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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燈》第39章
心裡有事, 怎麽可能睡得著。

 沈恪躺下之後,聽著林聲平穩的呼吸,腦子裡亂得根本沒法入睡。

 他突然有些怨恨林聲, 並不是怨恨對方騙自己,而是怨恨在這種時候林聲竟然丟下他一個人呼呼大睡, 讓他自己來面對這麽棘手的問題。

 從一開始沈恪就知道他們這段關系生長在巨大的謊言中,可他隻做好了自己是個騙子的準備,卻沒想過林聲也隱瞞著什麽。

 如今, 在他毫無防備對方又完全沒辦法開口解釋的時候, 把這個事實隕石一樣砸給他, 他根本招架不住。

 沈恪一開始抱著林聲, 後來有些不敢觸碰對方了。

 他從床上下來, 沒忍住, 走了出去。

 沈恪站在賓館外面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煙, 在濃重的煙味中, 他努力讓自己的思緒和理智歸位。

 他必須處理好這件事。

 當一包煙抽完, 沈恪終於意識到一個問題, 他當務之急不是問自己為什麽和怎麽辦, 而是需要在另外幾個問題上跟自己達成共識。

 他對林聲到底是什麽感覺?

 他是否想要斬斷這段關系?

 他是否願意失去林聲?

 沈恪呼吸著深夜裡微涼的空氣,初春夜晚,乍暖還寒, 他裹進外套,轉身去旁邊的便利店買煙。

 從便利店出來的時候,沈恪拆開這包新買的煙, 這時候他才發現, 自己的手竟然還在抖。

 他想起家裡的那些畫, 畫滿了承載著各種欲望和信仰的林聲, 他可以肯定,他絕不想要失去這個人。

 沈恪乾脆坐在了路邊,這裡甚至沒有一輛車經過。

 他在夜色裡抽著煙,恍惚間覺得他身處一個早就荒廢了的城市裡,他在這裡尋找,卻不知道自己想要找什麽。

 他很慌亂,很恐懼,然後遇到了同樣慌亂恐懼的林聲。

 他們原本就是一樣的人。

 沈恪終於想明白了,他們是一樣的。

 一樣的充滿期待卻不斷失望,一樣的竭盡所能卻舉步維艱。

 他們甚至連骨子裡的自卑都是一樣的,不然也不會如此默契地說出這樣的謊言。

 沈恪抽著煙,沒忍住,坐在那裡哭了起來。

 他從隱忍的、悄無聲息的落淚逐漸變成了失聲痛哭,他哭這兒戲一般的命運,也哭他們兩個人的悲哀。

 他們都以為彼此朝向對方站著,手裡拿著開得正豔的鮮紅玫瑰,卻不知道,自始至終他們是背對彼此的,手裡的玫瑰早就枯枝殘敗。

 濃情蜜意的相遇、炙熱激情的狂歡,在那之下掩藏著的是一個讓人啼笑皆非的劇情,既是喜劇也是悲劇。

 沈恪哭到手裡的煙獨自燃燒到生命盡頭,他被燙了手指。

 沈恪手一抖,煙頭掉在地上,被燙過的手指像是接收到了神的提點,把訊息傳遞到了沈恪的心裡。

 他看著被燙的手指,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是喜劇還是悲劇又有什麽重要的呢?重要的難道不是林聲那個人本身嗎?

 沈恪胡亂地搓了一下臉,人精神了不少。

 他突然之間還慶幸起來,至少在這座廢墟裡,慌亂的不止他一個人。

 沈恪回到了房間,林聲還抱著被子睡著。

 他脫掉大衣,免得涼氣影響到林聲。

 沈恪沒有再躺過去,而是搬了把椅子過來坐在床邊一直看著林聲。

 他想到自己,再想到林聲,想到兩人相處的這些日子林聲的那些表現。

 沈恪是心疼的。

 他知道,他自己的日子也沒好到哪裡去,本應該沒多余的心力去心疼別人,可他一想到林聲可能受過的那些苦,心就像是被一隻手給死死地攥住了。

 他愛上林聲了。

 在這個發現真相的夜晚,沈恪明確地感受到,他奉為神明和信仰的那個發光體從高空墜落了,墜落到踏實的泥土間,惹了一身的灰塵。

 但這樣的林聲,在沈恪看來更加清晰和真實,那些他過去總是握不到的,被他感知到了。

 沈恪也終於明白為什麽在之前那段時間裡他總是覺得彼此的相處不真實,因為他們都不夠誠懇,因為一切原本就不是真實的。

 他們遮遮掩掩,謹慎小心,連表達好感都畏首畏尾。

 他伸出手,握住林聲冰涼的手指,俯身過去在上面落下了一個吻。

 沈恪愛上他了,剝除那些虛無縹緲的外殼之後,他真真實實地愛上了林聲這個人。

 這個跟他一樣膽小懦弱的騙子,跟他一樣在曠野顫抖不止的失敗者。

 沈恪覺得自己很可笑,竟然這麽不合時宜的產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覺。

 沒關系,沈恪想,林聲你是什麽樣的人都沒關系,你的矛盾虛偽,我也同樣都有,你的痛苦脆弱,我也在承受。

 是該惺惺相惜的,沈恪把臉埋到他掌心,覺得前所未有的踏實。

 他知道應該怎麽辦了。

 當他確信自己真實地看著真實的林聲時,他就知道應該怎麽辦了。

 林聲或許比他更敏感,他必須處理好這件事才不會失去這個人。

 林聲是在第二天上午十點多醒過來的,他睜眼時頭痛欲裂,還有些犯嘔。

 他用了好長時間才讓靈魂歸位。

 “醒了?”

