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對著眼睛, 鼻尖對著鼻尖,至少有十幾秒, 他們就這麽近在咫尺地對視,甚至能聽見彼此漸漸變化的呼吸。
“不好意思啊,久等了。”有個穿白大褂、戴口罩的醫生說著話走了進來。
宗城的臉在眼前轉開,站去了旁邊,一隻手拿了醫用櫃上自己的書和筆記。
林遷西還呆坐著,感覺小腿上都是那隻手剛剛抓過的力度,修長有力的手指,還跟以前一樣。
“有什麽樣的疼痛感?”醫生已經到了面前, 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 正在問他話:“持續多久了?”
林遷西走著神, 余光裡都是站在旁邊的身影,嘴裡說:“一點兒舊傷。”
“我看看。”醫生彎腰給他檢查,手在他腳踝上按:“疼就說一聲兒。”
林遷西眼睛往旁邊看,宗城那隻拿書的手垂著,手背突起兩根青筋,似乎格外用力, 一直站著沒走, 也沒動。
忽然腳踝痛了一下,他“嘶”一聲, 眼睛才轉開。
“這兒是吧?”呂歸帆檢查完了,站直了說:“舊傷是這樣的, 這樣看, 情況還好,估計疼兩天就好了,有誘因再反覆。最好是做個全面的檢查, 有必要的話就去看個骨科……”
林遷西就聽了開頭這幾句,後面都沒認真聽,隨口“嗯”了一聲。
直到面前遞過來一張單子,他眼睛才動了一下,發現醫生一長段的交代都說完了。
“你自己來的?”呂歸帆把單子遞給他,問:“有沒有人陪同?”
“有。”林遷西接了單子,扶著椅子站了起來,慢慢往外面走,旁邊還站著那道高高的穿著藍色護工服的身影。
走到門外面,他才反應過來,怎麽直接就出來了,醫生說他能走了嗎?
裡面忽然傳出低低說話的聲音:“呂老師,我請個假可以嗎?”
聽到這低沉的一句,才敢確定那真的是宗城,不是在做夢,林遷西抓單子的手扶了一下牆,心裡陡然跳快了。
“林遷西?”羅柯背著球杆包,從遠處很快地走過來:“好了嗎?”
“啊?”他心不在焉說:“應該好了吧?”
“應該?”羅柯拿了他手裡的單子看:“哦,讓你做個檢查,那去拍片子的地方吧,估計要排隊,大醫院真的人超多。”
林遷西往前面走,心跳地劇烈,腦子裡一直懵懵的,走到導醫台那兒,站住說:“不拍了。”
“嫌人多嗎?”羅柯問。
“嗯,我覺得沒那麽疼了,下次吧。”
“那要回去嗎?”
林遷西也沒說要走。
羅柯以為他在緩腳,想伸手扶他一下:“對了,你球杆呢?”邊問邊伸手,忽然看到後面走出來的人,手伸一半,不動了。
宗城脫掉了護工服,穿著黑T,大步走了過來,一隻手裡拎著林遷西的球杆包。
林遷西看著他,喉結上下一滾,沒做聲。
羅柯吃驚地看著宗城,又看林遷西,似乎明白了什麽,手指推了推眼鏡,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夾在兩人中間,覺得他們眼裡也沒別人,就看著對方,站了一下,把手裡的單子遞給了宗城:“忽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兒,林遷西打算下回再來拍片子,要先回去了,麻煩你送一下吧,酒店在大學生體育館那兒。”
宗城接了,幾步走近,一手抓住林遷西的胳膊:“走。”
林遷西根本是被他帶出的門。
到了外面的路上,剛好有輛剛空下來的出租,宗城拉開車門把他送進去,緊跟著低頭坐了進去。
林遷西胳膊上被他抓得發燙,坐下來,腿緊緊挨著他腿,心裡跳的像擂鼓,表面硬是壓著像沒事兒一樣。
“去大學生體育館。”宗城對司機說。
車開出去,兩個人很久沒說話。
林遷西心口快跳麻木了,死死握著一隻手,眼睛落在他的腿上,他又直又長的腿似乎繃地很緊,大腿側線條明顯。
“這次比賽在北京嗎?”宗城忽然問。
“啊?”林遷西一下被拉回神,點了點頭:“對……”
“來幾天了?”他的聲音壓在喉嚨裡。
林遷西穩著心跳說:“快一個禮拜吧。”
宗城看了眼他瘦削的側臉,嘴唇抿了抿,手指緊緊抓著他的球杆包,想問“那怎麽不來找我”,卻又沒開口。
車開了四十分鍾,停在酒店外面,兩個人說的話就這幾句。
宗城拎著那隻球杆包,一直把他送到房間門口。
林遷西掏卡開了門,回過頭,伸手。
宗城把包遞給他。
他拿了球杆包,走進去,放在門口的櫃子裡,又回過頭。
宗城站在門口,沒進來:“記得去拍片子。”
林遷西扯了下嘴角:“嗯,突然就好多了,我緩兩天。”
宗城眼睛看著他,林遷西覺得他那條斷眉在往下壓,眼神已經沉的不能再沉,隨時都像是要開口說什麽的樣子,下意識地盯著他,看到他胸口在起伏,自己也不自覺跟著呼吸變急。
然而宗城沒開口,忽然轉身走了。
林遷西愣一下,抓住門,對著沒人的門口看了幾秒,才慢慢推著虛掩上,轉頭看著雪白的牆,自言自語:“你在幹什麽啊,林遷西……”
他在幹什麽啊,那不是他男朋友嗎,為什麽就說了這麽幾句話?
