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說楚凌晗胡思亂想的有沒有根據，但不管怎麽說她終於要回東域了。

　這期間，除了粘人精的蛋蛋外，她身後還多了一個亦步亦趨跟著的少年。

　墨麟。

　當年她從老麒麟手中接過墨麟的時候，他的外表也就和琉璃差不多。如今也長那麽大了，真有點歲月不饒人的感覺。

　仙舟之上，楚凌晗沒有和其他成功入門的弟子在一起，她直接上了仙舟的最頂層。有懷裡那隻蛋和身後的墨麟在，她在這艘仙舟上可以說是暢通無阻。

　這是一艘非常大的福船，整個船身非常龐大，在這艘船上的除了玄陽劍派的人外還有其他幾個相近門派的弟子。

　坐在船上根本感覺不出有飛行的痕跡，又是飛在雲海之上，普通人在那麽高的地方根本什麽都看不見。

　輕輕用指腹摸著蛋殼，光滑的表面沒有一點點磕碰的痕跡。也是，畢竟是神獸一脈的蛋，普通法器法寶連外面這一層殼都打不開。

　墨麟歎出一口長長的氣，看著旁邊趴在青衣女子身邊，伸手隨意撥弄女子膝上瑤琴的琉璃。

　怎麽感覺自己是多余的那一個？墨麟莫名有點悲憤，他將目光投向那坐在前面的白衣女子。為什麽小二會那麽喜歡她？她到底是什麽人。

　神獸都有天賦神通，麒麟對於氣息感知方面尤為敏銳。白衣女子挺直的脊背和一舉一動間的風華，總讓墨麟想到一個人，一個其實他並沒有相處過很久的人。

　一想到那人，墨麟下意識的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怎麽可能會是他，他已經死了，就算氣息有所相似，那也不是他。

　“小狐，彈首曲子來聽聽吧。”琉璃趴在青衣女子的肩上，撒嬌似的說。

　鳳凰皆精通音律，傳說一開始的樂曲就是根據鳳凰鳴叫和百鳥的叫聲而來。即使對琴曲這方面不是很上心，但琉璃在樂曲方面的造詣卻並不差，這大約就是天賦在氣作用。

　哪怕是她隨手撥弄出的幾個零碎不成曲的調子，也清脆悅耳，讓人聽之心神一振。

　“清瑤姐，別理她，她就是閑著無聊。”墨麟說：“讓她自己彈去，她彈的也不差不是。”

