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新年好”還沒等進門，明明最先跑到恭喜面前“祝您鼠年大吉，百毒不侵，歲月靜好，花前月下”明明伸著手說著俏皮話，大家聞聲都在笑，唯獨五月那個小姑娘。

　“謝明明吉言”恭喜拿出提早就包好的紅包“你還真心急。。”

　“謝謝小姑”明明得意接了過來，額，應該說是搶了過來，再看五月，五月突然就防備了起來“算了還是，你們，一家的。。”

　“誒明明”五月叫住了她“我有準備的。。”她從包裡拿出兩個可愛的紅包“額，這個是老師的。。不過可能有點少。。”

　恭喜有些意外，這個小女孩什麽時候準備了這個？怎麽從沒跟自己說過？明明看著恭喜，直到她點了頭才敢接過來

　“那，祝老師新年快樂。。”

　“嗯。。”

　“什麽時候裝的？”

　“昨天晚上。。。”

　“呵呵，小孩兒什麽時候也開始會做大人的事了？”

　“跟你學的啊！”

　“爸，給錢吧”明明和大家炫耀著自己的戰績

　“額”所有人都在笑，恭成隻好從錢包裡拿出五佰塊錢，不情願地交到明明手裡“一定是你事先問好了。。”

　“媽媽”驍遠撲進恭喜的懷裡，她索性將他抱了起來“舅舅打賭輸給明明姐了。。”

　“那賭注是什麽啊？”五月甜膩地捏著驍遠的臉蛋

　“賭注就是你啊？”

　“我？”

　“賭武老師會不會來？明明姐猜會，所以就贏了。。”

　“額”五月撓著頭，紅了臉說不出一句敷衍的話

　“恭喜。。”恭老爺子沉不住氣發了聲，這個特別的春節，老頭也做足了準備，緊張，期待，得知恭喜媽媽去了日本，不知道怎麽的，他竟然失眠了，他不敢想象，恭喜在這之前的春節都是怎麽度過的？兩個人的婚姻有問題，卻要讓家裡最小的孩子，一個女孩子去背鍋，心酸，難受，不知道該怎麽補償？他笑自己老了，竟然也開始傷春悲秋起來，可是見到自己的孫子孫女，他實在想不起來關於她的一點童年。。

　“恭喜進來啊！”嫂子來到倆人跟前“爸都等你好久了。。”

　“您好！恭喜嫂子”五月羞澀問好，這個稱呼總是讓人感到別扭

　“噗，你應該把恭喜去掉”

　“啊？”五月彷徨地挽起她的胳膊

　“額，是把恭喜倆字去掉，恭喜哥哥，恭喜嫂子的，不知道以為我們家聘閨女呢。。”

　“媽。。”

　“額。。”五月簡單，這種半開玩笑又不太熟悉的人，她除了尬笑再也找不到合適的回應。

　“哥和嫂子是能隨便叫的嗎？”薑還是老的辣，恭喜輕飄飄的就給自己解了圍

　“恭成，你聽見了沒啊？你妹妹可下話了啊。。。”嫂子回到大廳，杵了一下氣色不太好的恭成“我拿東西。。”嫂子從包裡拿出幾個紅包，恰巧，恭喜和五月也來到了客廳

　“爸！！”

　“叔叔！”

　“啊！”場面一度尷尬，傳聞裡的恭老爺子居然殷紅了眼角，孩子氣的端起茶杯偽裝，恭喜抿了下嘴巴，脫下羽絨服

　“明明，你打賭贏了是不是有我們的功勞啊？”

　“跟你倆分啊？你倆二百五，我也二百五。。。”

　“哈哈”

　“我好歹比你倆大，哪能跟你一人一半啊？”

　“明明，小心有詐”恭成提醒著

　“那怎麽分？”明明的眉目之間總能見到恭喜的影子，就連不屑都那麽相似！

　“你看啊！”恭喜將胳膊搭在明明的肩膀上“你和武老師都算小孩。。。”

　“武老師。。”明明剛要反駁，就被恭老爺子發聲提醒“行，那就算是小孩。。”

　“小孩二百，大人一百，我覺得即公平又合理，你覺得呢？”

　明明想了想，點頭覺得這沒什麽問題

　“不對，小姑，照你這麽分，我分二百塊錢，你倆分到三百，這不公平。。”

　“哈哈”

　“不錯哦！小腦袋瓜子轉得還挺快，隨你爸”嫂子附和道

　“快拉倒吧，她這是隨我啊？跟恭喜小時候一樣，是吧！爸？”

