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故淵騎著自行車衝出學校的時候,根本沒想過下午的課要怎麽辦,他滿腦子都是池鬱哭得幾乎咽氣的聲音。
他急忙慌張地趕到池鬱給的地址處,問了保安大叔九棟具體在哪個位置後,一口氣不歇息地往裡跑。
“1202……1202……”付故淵乘著電梯上了十二樓,嘴裡念著門牌號,來回尋找。
最後,他停在一扇木棕色的門前。
付故淵沒有立刻敲門,他深呼吸了一下,猜想著可能發生的各種情況,拿出手機,調到和付爸爸的通訊界面,確保一個鍵就能撥通後,這才按響門鈴。
等待雖然短暫,但足夠讓人心跳加速。
付故淵看著門被緩緩打開,緊張地吞了口空氣,攥緊手機。
好在開門的不是別人,是池鬱。
池鬱明顯洗了臉,不過雖然他臉上沒有淚痕,但是雙眸通紅,眼皮微腫,一看就知道剛剛大哭過一場。
“班,班長……”他說話的聲音還有些顫,及時地遏製住情緒是件很難的事,“你來了,進來,來吧。”
付故淵走進房子,見他一個人在家,心裡暗自籲了口氣,收起手機,擔憂地問:“你怎麽了?在做什麽?”
“我在……在打掃衛生……”池鬱回答。
“打掃衛生?”付故淵愣住,“為什麽在打掃衛生?”
池鬱說:“因為,你,你要來。”
付故淵:“……”
付故淵頓時覺得又無奈又好笑。
池鬱都哭成這樣了,竟然還惦記著自己要來,所以得打掃乾淨些的事。
他到底是多不在乎他自己啊。
“來,過來。”付故淵並不打算進屋,站在玄關處朝池鬱招手。
池鬱搓搓眼睛,試圖讓自己看起來精神點,然後乖乖走過去。
付故淵如往常那樣撫著池鬱的下巴,抬起他的臉,心疼地說:“眼睛哭成這樣……”
“沒事的,冰敷一下,一下,馬上就好了。”池鬱聲音無法止住聲音裡的哽咽,斷斷續續地說。
付故淵憐惜地歎口氣,忽然伸手攬住池鬱,將他摟進懷裡抱住,輕輕拍著他的背。
“班長?”突如其來的肢體接觸讓池鬱身體繃直,大惑不解。
“這樣會感覺好點嗎?”付故淵柔聲問,“我以前難過的時候,我媽我爸就是這樣抱我的。”
池鬱這才反應過來付故淵在安慰自己,他不再拒絕溫暖,放軟身子,回抱住付故淵,點點頭:“嗯,好,好多了。”
嘴上說著好多了,眼淚卻又湧了出來。
池鬱埋在付故淵懷裡,雙手抓著他的衣服,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但這次不是因為傷心,而是在黑暗中顛沛流離多年,忽然被人間暖陽擁入懷裡,不知如何感激,隻知哭泣。
付故淵沒說話,輕輕拍著池鬱的後背,安靜地陪著他。
方才哭,是越哭越絕望,而這次哭,竟越哭越平靜。
池鬱慢慢止住哭聲,用衣袖擦擦眼睛,難為情地說:“班長,你,你肩膀被我弄濕了……”
“沒事。”付故淵滿不在乎。
池鬱走到客廳,抽了張紙巾,想給付故淵擦衣服。
付故淵拿過他手裡的紙巾,先給池鬱擦拭眼淚。
“到底出什麽事了?”付故淵問。
池鬱抽噎:“沒,就是想……想起了……些事情……”
他說得斷斷續續,但付故淵還是聽懂了:“什麽事。”
池鬱猶豫了下,把池爸爸出車禍前的事和付故淵說了。
“他說……會……帶我去……遊樂場,但是他……沒回來……”
付故淵聽得心臟抽疼,他腦子一熱,突然抓起池鬱的手:“走,我們現在去!”
“去,去哪?”池鬱呆住。
“去遊樂場!”付故淵說。
“可,可班長,下午,還要上,上課啊。”池鬱提醒。
“不上了,走,去遊樂場!我陪你!”付故淵拉著池鬱就往外走。
池鬱比付故淵理智得多,一把拖住他,阻下他離開的動作:“等等,班長,可是,可是……”
“不是說會乖乖聽我的話嗎?”付故淵亮出殺手鐧。
“會,會的。”池鬱點頭,然後就被付故淵拽出了門。
兩人打了輛出租車,司機是老司機,一路油門踩到底地將他們送到了目的地。
付故淵站在遊樂場門口,腦子冷靜了下來,內心開始嚎叫。
臥槽,臥槽,身為班長的他拐著池鬱逃課了!!!
這事要是被班主任知道了,估計得爆發出洪荒之力扭斷他脖子,以儆效尤。
付故淵正崩潰地想著現在該如何是好,身旁的池鬱看著遊樂場的大門,輕聲說:“這就是遊樂場啊……我第一次來……”
付故淵:“……”
那一刻,所有的事再次被付故淵拋之腦後,清光和煦,落在眉眼間,他笑著朝池鬱伸出手:“走吧!我們去買票,我陪你!”
