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荀瀾在內的所有人, 都以為祈年還沉浸在剛才的劇情裡。
但祈年知道不是。
他在安城死去的那一刻,周身忽然被一股無法名狀的恐懼籠罩。
因為他忽然意識到,荀瀾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他在某一天忽然來到這裡, 會不會又在哪一天,忽然離開。
到那時, 他該去哪裡找荀瀾。
祈年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害怕,但他恍惚明白, 在那一刻, 荀瀾之於他, 便如安城之於陳紹元。
那邊場景已經快重新布置好,扶新立見兩人還在角落裡待著,吼了一聲:“抱夠了沒,抱夠了來補鏡頭!”
在場的不少人笑了出來。
“咳……”荀瀾推開祈年, 祈年這次松了手。
補了幾個鏡頭, 兩人身上的衣服頭髮都濕得不能再濕。拍了兩個月的戲,如今已是六月初, 兩人倒也不覺得冷,但為了兩人的身體著想,還是需要盡快去換衣服吹頭髮。特別是荀瀾,身體虛,經不起造。
扶新立提前給兩人準備了薑湯。化妝間裡, 荀瀾和祈年一人捧一杯薑湯, 身後化妝師在給他們吹頭髮。
祈年有些神思不屬, 他透過化妝鏡看向荀瀾,見他正舉起杯子喝薑湯,衣袖滑落下去,露出他手腕上的紅繩。
祈年醒來後, 先前戴著的紅繩也沒有取下來。現在他開始思考,定智法師讓荀瀾戴紅繩,是不是也代表著有什麽深意?
荀瀾的問題困擾了祈年好幾天,之後他請了一天假,飛回京市去拜訪了一次定智法師。結果定智法師給他的回答和當時回答劉飛一樣,還是順其自然。
這讓人禁不住懷疑,這位法師是不是只會說這一句話。
荀瀾隻以為那天祈年離開,是為他自己的私事。但他察覺到離開一趟的祈年再回來,那種初見時的沉鬱氣息,又回來了一點。
中午等飯的時候,趁著祈年去洗手間,荀瀾把劉飛叫到一邊問他:“阿年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劉飛頗為煩惱地說。
早幾天,劉飛就發現祈年情緒有點不對勁。然後祈年忽然讓他訂機票,又忽然去見定智法師,他當時站在門外,不知道祈年和定智法師有過什麽樣的交談。
只知道出來後的祈年,身上多了一些暗沉。
明明醒來後,祈年的狀態一天比一天好,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他一夜之間出現以前那種狀態。
荀瀾咬著唇,也沒想明白。
晚上回到酒店,荀瀾洗完澡後來到祈年房間門口,敲了敲門。
祈年也剛洗完澡,手上拿著毛巾來開門,“瀾瀾,怎麽了?”
荀瀾擠進去,說:“來,我們聊個五毛錢的。”
祈年關上門,“聊什麽?”
荀瀾在房間沙發上坐下,說:“你最近瞧著不開心。”
“沒有……”祈年把毛巾扔在沙發上,否認道。
荀瀾嘶了一聲:帥哥撒謊。
祈年在荀瀾身邊坐下,荀瀾就伸手戳著他一邊臉頰往上提,“沒有?天天拉著嘴角——”
祈年拉下荀瀾的那根手指握著,忽然說:“你會走麽?”
“走?我為什麽要走?”話說完,荀瀾忽而怔住,因為他明白了祈年問的是什麽。
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好一會兒後,荀瀾搖頭:“我不知道……”
剛來這裡時,荀瀾總想著回去,雖然回去後依舊是獨身一人,但那裡好歹是他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地方。可如今想起這件事,荀瀾的心忽然就亂了。
原來的世界沒有祈年。
他來這裡不到兩年時間,但祈年已是他生命裡陪伴他時間最多的人,也是目前為止,與他關系最親密的人。
想到回去後就再也見不到祈年,荀瀾有點接受不能,他說:“我回去問一下定智法師。”
祈年告訴他,“我已經問過……”
荀瀾頓時明白,“你昨天飛京市,就是去見定智法師?”
