全新的自我。
盡管對方可能並不知道,但沈恪賦予了這個人無限的權力和意義。
兩個人都站住了腳步,林聲看著他,望著那雙眼睛,往最深處看。
相互沉默了幾秒鍾之後,林聲突然笑了起來:“你在緊張嗎?”
沈恪一怔,然後點頭。
“是擔心我會因為你的拒絕而生氣?”
沈恪又點了點頭。
此刻的他真的像個在乖乖認錯的學生,滿心期待對方的諒解。
林聲低著頭笑,沈恪看著他被風吹動的發絲。
當林聲伸手拉住沈恪的時候,他說:“我還擔心你會生氣呢。”
十指緊扣是不是代表兩顆心也相連著呢?
林聲跟沈恪十指緊緊相扣,手心貼著手心,冷風吹得手背冰涼,但其他的地方都滾燙。
林聲說:“今天確實是我太失禮,哪能突然提這樣的要求。”
他往沈恪身邊靠了靠,想要通過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心:“原諒我唄。”
沈恪對林聲的表現很意外,他覺得對方竟然像是在撒嬌。
林聲眼含笑意地看他:“怎麽了?不原諒嗎?”
沈恪笑了,抬手把人摟進懷裡,閉著眼輕輕吻了一下對方的頭髮,那一瞬間他真的覺得自己在跟林聲談戀愛。
戀愛是件美妙的事,他渴望,但卻不敢嘗試。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終於算是解開了“心結”,沈恪的羞恥與罪惡感依然存在,但眼下又被壓製住了。
他們一起走到公交車站,林聲問:“你也在這裡坐車?”
“我住得近,走回去就行。”沈恪跟他一起站在那裡,幫他擋著風,“等你上車了我再走。”
旁邊有其他人在等車,玩手機的時候抬頭看了他們一眼。
兩人長得都不賴,動作親昵,路人難免側目。
公交車來了,林聲指了指站牌上的某一站說:“我在這裡下車。”
沈恪點頭,表示記住了。
可惜,林聲的話隻說了一半,他在那裡下車,然後還要換乘一趟,往更偏更遠的地方去。
林聲上了車,因為是始發後的第二站,車上人並不多,他刷卡之後回頭看了看沈恪,朝著他揮手。
林聲在後面找了個靠窗的位置,沈恪跟過去,在車下仰著頭看著他笑。
兩人互相揮著手,直到公交車已經緩緩啟動,林聲的目光依舊隻落在沈恪的身上。
他一直在回頭,直到不能再看了。
林聲坐好之後,覺得自己心跳特別快,他已經不確定到底應該怎麽定義他現在跟沈恪的關系了。
遠超於炮友,卻並非戀人。
林聲想要戀愛了,別人不可以,只是沈恪。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有多貪心,明明說好只是奉他為自己的神明,現在卻對神明產生了這樣的念想,這實屬不該。
可林聲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他怎麽都無法想象,自己竟然才剛跟對方分開不到一分鍾而已,卻已經開始想念那個被公交車甩在後面的男人。
他想念沈恪的聲音,沈恪的身體,甚至連沈恪身上散發著的氣息都讓他思念不已。
他又站起來回頭看,驚訝地發現沈恪竟然依舊在原地,站在這條路最亮的那一處,在公交站,朝著他離開的方向。
所以,並非單相思吧?
林聲這樣問自己。
可他不敢回答,就像小妖不敢輕易揣摩神佛的心。
他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響了,沈恪發來了消息。
那個在被他想念著的人對他說:因為今天見過你,晚上可以睡個好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