林遷西手撐住牆,深深低下頭:“操!”
宗城並沒有走,他站在樓層盡頭的吸煙角,背貼著牆站著,嘴裡叼著剛點燃的一支煙,是想忍一下,不想讓林遷西難受。
他抽著煙,想著林遷西的樣子,在科室裡看到他坐在那兒的一刻,差點兒以為是幻覺。
宗城斷眉一抽,咬了下煙嘴,重重吸了兩口,拿了在垃圾桶上撚滅了,忽然往回走,去林遷西的房間。
房門虛掩著,隻留了一道縫,他一把推開。
林遷西撐著牆,低著頭,猛地轉頭看過來。
“林遷西,”宗城死死盯著他,低低問:“這麽長時間,想我嗎?”
林遷西喉嚨堵了,聽著他語氣,明明還跟平時一樣淡,卻總覺得已經有火燒起來了。
他嘴角勾起來,痞笑,又抿住,成了苦笑,忍著飛快的心跳說:“廢話嗎不是,你他媽覺得呢?”
怎麽不想,每一天都在想,看到他的那一秒,心口都要炸了。
“那你要我走嗎?”宗城聲音更低,臉上沒有表情,喉結卻在滾動:“你如果還是不放心,我現在就走。”
林遷西看著他,一時沒做聲。
宗城眼神動了動,抿緊嘴,轉身就走。
林遷西緊緊攥著手,手心裡都是汗,咬著牙關,忽然低低罵了句“操”,衝了出去,一把從後抱住他腰。
宗城腰上一緊,腳步就停了,回過頭,反手一把抱住了他,直接撞進房裡,一腳踢上門,捧住他臉就吻了下去。
林遷西胸口裡還是跳得飛快,嘴唇被又啃又咬,手臂抱他死緊,能聽見他的胸腔裡也跳得劇烈,舌尖伸出去,舔他的唇線,噴出來的呼吸都像火,聞到他身上帶著醫院的消毒水氣味,混著自己身上洗發露的味道。
宗城張嘴,陡然纏到他的舌,手一下抓到他褲腰,推著他身上的短袖掀上去。
林遷西身上一沉,是他的腰腹壓了上來,後背頓時撞到了牆上,感覺出久違的蓄勢待發。
他喘著氣,手摸到宗城腦後的短發,扎得手心都癢,含糊不清地說:“你剪頭髮了?”
“嗯。”宗城也在喘氣,手狠狠掐住他腰:“為什麽瘦成這樣?”
“沒有,我他媽還有力氣著呢。”林遷西抓著他肩,重重一撞,聽到他一聲低沉的悶哼,抱著他往前壓。
宗城退了兩步,被他壓著一下跌坐在椅子裡。
旁邊就是床,但沒人管。
林遷西拽掉他身上黑T的時候,感覺他的兩條長腿已經穩穩撐住了自己,被他一隻手按住了後腰,“呲啦”褲鏈聲響,緊跟著一根弦從身上扯緊,宗城就是那個撥弦人。
林遷西呼吸地一聲比一聲急,右腿的小腿忽然被他另一隻手好好扶住了,耳邊聽見他低低喘氣的聲音:“上來,林遷西……”
林遷西抱住他脖子,沒過幾秒,猛然手臂拉緊,眼皮狠狠跳了幾下,想罵一句“我操”,硬是咬牙忍住了,兩手抓在他頸後,恨不得抓出印子。
宗城一直看著他,他繃著臉,睫毛都連著眼皮在顫,白生生的脖子和肩膀繃緊了,耳根那兒紅成了一片,只有嘴唇還閉地死緊,胸口起起伏伏,喉結在他眼裡不停上下滑動。
他身上開始出汗,宗城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每一下都是汗水在交融。
直到林遷西一把收緊手臂,低頭對著他鼻尖,重重地呼氣吸氣,宗城忽然抓住他左手,在他虎口上摸了一下,按在了自己右側小腹上:“看這兒。”
林遷西手上摸到一塊突起,忍著難耐的感受,垂眼,看到他緊繃的腹肌,手指碰到的地方很紅很腫,一個紋上去的新鮮字母“L”,特別隨意,如果不是多了點兒紋身的修飾,簡直就像是人隨便手寫的。
那的確就是隨便手寫的,是他自己當初隨手簽在他襯衫上的那個。
“你去紋了?”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問。
“對。”宗城低喘。
在電視上看到他紋的那個字母時,他就決定也去紋了。
那裡猛地動一下。
林遷西手指一縮,幾乎顛了一下,一把抱住他脖子,低頭就用力堵住了他嘴,才忍著沒出聲。
沒有再看那兒,也沒再碰,因為那紋身的地方,是他當初挨刀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