 林聲聽到聲音一愣,轉過去看見沈恪的時候瞬間脊背發涼。

 他環顧四周,看得出這是在賓館。

 那一刻,林聲聽到有什麽在轟然倒塌,他滿腦子都是兩個字——完了。

 完了,沈恪什麽都知道了。

 他知道我是個騙子,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沈恪。”林聲開口的時候,聲音沙啞,他昨天喝得實在太多了。

 沈恪看著他笑了:“你這是真的沒少喝,把自己搞成這樣。”

 說話的時候,沈恪已經坐到了床邊,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頭疼嗎?”

 林聲緊張到汗已經打濕了衣服,他一把抓住沈恪的手,有些發抖地問:“你怎麽在?”

 沈恪笑了,安撫似的拉著他的手背親了一下,然後用另一隻手輕撫他的頭髮。

 沈恪的動作很親昵,比以往更甚。

 林聲沉浸在謊言被拆穿的巨大恐懼裡,在等待沈恪開口的這短短幾秒鍾,他的世界經歷著一場劇烈的地動山搖。

 “你昨晚喝多了,”沈恪如實回答,“你編輯打電話讓我來接你。”

 沈恪帶著笑意看他,玩笑似的說:“我沒想到對你來說我那麽重要。”

 “什麽?”

 “你編輯說,你的手機隻存了一個號碼,就是我的。”

 林聲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人也愈發慌張。

 “我很開心。”沈恪過去,躺到他身邊抱住了他,“我很開心自己對你來說是特別的。”

 林聲失神地望著天花板,並沒有因為沈恪的親密舉動有所放松。

 他都知道了嗎?

 “不舒服?”沈恪在他耳邊輕聲問,“要不你再躺一會,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他正要起身,被林聲拉住了。

 林聲看著他,猶豫著,可還是不敢開口問。

 沈恪當然知道他在緊張什麽,沒人比當下的沈恪更明白林聲了。

 沈恪笑著反手跟他握住,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說:“你啊……”

 沈恪重新坐回床邊,對他說:“你編輯都說,你太拚了。”

 林聲不解地看向沈恪,他很希望知道昨晚他們都說過什麽關於自己的事情。

 “不過,”沈恪看向他,“經過昨晚,我覺得我看到的你更真實了。”

 林聲依舊不說話,另一隻手壓在身側,已經緊張到手心全是汗。

 “別太辛苦,要相信自己的才華。”沈恪說,“我去給你買粥,你再躺一會。”

 沈恪站了起來,抽出手,穿上外套出門了。

 林聲依舊在發抖,汗已經順著額頭滾落下來。

 他趕緊找自己的手機,打給了那個跟他關系還不錯的編輯。

 “你怎麽樣?”對方接起電話如此詢問道。

 “還好。”林聲說,“昨天晚上是我朋友來接我?”

 “嗯,其實我也有點醉了,後來一想覺得這事兒有點不對。”編輯說,“他來接你的時候我沒告訴他你住哪兒,就那麽讓他帶你走了,我剛醒,正琢磨這事兒呢,你要是不打過來,我也得打給你,聯系不上我就得報警了。”

 林聲聽到他說沒告訴沈恪自己住在哪裡,先是松了一口氣。

 “你在哪兒呢?沒事吧?”

 “嗯,沒事。”林聲說,“那個……昨天晚上你們聊什麽了嗎?關於我的。”

 林聲不敢問沈恪,只能打電話來詢問編輯。

 編輯想到昨晚高老師說的那件事,原本是想暫時瞞著林聲,但又覺得這是人家的書,理應知道這些。

 “也沒別的,就是他來接你的時候剛好高老師讓我把你的稿子發過去,說是有機會的話可以給推薦推薦。”

 林聲怎麽都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得到了這樣的機會,昨晚在酒桌上,高老師那半開玩笑似的話讓林聲一時衝動真的喝了一瓶白酒,其實喝下去的時候他也是沒抱什麽期待的,這種事情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

 只是沒想到,他真的沒想到,至少這一回,他的稿子能送到高老師手裡了。

 這位高老師是業內很有名望的出版人,這幾年他幾乎撒手不管了,但當初經他手的作家無一例外如今都小有所成。

 宋鐸就是其中之一。

 當年宋鐸之所以會把自己的短篇擴寫成長篇小說出版,就是高老師看到那個短篇後主動跟他取得了聯系。

 突然之間,林聲覺得人生好像開闊了。

 這件事上或許有了轉機,但他跟沈恪之間,林聲依舊懸著一顆心。

 “你跟我朋友沒有再說別的嗎?”

 “那倒沒有,我本來不想讓他把這件事告訴你的。”編輯說,“不過你確實有知情權,我們盡量努力試試嘛,萬一成了呢。”

 林聲聽他說沒有跟沈恪聊別的,緊繃著的神經終於松懈下來。

 他跟編輯道了謝,約好改天見面聊,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沈恪回來的時候,林聲依舊有些心虛,但看著對方跟往常沒什麽區別的態度,覺得沈恪大概真的還不知道。

 事實上,沈恪在等他自己坦白。

 沈恪不想勉強逼迫林聲,也不想讓林聲陷入尷尬的境地,他決定委婉一些,慢慢透露自己的情況,也慢慢讓林聲剝開自己的面具。

 這個過程急不得,真相掩埋在薄冰之下,他已經低頭看見了,現在要等的是春暖花開薄冰融化,而不是用力地去鑿碎它。

 他們要溫和地面對和處理這件事,一旦急躁,可能真的誰都不會好過。

 沈恪不想失去林聲,也不想林聲痛苦,他們都是世間癡愚之人,已經癡愚至此,那就繼續笨拙地修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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