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方淮睡了醒,醒了睡,如此兩天之後倒是緩了過來,沒有父母就沒有吧,紀方淮這樣想著,覺得好受了許多。
她想她終究是渴望親情的。
不然也不會在聽到父母不在的那一瞬間反應那麽大。
只是她現在真的仿佛無邊無際的洋流裡的一葉孤舟,之前她還奢望過從家人朋友那裡得知自己的情況。
想過讓爸媽照顧來自己,畢竟她終歸是忘了薑直,總不能一直麻煩人家,如今卻只能都靠薑直了。
“今天感覺怎麽樣,頭還很疼嗎?”薑直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
紀方淮更加愧疚了,勉強笑了笑:“今天不疼。”
“不疼就好,醫生也說你情況較好,手術很成功,等傷口穩定下來,就可以下床多走走,活動活動肌肉。”薑直把床調到最舒服的高度。
“真的嗎?”紀方淮高興壞了,她醒來後天天躺在床上,每天都由薑直貼身照顧,簡直像個殘疾人。
薑直笑著說:“真的,我從不騙你,你前幾天都吃不下飯,現在來試試?”
紀方淮想到油膩的飯菜就有些反胃,白著臉不想試。
薑直從來沒在她面前吃過飯,都是趁她睡著時去外面餐廳解決,可能就是怕她聞到心裡會不舒服。
“不會油膩的,清燉鴿子湯,專業營養師調製,小火慢燉出來的。”
薑直打開食盒的瞬間,紀方淮就聞到香味,有藥香有肉香,甚至還有果香。
紀方淮肚子咕咕地叫喚起來。
薑直特地問道:“喝嗎?”
紀方淮不好意思道:“喝。”
薑直取碗盛了湯,湯汁清亮,看起來平平無奇,食欲卻早已被香味勾起。
紀方淮右手傷著,也不逞強,由薑直喂到她嘴邊,湯汁入口清甜,香而不膩,不是單純的湯,還有肉汁的味道。
“這是怎麽做到的?”
紀方淮心情瞬間好了很多,前幾天她吃不下飯,聞到飯菜就惡心反胃,除了打點滴就是喝粥。
人活著不能吃飯那還有什麽意義。
“我也不清楚,是我一個營養師朋友幫忙做的,她喜歡研究做飯,是營養學博士,我之後會請她給你調理身體。”
“唔,謝謝。”紀方淮喝了一小碗,感覺腹中暖洋洋的。
“現在吃些香蕉,你現在不適合大幅度活動,只能喝湯吃些軟的水果,不然容易影響到頭部,從而頭暈。”
紀方淮覺得自己太脆弱了,這一傷好像把她弄成了林黛玉。
她張嘴含住薑直喂過來的香蕉塊,迫切地想了解自己,說:“我以前健康嗎?”
“你以前活潑亂跳的,總喜歡扮鬼嚇唬人,然後反倒把自己嚇到。”薑直陷入回憶中,“當然以後也會活潑亂跳的。”
紀方淮知道薑直這不過是安慰她,她現在這情況,就算是康復以後,也肯定會有後遺症的。
“我怎麽可能那麽膽小。”紀方淮道。
她才不信她能膽小到那種地步,轉念又想她這麽大了還嚇人,那被嚇的人恐怕就是與她最親近的薑直。
而這些薑直這個未婚妻最清楚不過。
紀方淮本能地避開關於未婚妻的一切問題,說:“我想起來散散步。”
說起來很可恥,她寧願正在照顧她的是任何人,都不願意是未婚妻。
薑直扶著她在病房裡走了幾圈,紀方淮有時還是會頭暈,不過比之前好了許多。
她隔著玻璃窗看向外面,住院大樓樓下的康復中心有人在跑步,有人在下象棋。
明明都是在醫院,病房裡仿佛停屍間,病房外則像極了世外桃源。
紀方淮扒在窗戶玻璃上,向往著外面的生活。
紀方淮又在醫院休養了半個月,終於下地不用薑直扶著,能獨立上衛生間。
這段時間,薑直一直都在她身邊陪著,辦公就在客廳,沒有外人打擾。
紀方淮迫切地想出院,但又很矛盾。
出院後她有極大可能會與薑直同居,而她現在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與薑直相處。
今天薑直似乎有些為難,紀方淮知道她工作忙,如果不是因為照顧自己,可能整天都在公司。
她從沒問過薑直公司的事。
準確地來說,她和薑直之間很少談話。
“方淮,我公司有事,需要我去開個緊急會議。”薑直顯然是把紀方淮放在第一位的,不然也不會如此糾結。
“嗯,你去吧,我能照顧好自己。”紀方淮覺得薑直太看重她了。
其實她並沒有那麽弱不禁風,薑直不在可以讓護工看著,有事她也能自己按呼叫器叫醫生護士。
薑直斟酌過後,搖頭說:“不行。”
“我現在好好的,公司的事要緊。”紀方淮難得說笑,“不然哪來的錢交醫藥費?”
