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回廊,亭柱,飛速地向後退去。
婉兒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腳,只能由著它們帶著自己,沒命地往前飛跑。
屬於初冬的冷意,根本就不算什麽。那些在婉兒的意念中,本該撲打在她臉頰上的寒氣,都不存在一般。
婉兒只聽得到自己的心臟,在“撲通”“撲通”地狂跳著,像是要把心臟裡面滾.燙的血液擠壓出來——
燙人的血,沁紅了婉兒的臉,讓她連呼吸都覺得困難起來。
婉兒的理智,分明在告訴她不要這樣,要沉穩,表現得這樣急切就已經輸了。
可是她的心卻收控不住。
也許,她已經瘋了。
瘋到,連旁人的眼光,比如剛剛傳話的那個嬤嬤如何看她,都顧不得了。
瘋著,跑著,婉兒在無意識中,把自己的嘴唇咬破,卻感覺不到痛意。
終於——
武皇后的身影,出現在了婉兒的視線之內。
依舊是那一襲華麗的袍服,裹著她修長高挑的身段,睥睨的氣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
可她,卻背對著婉兒。
婉兒的心底湧上了許多的失望,以及想馬上看到那張熟悉的臉的,渴盼。
武皇后好像聽到了婉兒的心聲,霍地轉過身來。
就那麽直通通地看著狼狽且汗濕著的婉兒。
婉兒怔怔地站定,失了魂魄一般,怔怔地站在那裡。
然而她看到武皇后的眸子中閃動著某種詭譎的輝芒,婉兒的精神繃緊,五髒六腑都跟著緊張了起來——
那是一種,對於危險即將降臨的,本能的敏感。
“這麽傻呆呆地盯著本宮做什麽,嗯?”武皇后的聲音摻雜了慵懶、威嚴和魅惑的意味。
認識她之前,婉兒根本想象不到,一個人可以將這幾種截然不同的氣質,糅合在一處。可是武皇后,偏偏就做到了。
武皇后,總是能出人意料地做到,尋常人做不到的事。
出人意料……
婉兒抿了抿嘴唇。
武皇后的眼睛微眯,顯然看到了婉兒唇上的破口。
緊接著,武皇后的手便不客氣地攀了上來,撫上了婉兒的嘴唇。
微微用力,碾過——
那是一種既不會讓婉兒覺得十分難受,卻又讓她有著輕微的刺痛感的力道。
婉兒僵硬著脖頸,只能任由自己無措地被武皇后的一根手指的一個指肚,就控制了,動彈不得。
“不疼嗎?嗯?”武皇后再次開口。
咕嚕——
婉兒清楚地聽到自己的耳膜,因為喉間不由自主的吞咽動作,而震動了一下。
被她碾過嘴唇,緊張嗎?害怕嗎?
還是,期待著什麽?
婉兒在心裡問自己。
或許,都有,卻都不是。
那是什麽?
婉兒呆了呆眼。
一時之間,她的腦中閃過了那麽多種念頭,那麽多種可能。
唯獨,沒有回答武皇后的問題。
被“無視”了的武皇后,當然不高興。
她驕矜地揚起下頜,以一種獨有的居高臨下的表情睨著婉兒。
“本宮知道你疼,知道你能忍。”武皇后道。
然而,她接著說的話,卻讓婉兒心神俱顫:“本宮什麽都知道!包括,你的心……”
我的心……
婉兒真就摸向了自己的左胸口,心臟的位置。
癡傻了一般。
武皇后目不轉睛地盯著婉兒的一舉一動,紅唇勾起一個玩味的弧度。
武皇后隨即暫時放過了婉兒唇上的破口,她的手,徑直覆在了婉兒的手背上,左胸口之上的手背上。
婉兒屏息,動都不敢動。
她覺得,今日的武皇后,今日的種種,都特別的……怪,透著強烈的詭異之感。
婉兒沒來得及深想那種詭異之感從何說起,就倏地圓瞪了眼睛——
武皇后的五指穿過她的五指,與她十隻相扣……
“你——”婉兒漲紅了臉。
“我如何?”武皇后好笑地看著她,並不因此而有所退卻。
她甚至直接扳轉過婉兒的手,禁錮在自己的手掌心中。
“你還想和本宮偽裝什麽?”武皇后似笑非笑。
偽裝……
婉兒的心臟狠狠一抖。
“你當本宮眼盲心瞎嗎?呵!”武皇后冷笑。
“本宮什麽沒見識過?還能被你那小小的心眼兒誆騙了去?”武皇后得寸進尺。
誆騙……
我何時……
婉兒無助的目光,以一種無助的姿態,為自己的辯解,做最後的掙扎。
“別掙扎了!”武皇后洞徹了她的心。
“你對本宮動了心,你早就對本宮動了心!”武皇后殘忍地拋出結論。
“看你這副卑微的樣子……”她冷冷地,像是在看一個可憐的失寵的物件兒一般,看著婉兒。
“誒?怎麽又哭了?”武皇后挑眉,眼中大有瞧婉兒熱鬧的意思。
婉兒被她毫無憐惜的目光傷到,覺得自己實在是喜歡得卑微到了塵埃裡。
“沒有什麽人,沒有什麽事,能逃得開本宮的控制……包括你!”武皇后倨傲道。
婉兒更覺心酸。
武皇后猶覺不足,更用力地攥住了婉兒的手:“你的心,你的身,你的全部,都是本宮恩賞你的!這些合該都是本宮的!你對本宮動心,也是理所應當,是你應該應分!所有這些,你要記住!不許忘記!”
婉兒猛地咬住了雙唇,用力的,透入肌膚,見血的深。
她已經喜歡得這樣卑微了,還要承受這樣的,被發現之後的無地自容。
何止無地自容,武皇后根本就只是當她是一個……物件兒!
這樣的一個物件兒,在武皇后的心裡,和裴女史之流,並沒有什麽區別吧?
婉兒這樣想著的當兒,武皇后仿佛能夠洞察她內心的任何一絲絲細微的變化。
“你可不止是一個物件兒……”武皇后慢悠悠地開口,透著勢在必得。
“你比尋常物件兒,有用多了!”武皇后呵呵冷笑著。
突然,她的手掌扣上了婉兒的下頜,強拉婉兒的面頰向下。
婉兒嚇得花容失色,某種預感在心中升騰。
出於女人的本能,她強烈地掙扎著。
武皇后卻不允許抗拒,她的力氣本就比婉兒大得多,婉兒登時就被她拉扯地不得不向下俯身。
再繼續下去,她就不得以一種屈辱的姿態……
“不!”婉兒的音聲淒厲。
她怎麽能像裴女史那般,屈辱地侍奉武皇后!
她的喜歡,她的心不應該被任何人這樣踐踏!
哪怕,這個人是武皇后!
眼前白光一閃,婉兒霍然睜眼。
哪裡有武皇后的身影?只有眼前的銀裝素裹。
原來,之前的種種,不過是南柯一夢。
因為壓著睡過去的,婉兒的手臂還酸.麻著。
這還不止——
婉兒的臉紅了個通透,因為只有她自己才清楚的,來自身體的某種言說不得的變化。
雖然從上輩子到如今,她都未曾經歷過那種事,卻也知道,那種……不一樣的東西,代表著什麽。
太羞恥了!
只是因為夢到那個人,當然還有那種……不堪的情節,她竟然就……
婉兒捂了臉,臉頰的滾.燙,昭昭然。
幸虧沒人發現她的異樣。
婉兒暗自慶幸。
得再去洗個澡了。
可是,只能在夢中見到那人的現實,著實令她覺得,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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