　青衣女子是靈狐所化，被凌墟君留下後送給了年幼的琉璃。琉璃給她取了個“小狐”的昵稱，一開始為了陪伴琉璃，她也一直都是狐狸的模樣。

　後來發生很多事情，為了更好照顧琉璃，她努力修行終於能夠化成人形。和琉璃年幼的模樣不一樣，她一化形就是成年女子的模樣。

　葉聞卿覺得不能讓琉璃那麽喊，就給了她一個名字，姓氏隨了琉璃一樣姓楚。

　——楚清瑤。

　有了名字以後，除了琉璃撒潑耍賴說自己叫習慣不肯改口，其他人都改了。然而楚清瑤對這一點也不在意，一直都是縱容琉璃去的態度。

　墨麟的話根本沒有作用。

　楚清瑤不過沉吟片刻，便素手撥弦，一曲琴曲從指尖下傾瀉而出。天高雲闊間，琴曲和著凜冽罡風，卻是能夠聽出絲絲縷縷浩渺長空之意。

　久久，一曲終了。

　沒聽到琉璃的聲音，楚清瑤收起瑤琴，將靠在自己身側睡著的琉璃，輕輕靠在自己膝蓋上，讓她睡的更舒服一些。

　三天后。

　楚凌晗在一次踏上了東域的土地，福船停在青州城內的跨域傳送陣內。

　這裡和已經恢復的和過去沒什麽不同，只是相比較起來多少還是蕭條了一些。過去修士和凡人混居，人數眾多，現在沒有了凡人，便只剩下低階修士。

　各個門派帶著新收的弟子離開，楚凌晗也跟著站著玄陽劍派的弟子隊伍中。

　三百年過去，門中一切都沒有太大的變化。

　新入門的弟子被安排在弟子峰上休息，等第二日一起去覲見掌門，再舉行拜師。

　從九州來的地方年紀都在十五歲以上，這麽大的孩子以前各門派都不會收，以前都是收取資質好的六歲以下的孩子。

　不過門中還是能夠看見很多穿著門派服裝的小弟子，年歲在七八歲、十一二不等。這些應該是收的東域中有靈根的孩子，但數量上比起當年少了許多。

　楚凌晗夜半時分離開弟子峰，她拿出自己過去在門中的身份玉牌。

　抬手拂過玉牌的正面，一道淡淡的光暈在玉牌上閃過後，她就暢通無阻的離開了弟子峰。大乘期可以不借助任何法寶飛行，她直接凌空飛起，朝著她師父紫曜真君的重雲閣去。

　楚凌晗也沒想到師門並沒有廢除她玉牌的通行，原本還打算自己破解陣法不驚動他人，然後繞開。

　為什麽去找師尊？那當然是因為在整個玄陽劍派，她師尊的話最管用。而且她師尊，能夠幫她見到聞卿。

　再說她現在也不太合適去見其他人，她和師兄師妹們關系不錯，可這件事情太過匪夷所思，實在不合適先告知她們。

　重雲閣中。

　紫曜真君正要入睡，就發現重雲閣外有人。修為到了他這個程度，想要瞞過他很困難。

　半夜上門，卻又沒有驚動其他人，可見這人是要來找自己的。

　紫曜真君坐在蒲團上，抬手一揮直接打開了房門。他倒是要看看今日來的人是誰，若是不速之客順手打發就是。

　門外。

　楚凌晗看見大開的門，知道師尊肯定是發現自己在門外，這是開門迎客的意思。

　她走上前。

　當紫曜真君看見那霜雪素衣、輕紗遮面的女子走進來的時候，心神震蕩，他的目光落在女子手中所持的長劍上，久久移不開眼睛。

　那劍，紫曜真君很熟悉，是他唯一一個弟子的隨身佩劍。

　——無妄劍。

　這劍在三百年前，就已經隨著名傳五域的凌墟君消失。

　她手中拿著的是已經消失了三百年的無妄劍，她到底是什麽人。紫曜真君神情嚴肅了起來，看著面前戴面紗的女子，那層面紗自然遮不住什麽。

　神識一掃，面紗下的容顏就能清楚看見。

　但是紫曜真君沒有那麽多，用神識打量人十分不尊重，而且既然對上主動上門，那麽必然是有事。

　紫曜真君緊盯著她：“你是何人，無妄劍為何在你手中，它竟然會認你為主。”

　他看見那女子抬手作勢摘下面紗，面紗下那張容顏和他的弟子簡直可以說有十成像。一時間就算是他這樣修為高深的修士，心裡也冒出“死而復活”這個想法來。

　可是這是不可能的，如果真有什麽死而復活之法。徒媳早就去做了，也不會白白尋上三百年，至今仍然沒有任何方法。難道這人故意用了凌寒的臉，想要誆騙自己。

　紫曜真君想到這裡，臉色就冷了下來。

　楚凌晗看師父臉色不對勁，就猜想師父想多了，她說：“師父，是我。”

　“無妄劍不會認我以外的人為主，如果真有那樣的可能，劍靈只會自折劍身自毀靈識。”楚凌晗說著，心念一動，長劍出鞘。

　劍身清亮如往昔，輕微一聲劍鳴中全是滿心歡喜。

　同是劍修，她相信師父能聽出來了。

　紫曜真君被她的話震的一時沒回過神，回神之後斥責了一句，“荒謬！”

　“簡直是胡言亂語——”

　“我只有凌寒一個徒兒，怎麽可能是你，就算想要欺騙，至少別讓個女子來。”

　楚凌晗知道認親不會太順利，畢竟自己現在的模樣雖然和過去一樣，但是性別上是個硬傷。

　“師父，我沒必要騙你。當年我也以為自己會死，但天道憐憫我是為救蒼生，所以為我重塑了身軀……只是凌墟君已死這一點無法更改，徒兒現在可以說是重活一世。”

　楚凌晗說著，直接化作了原型。

　太虛古龍，這世上還沒有人能用這個來造假。一出本體，再多的謊言都會粉碎，同樣這也是一個強有力的驗證。

　紫曜真君語塞了，他盯著面前盤旋的銀龍，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好半晌，這位見過大風大浪的真君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真的是凌寒？”

　原本的徒弟從男變女，這對紫曜真君而言還真是個不小的刺激。他以前沒想過自己會收徒弟，現在更沒想過自己會收一個女徒弟。

　“天道在上。”紫曜真君呢喃了一聲，有無妄劍和真身為證，他基本上已經信了凌寒的話。

　“凌寒你變回來吧，為師信了。”

　楚凌晗化作人身，直接雙膝跪地跪在紫曜真君面前，“徒兒不孝，三百年未能侍奉師尊身邊，還請師尊責罰。”

　其實又何止師尊，她的龍帝父君，還有聞卿琉璃……乃至於師兄師妹師弟他們，哪一個不是為她的“死”而傷心難過，楚凌晗欠了很多人。

　紫曜真君受了她一禮，伸出手放在她頭頂上輕輕拍了三下，語氣欣慰，“你回來就好，為師知道你必然是有什麽難言之隱，不然不會三百年不見人影。”

　“更何況，比起為師，這三百年間聞卿一直都在為你奔走，尋找讓你複生的辦法。琉璃沒有爹……”她師父看了看她，有點複雜的說：“這些年雖然有長輩疼愛，但到底缺少了一些。”

　徒弟重新活過來是件開心的事，可徒弟變成女的。徒媳和徒孫那邊可怎麽解釋，徒媳能接受嗎？紫曜真君面上冷靜，心裡已經為這事操碎了心。

　紫曜真君歎了口氣，沒將心裡想的說出來，而是道：“你先和為師說說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