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鳴風跟著人流走了數步,正找著動車出站口,突然聽見身後傳來急切的呼喚。
他一轉頭,看見項青梧疾步奔了過來。
“啊??你這是幹什麽呢,你的行李呢?”白鳴風懵了。
“行李,放檢票口,前,前面了。”項青梧彎腰雙手撐住膝蓋,氣喘籲籲,“阿白,我有事,和,和你說。”
“有事手機發短信啊!”白鳴風一抬頭,發現檢票口那邊,距離項青梧乘坐的那趟動車停止檢票的時間只差三分鍾了,大廳裡響起了催促上車的廣播,白鳴風著急起來,“你坐的那趟動車要開了,還不趕緊過去!”
項青梧:“我有事和……”
白鳴風打斷他:“手機啊!哥!!二十一世紀了!!你聽到無線網絡在對你憤怒咆哮嗎?”
項青梧:“不行,這事必須當面說。”
“要說什麽?他媽的趕緊說!”白鳴風拉住項青梧的手,就往動車檢票口跑。
“不是……等等……”項青梧昏頭昏腦地被白鳴風拽著跑,滿腦子都是:臥槽,阿白牽我的手了,他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我得好好和你說啊。”
“你說啊!”白鳴風扯著他跑到可憐兮兮被遺棄的行李箱旁,一手拉著項青梧,一手拎上行李箱,快步來到檢票口前面。
“什麽班次啊?D211?快點快點!身份證拿出來!!”檢票口的工作人員跟著著急,連連催促。
“可是,這,這樣不能好好說啊。”項青梧被催得暈頭轉向。
“那就出差回來再說!”白鳴風翻他口袋,找出他的身份證,在檢票機上刷了卡,將行李箱往裡面一丟,又去推項青梧。
“回來?等我回來說嗎?”項青梧被他推得腳步踉蹌,一個趔趄,過了檢票閘機口。
“對!你不是出差三天就回來了嗎?”白鳴風將他的身份證丟還給他,“快去站台趕車!”
反正兩人天天都在一起,想來項青梧肯定沒什麽要緊的事。
兩人說話間,檢票已經停止,電子屏上動車班次的信息變成刺眼的紅色。
“小夥子快去啊,磨磨蹭蹭幹啥呢,這動車可不等人啊!”工作人員連聲趕人。
“阿白。”項青梧拎起行李,“那你等我回來和你說。”
正好,他可以利用這幾天好好思索,該怎麽向白鳴風表達心意。
要說的話很簡單,但是很多,隨隨便便開口怕他不懂。
“好好好,等你回來說,我又不會跑的,快去吧,別堵閘機口前了!”白鳴風朝他揮手。
項青梧戀戀不舍地看了白鳴風一眼,拎著行李箱下了站台。
白鳴風站在動車站大廳裡,等收到項青梧的短信說自己趕上動車了,讓他別擔心後,這才轉身離開,去醫院值班。
白鳴風在醫院忙碌一天,晚上在醫院食堂吃過晚餐後回到家裡,下意識地喊了一聲項青梧的名字。
但是房子一片漆黑,無人回應。
“啊……”白鳴風愣了一會,伸手打開燈。
他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他竟已習慣兩人住一起的日子了。
明明項青梧才來三周。
三周,養成一個習慣所需的時間。
大約也是依賴一個人所需的時間。
項青梧出差的第二天,白鳴風呆在醫院裡不想回家,小張覺得奇怪,於是問他:“學霸,你今天怎麽還不回家,主動留下來值班啊?”
白鳴風痛心疾首地看著他:“小張同學,你的思想有問題。”
小張大駭,連忙請教。
“每位同志都應該用有限的生命創造無限的價值。”白鳴風義正言辭地說,“這不叫主動留下來值班,這叫好學不倦!勤能補拙!”
小張淚流,鼓足乾勁,當即決定留下來和白鳴風一起值班。
白鳴風滿意地點點頭。
很好,晚上值班不會無聊了。
家裡又沒人等他,回去那麽早做什麽?
晚上九點,早上八點就來醫院的小張徹底陣亡,晃蕩著離開。
白鳴風和後面的值班醫生交接了病患情況,收拾好東西也準備下班。
他走出醫院,心想著項青梧什麽時候出差結束。
項青梧後天回來,明天還見不著面。
“還有一天啊……”白鳴風撇撇嘴,拿起手機,想給項青梧打電話,他剛按到通訊錄,就有電話打進來。
是項青梧打來的。
默契讓白鳴風先是驚訝,隨後彎眸笑起來。
“喂?”白鳴風接起電話。
“阿白,你在家嗎?”項青梧歡快的聲音傳來。
“沒,剛離開醫院,你在哪呢?忙嗎?”白鳴風沿著街道走著,嘴角含笑。
“在酒店休息呢,還行,不算很忙。”項青梧說道,“你才離開醫院啊,也太辛苦了,這個時間公交車都沒有末班車了吧?”
“沒事,我走回去。”白鳴風說,“就當鍛煉身體了。”
項青梧抿嘴,決定回去就買輛車。
“對了,阿白,你明天是不是休息?”項青梧問。
“明天周三吧?”白鳴風說,“我規培半天,下午休息。”
“那正好。”項青梧說,“你明天幫我去看看房子吧,我都忘記和房東約好看房這件事了,我把地址發給你。”
白鳴風一怔,腳步頓住,站在大街上:“房子?什麽房子?”
項青梧說:“我租的房子啊,總不能一直住在那單身公寓裡吧,太小了。”
白鳴風:“……”
忽然間,喜悅崩塌,迷茫和困苦猶如洪水,席卷而來,淹沒白鳴風。
啊……對啊……
白鳴風恍然之間心想。
項青梧遲早會搬出去的,會離開他身邊的。
他和他,不是一路人啊。
“阿白,阿白?你在聽嗎?”對面突然沒了聲音,項青梧喊了兩聲。
“我在聽,我知道了。”白鳴風聲音很輕,“你把地址發過來吧。”
“好,阿白麻煩你了啊。”項青梧笑道,“那個房子,你要是覺得好就好。”
“嗯。”白鳴風含糊不清地應著,根本沒細想項青梧的話。
那天夜裡,白鳴風盯著床頭的放合照的相框,悻悻失眠了。
他突然害怕起來,害怕不得已和項青梧分開的那天。
曾經擁有過陪伴,分離的時候才會覺得疼,像粘在手上黏人的膠水,皮膚貼在一起,不能等它乾透,因為一旦膠水乾透,再想扯開,只能使勁再使勁,以至於鮮血淋漓。
若不想淪落此地,必須提前割舍。
白鳴風拿被子蒙住腦袋,身子蜷縮成一團。
片刻後,團成一團的被子裡伸出一隻手臂,將放在床頭的合照拿進了被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