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真,現下隻想掌管朕的文書?”武太后看著婉兒。
她說的是“掌管”,且是“現下”。
在她的心裡,哪怕是“掌管文書”,都是大大地委屈了婉兒。是以,才有了“現下”之說。
所以,一定能想到兩全其美的法子。
武太后暗道。
她說的明明是政事,婉兒卻聽出了她心中的疼惜。
這便夠了。
“是。只要能陪伴在太后的身邊。”婉兒柔聲道。
朕卻不止要你陪伴在朕的身邊。
武太后在心裡回答。
同樣是自稱為“朕”,皇帝可以名正言順地立後納妃,太后便至多只能執掌權柄。
真是不公平!
武太后心中冷哼。
忽的,某個念頭,在她的腦際激閃而過。
那個念頭很快,快得讓武太后幾乎難以捕捉到。
當準確意識到那個念頭究竟是什麽的時候,武太后被自己大膽的想法駭住了。
再開口時,武太后平複了心境。
“既然要陪在朕的身邊,便隨朕回宮去過日子。”她對婉兒道。
婉兒聽她說“過日子”,不禁莞爾。
這也太接地氣了吧?
“太后要我入宮,以後我便就只能看到宮裡那方天地了。”婉兒扁了扁嘴。
她可沒忘了自己的打算。
武太后怔了怔。
“你要陪在朕的身邊,還想要自由……”武太后沒有繼續說下去。
本來,讓婉兒只是做個她身邊的文書,她就覺得委屈了婉兒。如此再束縛了婉兒的自由……
當真對婉兒入了心之後,武太后的那副心腸,便堅.硬不起來了。
“太后之前就說過,要在宮外賞我一處宅邸……”婉兒朝武太后眨眨眼。
“哈?”武太后嘴角微抽。
她確實說過這話。
可是,在宮外賜宅邸什麽的……那便意味著,這小東西晚上可以回自己的私宅中過夜。
那便意味著,只要這小東西想,自己便不能留她在宮中過夜……
當漸漸習慣了擁著婉兒入睡之後,武太后一想到長夜漫漫,心裡面就浮起淒涼之感。
堂堂太后,金口玉言。
食言而肥也就罷了,若是讓這小東西以為自己是個說話不算話出爾反爾的,簡直太影響自己在她心裡的光輝形象。
為了自己的光輝形象,武太后只能默默吞下長夜苦難熬的淒涼委屈。
“好吧。”她說,還挺不舍得的。
“就將這處別院,賜給你做私宅吧。”武太后又道。
好歹這處別院她最熟悉不過,偶爾出宮逗留幾夜,也是不妨事的。
婉兒知武太后心內所想,不由得暗笑。
其實,婉兒又何嘗舍得夜裡沒有這人擁著入睡?
然而,她如今不是只為了享受甜蜜的愛情的。她要做的事,太多了。
宮中再好,難免有掣肘之處,總要有一處自己的私邸,有些事才好辦起來。
“太后當真要賜了這所別院給我?”婉兒頗覺意外。
“那是自然。朕何時說話不算話過?”武太后驕傲地揚了揚下巴。
“那就多謝太后了!”婉兒起身,像模像樣地朝武太后行了一禮。
有了這處太后親賜的別院,她何愁不能打著太后的名頭“作威作福”?
婉兒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反正,她的目的很明確,她只要成就武太后的帝王之路,以及在這個時代建立一個真正強大富庶的帝國。
至於名聲,至於旁人如何看她,她會在乎嗎?
“跟朕做什麽樣子!”武太后輕嗤一聲,便拉了向自己行禮的婉兒,入懷。
婉兒沒有她的氣力大,被她這麽一拉,便跌入了她的懷中。
自然而然地被她擁著,甚至坐在了她的腿上。
“……”婉兒面上一熱。
這個姿勢,真是太……那什麽了。
何況現在是白日裡,此處還不是兩個人的臥房。雖然並無旁人吧,終究還是挺讓人難為情的。
武太后知道婉兒的性子,自顧笑了。
她的手臂扶了婉兒的腰肢,免得婉兒不小心跌下去。
“你要在朕的身邊,這點子小力氣可不行。”武太后說著,空著的那隻手牽了婉兒的手,在掌心中撫.弄。
力氣……
手……
撫弄……
婉兒霎霎眼,思緒朝著一個奇怪的方向飄了去。
武太后思考的卻是另一個問題。
“新帝登基之後,便是春獵之禮。朕會帶著你們去騎獵,以壯國威。”
武太后說著,指尖點了點婉兒的手背:“你不會騎馬,不會射.箭,怎麽陪朕去啊?”
原來,這人說自己的手力氣小,是說春獵的事啊!
婉兒心道慚愧,臉上的熱意更重了些。
“朕不指望你射到什麽獵物,只要能穩穩當當地騎馬跟著朕,好歹能拉拉弓,裝裝樣子,也就罷了。”武太后摩挲著婉兒的手指,道。
什麽叫“裝裝樣子”?
婉兒被激起了意氣。
她心氣兒高,哪裡受得了被自己的愛人這樣說?