瘋玩一下午,午時高陽變成日落黃昏,遊樂場即將關門,付故淵和池鬱坐在遊樂場裡的長椅上休息。
付故淵買來雪糕,池鬱道謝,拆開包裝,邊吃邊看著不遠處的大擺錘瘋狂旋轉,上面傳來破音慘叫聲。
這個項目兩人剛玩過,池鬱隱約記得大擺錘升到最高點的時候,坐在他旁邊的付故淵好像抓住了他的手。
不過後來大擺錘轉了起來,人在前面飛,魂在後面追,池鬱頓時不知道付故淵握自己的手到底是真實發生的,還是他一廂情願的幻想。
“遊樂場快關門了。”付故淵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
“嗯。”池鬱語氣惋惜。
“今天玩得開心嗎?”付故淵啃了口雪糕,問池鬱。
池鬱連忙點頭,他生怕付故淵不信,點頭的幅度極大。
“那就好。”付故淵揉揉池鬱的頭,“可惜來的倉促,時間太短,有些項目沒玩到,不過也沒關系,我們下次再來。”
“還,還有下次嗎?”池鬱瞪大眼睛。
“怎麽沒有?”付故淵反問,他笑著說,“不但有下次,還有下下次,第三次和第無數次。”
池鬱低頭抿著嘴角,不知是想哭還是想笑。
隨口的約定,是平凡無奇的日常,可就是這些安靜的日常,在時間的釀造下,終會變為今生無可遺忘的念想和希冀。
“走吧,該離開了。”付故淵吃完雪糕,叼著木棍,聽見遊樂場的喇叭提醒著遊客即將閉園。
“嗯。”池鬱點點頭,站起身。
就在此時,付故淵的手機響起,他剛接通,就聽見項青梧在那頭喊。
“臥槽,兄弟,你和池鬱牛批啊,高三逃課,絕了你倆!哪借的膽啊?和我說說,我也想借一個。”
付故淵揉揉被吼得發疼的耳朵,將手機換到另一邊:“被老師發現了嗎?”
“沒,你倆運氣好,班主任一下午沒來查班,上課老師也沒問你們去哪了。”項青梧說。
“這麽趕巧?”付故淵吹了聲口哨,笑著握住站在一旁的池鬱的手腕,帶著他往遊樂園門口走,“今天說不定是我的幸運日。”
“你倆到底去哪了啊?”項青梧好奇得很。
“你管我倆呢。”付故淵不願說。
“得,這還真管不了,但你倆可別忘了,下周月考啊!”
月考,雖然高三考試多如牛毛,但無論是大考小考,依舊能使大家緊張得腿顫肚子抖。
學校每次考試座位都是按照上次成績排名來安排的,白鳴風上學期期末考了年段第一,所以這次月考,自然坐在第一間教室第一排第一個位置。
白鳴風剛走進教室,立刻感到不少人都抬起頭看向了自己。
他習以為常。
畢竟在成績至上的學生時代,年段第一是萬眾矚目的殊榮。
白鳴風坐下後,拿出考試用的塗卡筆,忽然感到一束灼熱的目光。
雖然他經常被人偷偷瞧,但是這麽一直打量的人也挺少。
白鳴風憑著感覺,轉頭看去,頓時一愣。
看他的人竟然是徐秋月。
徐秋月見他看了過來,慌慌張張地挪開眼睛,神情尷尬地低下頭。
白鳴風:“……”
她竟然也在第一考場,原來她的成績這麽好嗎?
上次和項青梧一起送徐秋月回家後,兩人也算是認識了,別的不說,徐秋月的情商是真的高,一路和兩人氣氛融洽地聊著天,就項青梧那直男回答,她愣是能接茬。
白鳴風吐出一口氣。
情商高成績又好啊……
這樣的女生,怎麽能不討人喜歡。
白鳴風警告自己別想這些,專心致志地考完上午的數學。
這次數學試卷很難,考試結束後,考場裡所有人都在唉聲歎氣。
白鳴風雖然是學霸,但遇到難解的題也會覺得頭疼和挫敗,他臉色陰沉,收拾著桌上的文具。
正此時,他座位旁的窗戶被人輕輕叩響。
白鳴風轉頭看去,見項青梧站在教室外,他動作加快,將桌上的筆一股腦塞進筆盒裡,然後背起書包往外走。
他腿剛邁出教室門,整個人就被項青梧抱住了。
白鳴風:“?!”
項青梧抱著白鳴風,腦袋額頭蹭在他的頸窩裡,崩潰嚎啕:“啊!!數學好難啊,我完蛋了阿白,要不及格了,怎麽辦啊,靠靠靠,為什麽這麽難,出卷老師你要我的命你直說啊,我這就去你家門口懸梁!”
“幹什麽呢!”白鳴風被他作弄得滿臉通紅,“考都考完了,你抱我也改變不了你的成績啊,松開!”
“我這叫蹭蹭學霸之氣,靠玄學拯救命運。”項青梧厚著臉皮,賴白鳴風身上不肯走。
白鳴風氣急,伸手推他。
兩人正鬧著,忽然有人喊。
“欸?項青梧,你怎麽跑這來了?考得怎麽樣啊?”
白鳴風和項青梧動作皆一頓,齊齊轉頭看去,見徐秋月笑著和他倆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