　恭老爺子答不上來，關於恭喜小時候是如何的淘氣和狡詐？他只是隱約記得在某個醉酒的深夜，媳婦被自己打回娘家，她一個人用不冷不熱的水泡方便麵，那時候也就八九歲的樣子吧！

　“那個，不是說弄一個台球案子嗎？在哪呢？”

　“在上面”明明也看出了端倪，急迫回答，唯獨五月，偷偷拉她的手，心裡說著安慰。

　“想玩有的是時間，待會再去。。幸好我有準備，要不恭喜這話我都快接不住了！”嫂子將紅包遞到五月面前“諾，給你的，以後可不許再叫恭喜嫂子恭喜哥哥了，我怎麽聽都覺得是在恭喜我聘閨女。。”

　“這。。”

　“拿著啊？”

　“拿著拿著”恭成熄滅香煙，來到五月跟前“第一次來過年，是吧。。”

　“額，那謝謝。。嫂子，哥。。”她有多不好意思，竟然手抖得都肉眼可見？連睫毛的忽閃忽閃之間都透著一股不安。。

　“呵呵”

　“媽沒有我的啊？”

　“去，還沒輪到你呢。。。”嫂子又拿出一個紅包，現在換做她緊張了“給你的恭喜”

　“呵，我都多大了？。。”

　“多大不也是第一次過年嗎？。。”

　諷刺猙獰的現實，大家都記得清清楚楚，這個被檀香圍繞的大廳，到處充滿了濃厚的奢華氣息。老頭坐在紅木沙發那看著自己，放下茶杯又拿起拐杖，哥哥站在自己的身邊，緊張自己接下來的表現，孩子還小，完全不管大人間的糾葛，歡迎進入刺激戰場，打開了一場浴血奮鬥的痛快。

　和大家都不一樣，五月眼裡只有對她的疼惜，如果這是場為難，那不管怎麽表現，她在乎的只是她有沒有委屈了自己？

　“難怪一早起來就手心癢。。”接過那有重量的紅包，她只是輕描淡寫了說了一句迷信話

　“呵呵”

　大家都笑了，唯獨五月卻濕了眼底，恭喜歪起嘴巴笑了笑，然後把紅包交給她保管。

　“爸，您也別留著了，要不您閨女手心得一直癢 。。”

　“哈哈”

　“我看是你著急了吧？”

　“爸，您看您。。”

　將恭喜放在了最後，樓上傳來台球掉在地上的聲音，恭老爺子拄著拐杖來到她的跟前，她禮貌地站了起來

　“給你的”

　“謝謝爸”她接過紅包，她隻想趕快逃離這樣的畫面，五月猜得沒錯，恭喜這樣的女人，嘗過了太多生活的苦，暖，一點就夠了。。

　“三十二歲了，好好的。。”

　一個避不可免的現實，一個寓意深長的祝願，恭喜挑起眉頭，偽裝著殷紅的眼角

　“大過年的，幹嘛提醒我又長大了一歲？還有，距離三十二還半年呢。。”

　“哈哈”

　“諾，武老師，這是給你的、、”

　“叔叔。。”

　“客氣的話咱爺倆早就說過了，第一次來這過年，拿著丫頭，跟叔叔不用客氣。。”

　“那，謝謝叔叔，祝您新年快樂身體健康！！”

　“呵呵，行，差不多了，咱們開飯吧！”

　“好厚啊？”財迷似的她炫耀著，榴花般的眼睛惹人憐愛“你聞聞這味兒。。”

　“呵呵，收好了。。”恭喜將自己的那一份也裝進她的包裡，待大家離去，她突然俯身靠近“果然兜裡裝滿錢的女人最討人喜歡。。”

　“討厭。。”

　五月知道她會打台球，但是第一次領略她的厲害，她站在自己身後，指導自己拿杆，傳授著打球的技巧，自己能接二連三的完勝恭成，就連恭老爺子都拍手叫好；

　水晶燈璀璨又透亮，大廳裡直播著熱情又帶點沉重，與眾不同的春節晚會，所有的電影下檔，取消了所有的旅□□程，春節不走動不聚餐，讓這個2020成為最孤獨的一年。

　“小姑，你先喝哪個？”

　“額，今天不喝酒。。”包括五月，大家都齊刷刷地看向她

　“別搗亂恭喜！”哥哥接過明明手裡的白酒，來到她的跟前

　“我一會兒有安排。。”

　話音剛落，大家將目光轉移到五月身上，一無所知的小女孩，頓時就慌了神色

　“想喝酒，等我回來，我陪你。。”

　“恭成。。”老頭示意，恭成也就沒再強求，父女倆默契地點著頭

　“來，那我們大家走一個，祝爸身體健康，長命百歲，也祝在座的各位，歲歲常歡愉，年年皆勝意”

