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狀況實在是太差,紀方淮除了要求自己解決生理問題外,其余的都不敢拿身體開玩笑。
醫生說做什麽她就乖乖地做什麽,吃藥打點滴一樣都不敢落下,薑直的話也成了聖旨。
每天替她擦洗一遍身體是薑直必做的事,紀方淮恨不得能就此睡死過去。
可惜溫熱的毛巾一觸到身體,她就不好意思再裝睡,更何況薑直還會提醒她說:“我要翻身了。”
紀方淮甕聲甕氣地回答:“嗯。”
別人家都是照顧病人照顧到心裡厭煩,到薑直這裡反倒很願意照顧她似的,事事都要親力親為,吃喝拉撒全部包下,護工簡直成了擺設。
這麽好的未婚妻她怎麽就忘了呢?
因為忘了,她面對薑直時,除了因為忘記對方而愧疚外,就是不知道該怎麽相處而無措。
而且總感覺一切都不真實。
身體被小心翼翼地翻了一百八十度,紀方淮趴在床頭閉著眼睛努力不去想薑直擦到哪裡,可惜腦海裡跟放電影似的,把薑直給她擦身的畫面都給投射出來。
紀方淮在心裡告訴自己,她們是未婚妻妻關系,看一下又怎麽樣,說不定薑直早就把她看遍摸遍了。
盡管如此,可當毛巾擦拭關鍵部位時,紀方淮還是無地自容到腳趾頭都蜷起來了。
“我頭髮能不能也清潔一下?”紀方淮與薑直商量道,“隨便擦擦就行。”
哪裡都清潔了,就還剩頭頂沒弄。
薑直雖然疼她縱她,可大事上從來不含糊,搖頭說:“傷口才拆線沒多久,不能碰水,小心感染。”
“可是都臭了。”紀方淮不想麻煩薑直,但是真的受不了,皺著鼻子嗅了嗅說,“我不信你沒聞到?”
薑直配合地嗅了嗅,確實沒聞到什麽異味,搖頭道:“還是不能碰水。”
“用酒精擦擦也不行嗎?”
由於心理作用,紀方淮總覺得頭頂不乾淨,而且還癢,她實在是不能忍受,悶頭胡謅道:“頭髮髒更容易感染吧?傷口周圍都是細菌,而且我頭髮短,很容易清理的。”
薑直想了想,說:“我去問過醫生才行。”
醫生的建議自然是不嫌麻煩的話就用酒精擦擦,但是絕對要小心。
薑直戴著醫護手套,用棉簽蘸著少量酒精,一點點地給紀方淮清理傷口周圍的頭髮和頭皮。
酒精揮發後,髮根涼絲絲的,加上薑直手上動作十分小心,紀方淮幾乎感覺不到任何疼痛,隻覺得愜意。
她在感歎薑直是怎麽做到手上動作這麽輕時,晃眼看到薑直面上雖平靜無波,眼眶卻是微紅的。
可能是被她的傷嚇到了吧。
那種傷口她自己都覺得可怖。
紀方淮不敢說話讓薑直分心,等感覺頭部涼颼颼地被挪到枕頭上,確定已經清潔完畢,她安慰道:“我的傷沒事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嘛。”
薑直無疑是個完美的未婚妻,人美心善身材好,細心體貼又溫柔,看起來冷若冰霜,竟然會因為她的傷口而紅了眼眶。
可惜她忘了她,忘了她們之間的過往。
薑直沒接話,只是把棉簽收拾好丟進垃圾桶,她再回到床邊時,已經看不出任何異樣。
紀方淮體貼地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換了個話題:“我是怎麽傷著的?”
紀方淮十分好奇,如今情況漸漸好轉,她反倒能坦然面對是如何被傷的。
“高空拋物,十一樓的花盆掉下來,正好砸在你頭上。”薑直談到這個仍然心有余悸,眼神也涼颼颼的。
紀方淮抬頭看了看天花板,在盤算十一樓是多高,她問:“是意外?”
