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助理不緊不慢地說:“薑總一直有未婚妻,只是沒公開而已。”
李姐將信將疑,走近想與紀方淮搭話,卻被小助理機智地攔下。
紀方淮一與陌生人交談就頭疼,更何況這個李姐還是薑直公司的人,想接近她的目的一目了然。
她說:“你們先聊,我去那邊坐坐。”
小助理繼續被李姐纏著問東問西。
紀方淮想著剛剛聽到的話,下意識摩挲著手指,思緒漫無目的地四處亂飄。
直到一個身影撞入眼簾,不遠處坐著一個身形偏瘦的女人,身著一身藍白相間的條紋病服,卻穿著運動鞋,戴著深黑色頭盔。
穿著病服卻頭戴頭盔,多少有些怪異。
不熱嗎?
這是紀方淮的第一想法,輕薄的睡帽已經讓她覺得有些悶熱,再戴上頭盔真的不熱嗎?
紀方淮此刻閑著無聊,平時又最喜歡透過玻璃窗觀察樓下的人來人往,她視力很好,所以就托腮觀察起來。
這樣觀察了一會,女人似乎是察覺到紀方淮的注視,扭頭看了她一眼,見不認識又把頭轉回去。
紀方淮平日裡連病友都沒一個,見被發現了就主動上前打招呼。
“你好。”
“你好。”
女人有些拘謹,看起來不善言談,也不知道紀方淮為什麽要與她打招呼。
“你也是傷到頭部嗎?”紀方淮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笑得人畜無害。
她住高級VIP病房的壞處之一就是連病友都沒有一個,天天對著薑直,有些話是不能和薑直吐槽的。
因為吐槽了也不能感同身受,只會讓薑直更加擔心罷了。
女人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摘下頭盔,最終還是出於禮貌,咬咬唇摘下頭盔。
女人梳著簡單的馬尾辨,生著一張娃娃臉,皮膚是不太正常的白。
紀方淮發現她幾乎不敢與自己對視,可能是因為性格內向,年齡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雖然她不清楚自己多少歲。
因為剛剛戴著頭盔,女人額角的細發被濡濕,柔柔弱弱的,倒是個美人坯子。
女人看了紀方淮的病服和睡帽一眼,放下戒心,說:“我看人打籃球時被飛出球場的籃球擊中,造成輕微腦震蕩。”
“啊?”紀方淮萬萬沒想到是這個操作,她下意識想捂住腦袋,她現在的頭如果被籃球撞一下,可能連頭骨都能撞開。
“是不是運氣很背?”女人笑得靦腆,見紀方淮面善,很願意與她交談。
“也沒有,我被樓上摔下來的花盆砸中,直接進了ICU,豈不是更慘?”紀方淮沒想到這還能變成比慘大賽。
女人十分訝異,關心道:“那現在情況怎麽樣?肇事者怎麽處理的?”
“現在能走能動,沒什麽大礙,肇事者應該會坐牢吧。”紀方淮也不清楚這些,但她看薑直當時說這事的眼神,顯然是不會放過肇事者的。
當然,她也不希望放過。
女人附和道:“隨意高空拋物是應該坐牢,你這運氣也太衰了。”
這也算是同病相憐了。
紀方淮坐下和她聊了起來,說:“你剛剛怎麽天這麽熱還戴著頭盔?是怕又被籃球撞到嗎?”