　“爸，您這還做功課了呢？”明明也跟著搗亂“那我來個應時應景的，祝爺爺，爸爸媽媽，小姑，武老師，還有我親愛的弟弟，百毒不侵，病毒滾蛋”

　“哈哈”

　“我說兩句”恭老爺子意外發了聲，他一臉沉重地站起身，大家也就跟著安靜了起來“今年非比尋常啊！”五月悄悄地看著她，那個老頭兒不會要說什麽父女團聚的煽情話吧？“這第一杯酒。。”

　未見老頭喝酒就上頭，眼角便有藏不住的淚光

　“給我們的國家，我們的同胞”這個祝願讓在場的人心酸震撼“這個2020年啊，確實出乎我們大家的意料，我們悲憤抱怨，我們被困在家裡，小心，恐慌，害怕，明天會蔓延還是控制？我們會受到怎樣的損失？一切都還不得而知。這種無力感，相信不止是我才有吧？”大家都不說話“所以到了這個時候，我們能做的，就是相信我們的國家，祝福我們的國家，來吧孩子們，祝願我們偉大的祖國及同胞，國泰民安，山河無恙！”

　那杯烈酒封喉，那番語重心長，幾乎是這個國度每一個人，最熱烈也最迫切的願望，大家也終於意識到，我們與國家的關系，平日裡它沒有書本上宣揚的那麽偉大，卻如此的息息相關，尤其在災難面前。是的，我們的國家也許不太完美，尤其對於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熱裡的人，可是不得不承認，也不得不現在就要學著去做的，去改變的，就是與我們的國家，與我們的生態環境和平共處，在這件事裡，沒有人能夠獨善其身。

　席間熱鬧，恭喜自律隻喝了一杯橙汁，不管怎麽威逼利誘 ，她都有自己的打算，見五月偶爾偷看窗外的煙火，見她看著春晚就突然憋紅的眼睛，見她頻頻刷著手機，就像等著什麽一樣的坐立難安，恭喜知道，那個小女孩怕掃大家興的心思，而這樣的懂事，自己又怎麽忍心看穿卻又不成全？

　“我們要去哪？”

　“告訴我？”

　“不是說取消一切娛樂活動了嗎？”

　“呵呵”恭喜笑了，這個總是好奇的姑娘，她拉起自己的手，不善於偽裝的她，從離開那個喧鬧之地開始，就變成一個粘人的模樣

　“去你想去的地方。。”

　想去的地方？科莫多島，熱鬧商場，還是什麽從不敢想的驚喜？還是回家看看吧？要知道今年春晚讓人感動，讓人落淚的地方實在太多。。

　五月低下頭，不說話，沒動靜

　“怎麽不說話？”這個城市似乎從沒有這樣的空曠過，整條公路屈指可數的汽車，就算霓虹再閃爍，就算街頭再漂亮，都擋不住寒冷的除夕夜，它散發著孤獨卻又淒美的味道。“恩？”追過去看她，她果然感動得說不出話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如果是你的話！”

　“呵呵”

　她畫了一個很美的妝，美瞳之上是那剔透晶瑩的淚光，街燈溫暖，規律閃過，因為心裡有一個人，所以也跟著她忽明忽暗，忐忑不安

　“不知道武老師每年這個時間在幹嘛？看春晚？等煙花？還是聊家常？搶紅包。。。”

　“都有吧！是不是挺沒意思的？”

　“還好。。”皺起眉頭，恭喜溫柔道，喝著剛剛她沏的茶“嗯？放菊花了？？”

　“你不是說有點嗓子疼嗎？”

　“呵呵”恭喜特別得意，拉起她的手“這可真是一件讓人上癮的事。。”

　“恩？菊花茶嗎？”

　“哈哈”五月最初的情話一一兌現，這個有些冷豔的女人，果然因為自己，明媚的笑容越來越多“是五月你啊！”

　“討厭”她紅著臉推了她一下“還問我，那你呢？春節怎麽過？知道你不串親戚，應該會有點別的什麽吧。。”

　“呵呵，你問哪一年？”

　“嗯。。那就上一年。。”

　“不喜歡聊天搶紅包，也不太有興趣去認真看完哪個節目，武老師的記性不錯，還記得我不串親戚呢？”

　“對呀！”

　五月驕傲的摟起她的胳膊，還記得那一年自己的勇敢，膽敢約她出來一探究竟；記得自己在得知答案那一刻的欣喜與窘迫；記得自己和她肩並肩走在一起的心跳，慌亂緊張，就連多年以後回想，還是會笑，會激動，會暴露喜歡的穿幫！

　“自己做了一件這麽偉大的事，怎麽能不記得？”