薑直笑道:“那倒是不用操心,我有錢,養得起你。”
薑直笑起來時很好看,冷冽的五官似冰融了一般,整個人都溫柔起來。
紀方淮兀自沉默著,她跟個米蟲一樣,樣樣都需要薑直照顧,幸好她還能安慰自己,她們是未婚妻妻關系,還能接受得坦然一些。
薑直最終決定道:“我讓人來照顧你,如果有事你直接打我電話。”
紀方淮點點頭:“好。”
薑直打了一通電話,半個小時不到,一個年輕的女人來到病房,叫了聲薑總就在床邊守著紀方淮。
薑直柔聲道:“她是我助理,你想要什麽都可以問她,我大約三個小時就能回來,如果有什麽事記得找我。”
“好。”紀方淮依舊乖順地應道。
她自手術醒來失憶後就話很少,薑直垂了垂眸,輕輕抱了她一下才離開。
留下小助理和紀方淮兩人面面相覷。
“紀小姐,我是薑總的生活助理米立,你有什麽事盡管和我說。”小助理很正規的做自我介紹,一副把紀方淮當做客戶招待的模樣。
“你好,米小姐。”
紀方淮見她很好說話的樣子,看起來年級也不大,像剛剛出校門不久的大學生,許多不好問薑直的問題倒是可以直接問了。
她問:“你們薑總是開什麽公司的?”
小助理有問必答:“遊戲公司,薑總和辛總是方圓遊戲公司的創始人,我們公司主打百合遊戲的開發運營,目前旗下正在運營的有六款遊戲。”
這個時代同性相愛已經自然而然,女女、男男和男女沒有任何異同,愛情無關性別已經成為人們與生俱來的認知。
有關同性的遊戲也被大量推廣。
紀方淮糊塗道:“辛總是?”
“公司副總辛零,她平時……”小助理本不想說上司壞話,但是想到薑直交待全權聽紀方淮的話,繼續說,“她平時喜歡挑戰極限運動,到處遊玩,不怎麽管公司,所以都是薑總在負責公司項目。”
紀方淮明白了。
辛零遊手好閑,薑直管理公司。
小助理很好說話且聽話,紀方淮再打聽道:“那你們公司是出了什麽事?”