“是人為。”薑直解釋道,“肇事者平時酗酒成性,和妻子吵架時,發怒拿著家裡的東西亂扔亂砸,而你不小心被丟出窗戶的花盆砸中。”
紀方淮頓時頭蓋骨疼,不敢回憶那個畫面,十一樓的高空拋物,那可是真的跟用重錘砸西瓜差不多。
“我這運氣也太好了吧。”紀方淮試圖讓氣氛變輕松一些,薑直卻沒答她的話。
“我真的沒事。”紀方淮極力想表達自己已經好了很多,雖然已經忘記對方,但她本能地不想讓薑直傷心難過。
薑直卻只是說:“今天醒來的時間有點長,容易傷神,閉著眼睛睡一會。”
“好吧。”紀方淮閉上眼睛養神。
薑直搬來筆記本躺在病床一旁的沙發上開始辦公,卻察覺到紀方淮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遊離。
薑直轉頭就見紀方淮覷著眼睛在瞧她,不由得擔心道:“是哪裡不舒服麽?我公司最近有些事要解決,如果你覺得吵的話和我說,我去客廳。”
高級vip病房裡,客廳、陪護臥室、衛生間一應俱全,但薑直更喜歡呆在病床邊,陪著紀方淮。
“沒有不舒服,也不會嫌吵的。”紀方淮恨不得病房裡能多些生氣。
其實她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薑直,但是不知道該怎麽問出口。
為什麽來照看她的只有薑直?
她沒有親戚朋友嗎?
她出了這麽大的事,父母也沒出現。
薑直卻道:“那你就是有事要問我。”
不愧是未婚妻,紀方淮乾脆話趕話地問道:“我爸媽呢?我醒來後都沒看見過他們,還是我睡著了正巧沒碰上?”
雖說被未婚妻照料似乎天經地義,但如果是爸媽來照顧自己,她會更加心安理得。
薑直醞釀片刻,說:“你爸媽不在了。”
“不在了是什麽意思?”紀方淮愣愣地看著薑直,試圖從她眼底看出個所以然,繼而又後知後覺道:“是都去世了嗎?”
這一次薑直直接道:“對。”
紀方淮的頭部又痛了起來,雖然已經忘記爸媽是誰,長什麽模樣,可當聽到這個消息時她依舊難以置信。
怪不得沒人來看她。
因為她沒有爸媽。
沒有爸媽。
沒有爸媽像是魔咒一樣在腦海裡無限循環,紀方淮隻覺得頭頂的傷口隨時都會裂開,手忍不住想摁在那些傷口上,面容扭曲道:“頭好痛。”
“方淮。”薑直忙製止住她,並且按了床頭的呼叫器。
醫生來注射過止痛劑,紀方淮這才慢慢穩定下來,臉上帶著虛汗,滿臉疲憊地望向病房裡的醫生護士,還有緊張地看著自己的薑直。
她父母沒了。
她是不是連朋友也沒有?
她做人失敗到什麽程度,竟然連親戚朋友都沒一個人願意來醫院探望她。
只有一個未婚妻在身邊。
紀方淮聽到自己用顫抖的聲音對薑直說:“我現在是不是只有你?”
薑直握住她的手,輕輕把她攏在懷裡,安撫道:“你還有我,我永遠都在。”
薑直懷裡有股淡淡的馨香,紀方淮的情緒被有效安撫,隻覺得那香味好聞得很,加上藥物作用,漸漸在薑直懷裡睡著了。
“剛剛打的止痛劑足夠她睡上一陣,之後會再安排時間檢查腦部傷口情況,要想病情穩定,以後不可再刺激她。”主治醫生提醒道。
“好。”薑直輕手輕腳地把紀方淮身子放平,給她蓋上被子,默然地守在床邊。
她在紀方淮面前總是溫柔得不像話,不說話時卻像是剛剛冰凍過的冰美人,周身都散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病房裡靜悄悄的,桌上的手機屏幕突兀地亮了起來,薑直看了一眼,拿著手機去走廊接電話。
“薑總,策劃部和研發部對新遊戲的設計有分歧,目前已經提出了三個方案,等您來決斷。”助理張瀧匯報道。
薑直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說:“之前已經開過會,以策劃部的需求為主,研發部人員配合策劃部方案開發,如果還有其他異議,讓他們找辛零。”
助理為難道:“辛總的三個月環球旅行還沒結束,一時半會恐怕是回不來。”
薑直想到還在病床上的紀方淮,語氣不由得又冷了幾分。
“就說公司有急事,另外,把方案發我,以後不要在這個時間找我。”
助理被這冷凜的語氣嚇到,不敢接話。
薑直交待完掛了電話,收拾好情緒,來到病房時,又換上了最溫柔的模樣。
她在床邊盯了紀方淮很久,突然彎腰撫摸著紀方淮的臉,喃喃道:“只有我一個還不夠嗎?”
可惜紀方淮聽不見。
薑直低頭吻了吻她的的額間,無聲地打開電腦,繼續看策劃方案。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紅包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