　“額，的確！”

　很久以前知道這個小姑娘的勇敢，就會言不由衷的笑，心口不一的裝作無謂，終於有一天她親身體會，那就像有天噩夢纏繞的夜晚你突然驚醒，你失魂落魄，不敢再睡，一面慶幸一面害怕，但是翻個身，你就見到窗簾未掩蓋的那一角，露出那美麗的月亮，她安安靜靜地看著你，安慰著你

　“記得和驍遠姑姑兜兜轉轉，扯很遠才聊到你，知道你平時的努力，害羞，聽說你家的故事，尤其是上一年，似乎知道了那一年四月份會發生的故事，所以總是想知道你的消息。。”

　“你說得我越來越矛盾了，本來我就為難，舍不得你，也舍不得我爸媽。。。”

　“人不能太貪心，更何況你的前半夜已經給我了，別為難，恩？”

　“討厭”

　車子停好，舉家燈火通明，五月抬頭看屬於自己的那個窗口，不知道怎麽的，那個倍感期待的春節，如今變得有些凌亂，有些不堪

　“走吧！我和你一起上去。。順便把你拚不上的樂高拿回去”她痛快打開車門，五月反倒猶豫起來

　“誒！”五月拉住了她“要不，還是別上去了吧？”

　“怎麽？害怕了？還是不想我上去？”她開著玩笑“怕這個春節大家都不好過？”

　“不是”

　“呵呵，我就陪你下電梯。。”

　“我說了不是。。”

　“那”曖昧地靠近她“是舍不得我。。”

　見她沒說話，恭喜隻好關上車門，拉起她的手

　“額，一場疫情打亂了所有人的行程，比如什麽時候送你回家？去看哪場賀歲片？去科莫多島該給你怎樣的驚喜？機場的時間怎麽消磨？之前還擔心你和驍遠的假期不夠長，現在好了，不知道我們是不是因禍得福了？”

　“呵呵”

　“五月，真的特別感謝你，陪我度過這樣令我緊張的節日。”十字交叉她的手掌“之所以能看穿你的心思，因為我曾經也和你一樣過，所以相比說出來你會害怕我不開心，我更在乎的是，你是否因為愛而忽略了掩飾了自己真正的感覺和想法，但不想瞞你的是，不管你今天的表現怎樣，我都決定是送你回家的，因為我知道，見不到你的感覺。。”

　“恭喜。。”

　“呵呵，如果你姥爺爺爺奶奶在，我可能還真沒那麽大方，想到他們兩個人孤零零的。。”恭喜看著千家萬戶的闌珊燈火“他們是你的父母，是最惦記最想念你的人，心裡還挺不好受的”

　“恭喜。。”

　五月感動地抱住了她，距離零點還有幾分鍾的時間，高樓聳立，每個單元門口都掛起了大紅燈籠，隔著衣服可以隱約聽到手機提示的聲音，如果猜得沒錯，那應該是一條又一條的新年祝福。都說遇到一個對的人，那個人會讓你變成孩子，以前她從不知道疼愛的含義，以為就像父母那樣，在無私與期盼中鑄成成長，以為就像好朋友那樣，在了解與分享中形成陪伴，以為就像銀屏中上演的愛情那樣，不離不棄，乃至天荒地老。

　有句話說得好，任何一種觸及靈魂的深刻感情，都是從理解對方的痛苦開始的，就好比剛剛的那一刻，她感同身受，悉心考慮，愛我所愛。矛盾前後，知道我小，所以從不跟我計較。情緒左右，我不講道理，她竟也能讓我幾分，無法無天又循規蹈矩

　“你怎麽這麽好？”

　“送你回娘家就好啦？”

　“呵呵，你知道嗎？我真的很久很久都沒認真看完一個小品或者節目了！可是剛才，我特別專心，仿佛自己多投入一些，就能跟往年的感覺差不多。這個節日對你很陌生，對我也是，可是我知道，生活終於因為我們的努力而變得開始好起來了”恭喜輕輕撫摸她柔順的發“謝謝你，在有點糟糕的狀況面前，還能顧慮我和我爸爸媽媽的感受”

　“呵呵，對我的感謝明天記得報答。。”恭喜鄭重其事地調戲“走吧，明天來接你”

　“等會”五月看了看表，分針時針幾乎重合，她一臉狐媚地指著自己的嘴巴，恭喜笑了笑，輕輕如她所願。

　記得這個小孩兒說過一句特別美的話，等到有天苦盡甘來，山月星河都做賀禮，此時此刻天邊火樹銀花，美輪美奐，這大概也是在慶祝彼此吧？借著火光，偷偷許願，還是希望這個小女孩天天開心，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