“好像是新遊戲投放問題,運營主管沒有請示薑總,擅自更改投放方案,造成不小的損失,別的我也不清楚。”小助理強調道,“我只是薑總的生活助理。”
其他的不清楚。
紀方淮也覺得這是在為難小助理,她換一個問題。
主要是在醫院見到的除了醫生和護士就只有薑直,小助理是她見到的第一個外人,有些東西總想印證一下。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小助理做了功課,說:“你是薑總的未婚妻紀方淮。”
紀方淮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多此一問,她是薑直的未婚妻分明已是事實,可她還是下意識想找人佐證。
現在她找不到問的了,只能躺在床上和小助理乾瞪眼。
相比起來,還是和薑直相處起來要輕松一些,小助理把她當老板對待,而薑直把她當戀人,並且沒有給她任何壓力。
現在她只要稍微一動,小助理也跟著動,仿佛她是被用來參觀的玻璃展品,一動就可能碎。
紀方淮乾脆不動了,雖然知道是小助理敬業,但總被盯著的感覺太難受。
無聊地躺了半個小時,紀方淮說:“我想出去樓下轉轉。”
小助理下意識點頭,然後猛地打住,拿出手機說:“這個我得請示薑總。”
“行。”紀方淮繼續躺著。
她不好意思要求薑直帶她出去轉轉,但是好意思要求小助理,這大概就是柿子找軟的捏吧。
小助理拿出手機三下五除二編輯完消息,沒一會就得到薑直的回復:“可以,注意安全。”
紀方淮沒想到這麽快就得到批準,坐起來要下床,小助理忙來扶著她。
可能真的是心理作用,紀方淮覺得薑直的手法更溫柔,小助理也很小心,但是多少有些僵硬。
“我們去樓下公園走走就行。”紀方淮還是很注意的,不隨便拿身體開玩笑。
“好。”小助理說著要去推輪椅,紀方淮震驚道:“我自己走,又不是腿瘸了。”
“你頭部不能大幅度運動,這是薑總要求的。”小助理一板一眼地說。
“我自己走下去就行。”紀方淮滿臉無語,“我都住院快一個月了,出去走動是為了活動肌肉,坐輪椅怎麽活動?”
“那我問問薑總。”小助理拿出手機準備再次請示薑直。
紀方淮阻止她:“不用請示,她說不定正在開會,你這是在妨礙辦公。”
小助理說不贏紀方淮,隻好收起手機過來扶著她,兩人乘專用電梯下樓。
紀方淮頭上戴著咖色睡帽,頭髮已經長出有一厘米左右,但是傷口依舊可怖,戴上帽子避免感染和醜樣被看到。
住院大樓下有給病人複建的公園,紀方淮盡情呼吸著新鮮空氣,隻覺得重新活了過來,可惜太陽有些曬。
這裡雖然大多都是病人,但充滿了生的希望。
有在複健的老人,散步的孕婦,頭頂裹著紗布但懵懂無知、滿臉笑容的小孩。
這些都比躺在床上不能自理強。
紀方淮沒想到有一天她會渴望能跑能跳能鬧,如今她傷在頭部,醫生交待連低頭系鞋帶這種動作都最好不要有。
失去健康才明白健康的難得。
然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花盆的墜落。
紀方淮多少有些覺得不公,她的人生可能就因為肇事者的一次吵鬧而改變了。
她問小助理:“你是負責薑直的生活,平時會到她家裡嗎?”
“我只是做一些很輕松的事,薑總還沒讓我去過她家裡。”小助理解釋說,“其實就和打雜差不多。”
紀方淮有意打趣她,挑眉道:“打雜?你這是覺得照顧我不重要。”
“不是不是。”小助理忙不迭解釋道,“我在薑總辦公室看過紀小姐你的照片,你是薑總未婚妻,也是她很重要的人,能照顧你是我的榮幸。”
紀方淮不置可否。
公園裡有一個荷花池,岸邊楊柳依依。
紀方淮和小助理過去在一處涼亭裡坐下,鼻尖聞到的是大自然的味道,身心都得到徹底的放松。
紀方淮隻恨自己此刻是個病人,不然也想蹦蹦跳跳。
“小米?”
耳邊突然想起一個女人有些尖銳的聲音,紀方淮發現不是在叫自己,就沒當回事,繼續盯著荷花池裡的荷花。
“李姐。”小助理迎上去打招呼,心裡直歎周末外出辦公還能遇到公司同事,真是糟糕透了。
叫李姐的女人畫著濃妝,抬手指著紀方淮問:“老遠就看到你們了,只是一直不確定是你,這是你女朋友?”
小助理被這聲女朋友嚇得不自覺抖了一下,忙解釋說:“這是薑總的未婚妻。”
她可不敢和老板搶未婚妻。
“薑總有未婚妻嗎?”李姐驚訝過後,忙換上諂媚的笑容,“我在公司呆了四年都不知道薑總有未婚妻。”
紀方淮眉頭皺了皺,豎著耳朵聽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紅包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