“太后怎麽就知道我不會騎馬?不會拉弓?”婉兒賭氣問。
“朕當然知道……”武太后呵呵笑。
她馬上就意識到婉兒的氣場不對,歪著頭打量了打量婉兒的側臉,武太后便明白了。
她的寶貝是個才女,做才女的嘛,肯定不喜歡被貶低不會這不會那啊!
自古帝王之道,還講究“禮賢下士”呢!
難道自己這個做太后的,還不能包容自己這寶貝的自尊心?
這麽一想,武太后瞬間就釋然了。
“朕同你妻妻一體,朕會就等於你會呀!”武太后親了親婉兒的鬢角。
婉兒登時被鬧了個大紅臉。
這人都能說出“妻妻一體”的話了,婉兒實在覺得,若是自己再驕傲下去,可不像那麽回事。
“那,太后教我。至少讓我也能裝裝樣子。”婉兒擰臉對著武太后,抿唇而笑。
四目相對,呼吸相聞。
武太后被來自婉兒的淡淡的香氣熏得心熱,更被婉兒沒有故意誘.惑,卻比故意誘.惑還要勾人的目光,看得喉間緊了緊。
“其實……咳……春獵還得一段日子,教你也還來得及。”武太后下意識地舔了舔莫名發乾的嘴唇。
婉兒感覺到搭在自己腰上的那隻手臂箍緊了些,心頭暗詫。
“未雨綢繆,笨鳥先飛。太后得先教會了我,才能想旁的。”婉兒輕推武太后的手臂。
“笨鳥先飛?”武太后咂摸著這個陌生詞匯的意思,很快就明白了。
“你又不笨!”她不認同道。
“其實我笨得很!手上還沒有力氣……”婉兒忙道。
她現在並不急著與武太后做那種事。
“朕手上有力氣就行……”武太后軟聲道。
婉兒被撩.撥到了,心跳都急迫了幾分。
但是,現在不行!
她既然知道武太后也要帶著她去春獵,春獵於她便是一次絕佳的結識宮內、朝中要人的機會。她怎肯錯過?
“太后金口玉言,說話就要算話!”婉兒正色道。
武太后眼角、嘴角一起抽了抽,滿腔的火.熱仿佛被潑了一大盆冷水。
心裡大啐:去他的金口玉言!
婉兒是個行動派,武太后又不得不“金口玉言”。
在這別院之中,騎馬是跑不開的,不過院子寬敞,學射.箭就好辦得多了。
武太后吩咐下去,底下的人很很快就布置好了。
二人穿得嚴實,裹了外裳,武太后才放心領了婉兒到別院的後院。
院內空寂乾淨,遠處三丈開外,立著三根箭靶,比尋常箭靶要近得多,也大得多。
這是專為婉兒這個“門外漢”預備的。
“冷不冷?”武太后捧了婉兒的雙手,合在掌心裡握著,又哈了熱氣暖著。
婉兒心中感動:“哪裡就那般體弱的?太后做正事要緊。”
武太后朝她笑了笑,俯身在她的手上親了一下。
婉兒羞窘,忙擰臉去看侍奉在旁邊的趙應。
趙應這個老狐狸,早就低了頭,一副恭敬模樣。
婉兒橫嗔了武太后一眼。
武太后心裡甜蜜,哈哈一笑。
她折身從趙應的手裡取了弓和箭,輕車熟路地撚弓搭箭,意氣風發一箭射出——
“嗒!”
正中把心。
婉兒看得微圓了眼睛:這麽輕松的嗎?
武太后比她以為的,懂得的、精通的技藝還要多。
婉兒原以為,所謂太后參加春獵,不過是走個程序罷了。
婉兒眸中的異樣的輝芒,意外又帶著些小小的崇拜的眼神,讓武太后享受極了。
她拔了拔脊背,很有一種“天下大事皆可為”的自得。
“過來!”她朝婉兒招招手。
婉兒乖覺地近前來。
武太后便將她擁在身前,先把那張弓塞在她的手裡,又握著她的手助她用力。
武太后的身量比婉兒高些,此時婉兒就像一隻幼鳥,被她緊緊地護在懷中。
一時之間,仿佛所有的寒風,都消失不見了。
婉兒心頭火.熱。
忽覺武太后勾了她的右手,搭在了弓弦上。
細的、緊繃的弓弦,勒進了婉兒細膩的肌膚之中。
不疼,卻是真實的存在……
“專心。”武太后的聲音在婉兒的耳邊,低低地回響。
婉兒凜然,忙聚斂心神,抑製住自己的激蕩神遊。
“乖。”武太后低笑。
婉兒抿了抿唇,努力將注意力轉到手中的弓上。
“左手握住弓臂,使之不動;右手拉弦,貫之以力。”武太后的臉頰虛貼著婉兒的臉頰,指點道。
“挽弓之時,心中所想、目力所及,皆是眼前唯一一個目標。全力以赴,全神貫注,勢達目的。”武太后的聲音決然而篤定。
婉兒心中震撼,覺得她所說的,不止是挽弓射箭這一件事。
是,不錯。我心中只有那一個目的,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婉兒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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