祈年點頭,把定智法師的回答告訴荀瀾。
荀瀾勉強扯了下嘴角,“那就順其自然。”
這最無用的答案,卻是他們目前唯一能做的。
因為這件事,荀瀾忍不住低迷了幾天,但他很快將這些暫時拋開不去想,因為會影響到祈年。
六月中旬,距離荀瀾拍完《尋》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電影《尋》發布了一款預告,並公布了電影定檔日期,即將在今年國慶期間上映。
營業微博是雷駿上號轉發的,荀瀾等到睡前才有時間去看預告。
廿四只是個小配角,只有個一閃而過的鏡頭,是拿著長刀縱身凌空,自上而下刺向男主的鏡頭。
這個鏡頭被瀾粉們截下來,換著濾鏡翻來覆去修了八百遍。
沒辦法呀,荀瀾自進了《容妝》,快要跟人間蒸發似的,瀾粉們上次見他還是一個多月前他離開劇組去拍廣告的路透圖。
不過,瀾粉們馬上也要迎來春天了。
去年荀瀾拍的《欲平瀾》和《萌妃嫁到》已經相繼定檔,月底就要播出,他們終於要有新鮮的瀾崽可以看了。
過了幾天,《容妝》官方微博發布了幾張人物海報。
一張是之前扶新立說好的荀瀾和祈年的劇照截圖,也是唯一一張雙人海報。其他的是主創人員的個人海報,荀瀾也有一張男裝的海報。
看到雙人海報的時候,瀾粉和祈年粉先是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然後觸底反彈似的,評論直接炸開。
【臥槽!】
【好、好刺激!】
【出現了!荀瀾の分?身——荀娜娜!】
【wuli瀾崽怎麽又瘦了啊。】
【啊啊啊痞笑的年年太帥了!】
【我瀾為戲犧牲太大了……】
【年年狀態看起來不錯誒。】
不說兩家的粉絲因為劇照而激動,路人看到那張雙人海報都忍不住愣了愣。有些人前一刻還在對著海報上的大美女喊我可以、腿玩年時,下一秒就得知大美女是個男人。然後不少人更激動了,男的麽,我還是可以,只要您性別不要卡那麽死!
也有更多的人因為這張海報在微博上暗搓搓地和人對暗號,尋找同好。
某個原本安靜的群裡,就有人小心翼翼地冒了個頭。
【你們看到了嗎?】
【看到了!媽耶!扶新立真敢搞!】
【要不怎麽說是大導演呢^_^】
【好帥,好美,我的鼻血不要錢!】
【有太太寫文嘛?給您遞筆。】
【想吃肉,敲碗等。】
【敲碗等。】
劇照發布的當天,荀瀾和祈年有夜戲。
時間已經凌晨一點多,荀瀾和祈年躺在各自的椅子上等著開工,兩人之前吃飯都匆匆忙忙的,到這會兒才有時間刷一刷微博,看看海報的反饋。
祈年小號的關注,很多都是從荀瀾小號的關注上扒拉過來的,微博裡平日基本都是貓,各種貓,偶爾有幾個他注冊微博時自動關注的博主。
祈年看完海報反饋後,切回自己的首頁,一邊刷微博一邊喝水。
【小M今天畫畫了嗎:【doge】新出爐的好東西,長圖預警#NL#】
這個小M是個畫手,是祈年注冊帳號時自動關注的,幾乎每天都會在微博po自己的畫。祈年沒有取關,有次刷到對方畫了自己演過的一個角色,知道對方是自己的粉絲後,之後再刷到她的微博,祈年都會點開圖片看一看。
這會兒,祈年也習慣性地點開對方發的長圖,準備看看是什麽好東西。
祈年劃了好幾下圖片都沒到底,他正思索著這圖到底有多長時,圖片驟然到底,一張雙人畫躍入眼底。
是他和荀瀾的那張雙人海報,但又似乎不是。
畫中,荀瀾並非單腿跪在他身前,而是坐在他身上,捧著他的臉。
他們在接吻。
呼吸停滯,溫水梗在喉嚨裡,祈年被嗆得回神。
旁邊正在雲吸貓的荀瀾被祈年乍響的驚咳聲嚇了一跳,起身給祈年拍背,“怎麽嗆著了?”
祈年咳嗽著,在荀瀾傾身過來時慌忙將手機鎖屏。荀瀾一下下拍著他的背,仿若一聲聲驚雷,在他腦海裡炸出一片火花。
見祈年不咳了,荀瀾把他的水杯遞給他,“還喝嗎?”
祈年搖搖頭。
荀瀾重新躺回椅子裡,絲毫不覺祈年心中的驚濤駭浪。
周圍人來人往,祈年沒有打開手機,而是借口去了洗手間。當那副畫重新映入眼簾,祈年的心似乎是生平第一次,咚咚地跳得那麽快。
圖片下全是誇小M好厲害的評論,祈年鬼使神差一般,將這張圖按下了保存,給小M點了一個讚,再然後,他順著那個「NL」的tag?點了進去。
然後他發現了新的世界。
《容妝》一拍就是四個多月,祈年先荀瀾半個月殺青。殺青時,已經是七月底。
殺青當天,官博發了祈年捧著花和荀瀾合照的照片。
非常正常普通的一張合照,硬是被某些磕學家們拿著放大鏡,摳出了一點細節。
【荀瀾的頭是略微往祈年的方向偏的,祈年也是,啊啊啊磕到了!】
偶然點進來的路人看得一頭包,不就是一張合照麽,何至於這麽激動?
最近總是混在這裡面的祈年,在最初時曾用小號發出了很真誠的疑問:請問磕到了是什麽意思?
經過多名熱心群眾的答疑解惑,祈年現在已經很明白他們磕到了什麽。
他將這張圖片點擊保存,看到一條評論:【他們是真的!】
祈年回復了這條評論:【你覺得荀瀾也喜歡祈年?】
本來以為這次也會得到回答的祈年下一秒就被噴了一臉:【不嗑真人的請不要進來謝謝,滾出克!】
祈年:“…”
網友的心,真難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