可這裡也沒人打籃球。
女人有些不好意思,說:“其實我出門都會戴頭盔的,主要是我這人天生運氣不好,被籃球砸中是就是在小區的運動會裡,而且我小時候也經常被奇怪的東西砸到頭。”
“這……”紀方淮滿臉錯愕,覺得有些誇張,轉念又想如果她當時也戴著頭盔出門,現在應該就不會失憶了。
女人摸了摸鼻尖,小聲說:“和你說實話吧,其實我很怕死,連過紅綠燈時都很小心,從來不敢看手機,我拿了駕照後也不敢開車。因為我總感覺一不小心就會與死神親密接觸。”
“我小時候就大小病不斷,我爸媽都以為我長不大了,長大後又經常出意外,連玩遊戲我都是第一個落地成盒。”
紀方淮深表同情。
“我小時候就被醫生叮囑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當然現在也是照樣。”女人絮絮叨叨地和紀方淮說起來。
紀方淮深有所感,說:“我現在也是有許多事不能做,醫生不建議我低頭,也不能劇烈運動,連系鞋帶我都要慢慢的,就怕低頭時腦充血。”
她說著揭開自己的帽子一角。
新結的疤痕依舊可怖,女人深表同情。
兩人可謂是一見如故,同病相憐,又講了許多醫院裡的事,可謂是相見恨晚。
小助理在邊上看著,總感覺自己回去會被老板批。
“紀小姐,我們該回去了。”小助理看了一眼腕表,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也不知道這兩人怎麽聊的,聊各自的悲慘遭遇竟然聊了兩個小時。
紀方淮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和一個陌生女人能有這麽多話說。
可能正是因為陌生吧。
因為陌生,她無所顧忌,想說就說了。
反觀她和薑直相處時,雖然她是薑直的未婚妻,但是陌生,有很多事她連問都不知道該怎麽問,更別說是傾訴了。
紀方淮拿出手機調出二維碼,說:“我叫紀方淮,我們加個好友吧。”
女人高興道:“我叫林綿綿。”
兩人很快交換了通訊方式。
“我先回去了。”紀方淮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先撤為敬,畢竟薑直馬上就要回來了,她說好只是出來轉轉的。
林綿綿笑道:“好,有空再聊。”
紀方淮出來呼吸了新鮮空氣,又交到新朋友,隻覺得心情舒暢,一回病房就躺床上乖乖吃藥。
藥剛剛入口,她就下意識問:“糖呢?”
小助理無辜地眨著眼睛:“什麽糖?”
紀方淮隻得苦著臉把藥吞服,沒好意思說自己怕苦,薑直喂她吃藥時都是必備薄荷糖的。
薑直這次開會的目的有兩個,挽回損失,警告員工,無論什麽情況,重要決策必須通過她或者辛零的批示,像運營部主管仗著自己是公司老人,不請示就擅自更改運營方案的行為必須嚴懲。
一套會議開下來,加上商量補救措施和分配工作,再加上來回的時間和其他小事,早就超過了預期的三個小時。
薑直回到醫院時已經過了晚飯時間。
食堂有專門為病人做的營養餐。
小助理沒薑直那麽細心,也不知道紀方淮的嘴挑得很,見飯點到了,去打了一份最滿意的食堂營養餐。
紀方淮吃了兩口隻覺得油膩,雖說是食堂給病人的飯,但終究是食堂,只要是一鍋煮出來的東西,就不可能精細到能顧全所有人。
“我飽了。”紀方淮也覺得自己矯情,但就是吃不下去,吃慣了薑直送來的精致飯菜,這食堂的總歸是差了些。
小助理束手無策道:“是不好吃嗎?紀小姐你平時吃什麽?”
紀方淮辯解說:“是我有些不舒服,麻煩你幫我切個火龍果。”
紀方淮吃完水果,開始等薑直回來。
和林綿綿聊天時她不覺得時間過得慢,現在卻覺得很無聊,她乾脆閉著眼睛養神。
“薑總。”
小助理壓低了聲音,可能是以為她睡著了,紀方淮聽到薑直輕輕應了一聲,然後又響起門被帶關上的聲音。
是小助理離開了病房。
刻意壓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紀方淮清楚是薑直過來了,她正想睜眼,卻聽到薑直低低地呢喃了一聲:“方淮。”
薑直的聲音一直很好聽,是標準的禦姐音,她說話時總是不急不慢、徐徐道來,讓人下意識對她的話深信不疑。
現在的呢喃聲卻像是床笫之間的密語。
紀方淮感覺到眼前慢慢垂下一片陰影,有清淺的呼吸灑在臉上,是薑直在靠近她,或許她是想親她。
薑直一直會無意識地與她親昵,且都是親吻額頭之類的,這些她都知道。
因為她是紀方淮,是薑直的未婚妻。
可萬一她不是呢?
紀方淮突然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