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鬧鍾剛剛響起來個開頭，還沒來得及把第一小節的旋律唱完，便被一隻白淨的手不留情面地關掉了。

　沈知非睜開眼，下意識地動了動手臂，卻遭到了一道阻力。

　她偏頭，眉梢一跳，定定地瞧著還在睡覺的章瑤，她正枕著自己的手臂，側臥著，由於被褥悶著，臉頰帶著粉嫩，將眼底的淡青襯得有些明顯。

　指腹蹭過下眼皮周圍的肌膚，沈知非溫柔地彎起了唇角。

　昨晚她睡得大概不早，不然也不會到現在也沒醒。

　不知道是昨天喝得不夠醉，還是昨夜的衝動印象深刻，沈知非並沒有完全斷片，腦海裡依稀存有一些零碎的畫面，她尚且記得，這雙唇的滋味。

　指下的眼睫掃動，沈知非抬起了手，等待章瑤清醒過來。

　女人清冷的聲音由於睡意未退而沾染上了軟糯，她低低地囈語一聲，接著睜開了那雙純澈的眼睛，先是有些懵懂，而後綻開淡淡的笑意，“早。”

　看樣子她已經開始適應了從沈知非懷裡醒過來。

　仿佛被什麽柔柔軟軟的物質包裹住了一樣，沈知非不由自主地將眼睛彎了彎，抿了抿唇道：“早。”

　“今天還出門麽？”章瑤坐起來，右手繞到腦後，將睡得凌亂的發絲抓了一把，再在背後放開，頭髮便如瀑般散在背後。

　她身形纖瘦，寬大的睡衣在她身上垂墜感得到了很好的展示，只在動作時依稀看得到背後兩個蝴蝶骨偶爾聳起，似要長出一對羽翼一樣。

　沈知非真怕她就此飛走了。

　偏開了頭，沈知非收回手，動了動有些酸痛的肩頸，道：“不去店裡了，早餐想吃什麽？”

　“我下樓買點吧。”章瑤不想讓她麻煩，宿醉起來本來就不會很舒服，就不想她在廚房裡忙活了。

　眉心微微蹙起，沈知非抬手揉揉太陽穴，這樣的動作讓她看起來有些強勢的脆弱，她說：“我去。”

　她仍是不太習慣被人照顧的感覺，會讓她覺得有些不自在。

　她加了一句解釋：“你昨晚沒休息好，多休息一會兒。”

　“我不......”反駁的話還沒說完，“困”字就要合著一個哈欠脫口而出。

　章瑤就微微張開了嘴巴，又欲蓋彌彰地想要把洶湧而至的困意壓下去，遂強行閉上嘴，一個哈欠醞釀一半被生生憋了回去。

　看著她拙劣的謊言當場被揭露，眼裡甚至都滲出了生理性淚水，沈知非就忍不住破了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女人略顯低沉的嗓音，含著毫不掩飾的愉悅。

　章瑤眨去眼裡的濕潤，略微有些不服氣，她咬唇：“我不困，剛才是大腦缺氧的生理本能。”

　“噗......”沈知非走過去，將她的衣領翻出來整理妥帖，語氣裡都是寵溺的溫柔：“好，你不困，我知道了。”

　只是拖長了稍許的尾音並沒有太大的信服力。

　熟悉的淡香縈繞周圍，章瑤不自覺地捏緊垂在腿邊的手，視線觸及沈知非溫吞的眸子，立馬錯開垂下眼簾，無處落腳的目光就定在了眼前高聳的兩條鎖骨上，“那一起去吧。”

　沈知非清晰地聽到眼前的人呼吸變得沉重了一些，顯而易見地，她也想到了一些別的事情上去了。

　沈知非的嗓子忽然就變得有些啞，她說：“好。”

　昨夜那個吻似乎又回到了眼前，章瑤微紅的眼睛，還有泛起熱氣的臉頰，沾染了水光的唇瓣，無一不是沈知非所渴求的“早餐”。

　領口的手滑落下來，牽住了章瑤握著的手，沈知非向前探去，目光卻一直鎖著章瑤的眼睛。

　看著心上人順眼至極的臉，沈知非隻覺得心裡都被填滿了，她不受控制地做了一個吞咽口水的動作，喉骨隨著這個動作而上下滾動，有種禁欲的意味。

　沈知非的眼睛大，而且有些長，眼尾線條流暢地上揚些許，讓她看起來輕佻又多情，這便是她長相看起來非常張揚的根本原因了。

　被這樣一雙眼睛盯著時，大多數人都會無可避免地為她這雙天生含笑的眼睛所失神。

　章瑤也不例外，她覺得，如果不是時候不對，她一定會被這雙眼睛勾得失了魂的。

　突如其來的一隻手抵在沈知非的額頭上。

　沈知非茫然又困惑地掀起眼簾看著章瑤，臉上甚至不加掩飾地流露一絲委屈。

　為什麽不可以？

　章瑤看著表情頗為可憐的沈知非，垂下眸子掃一眼近在咫尺的粉唇，腦海裡浮現了一個要不到糖果的小孩子的模樣。

　壓著唇角上揚的衝動，章瑤淡淡道：“還沒有洗漱。”卻仍記掛著剛才驚鴻一瞥的粉色雙唇。

　沈知非的唇很薄，唇形又恰到好處地好看，唇色偏淺，不塗口紅時會很粉嫩。

　據說唇薄的人都薄情，可是章瑤覺得他們說得不對，眼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反例。

　章瑤說完，便推著沈知非的肩頭，毫不留情地後撤兩步，拉開兩個人的距離，小聲地補充道：“不衛生。”

　眼尖如沈知非，她還是瞧見了章瑤紅彤彤的耳朵。

　心情突然舒暢了起來呢。

　於是沈知非伸了個十分放松的懶腰，“那就抓緊時間洗漱吧！洗漱完再親。”

　看到突然乾勁十足的沈知非的章瑤：“......”好像哪裡不太對，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好麽？

　為了節省時間，兩個人一起進的洗手間，各自端著牙杯，刷得滿嘴白沫。

　洗漱完的沈知非滿足地討了個早安吻。

　與昨晚險些擦槍走火的狂熱不同，這個吻乾乾淨淨，不帶絲毫情.欲。

　沈知非意猶未盡地抿了抿唇，沒能及時化上的唇妝此刻也被人吻得有了天然的色彩，紅豔得令人心顫。

　“適可而止。”見對方還有湊過來的趨勢，章瑤又羞又惱，忙抬頭覷她一眼，“別鬧了，還要下樓買早飯呢。”

　沈知非隻好乖乖聽話，收回了躍躍欲試的嘴巴。

　小區門口就有幾家早餐店，沈知非和章瑤選了一家包子和粥賣得比較好的鋪子走了進去。

　為了照顧學生黨和上班族，平時都是五六點就開了門的，這會兒已經七點過一刻了，店裡的人不是很多。

　沈知非笑著衝裡面忙活著的老板娘吆喝一聲：“老板娘，兩萬八寶粥，一屜小籠包。”

　章瑤很少在店裡吃早餐，就連高中走讀也是盡量在家裡吃過再去學校的，倒不是覺得這種店不衛生什麽的，只是因為不喜歡這種嘈雜的氛圍。

　此刻章瑤卻安靜地坐在餐桌前，看著沈知非跑前跑後地張羅早飯，甚至還能跟自來熟的老板娘聊上幾句家長裡短。

　這個發現讓她覺得有些驚奇，她又見到了不一樣的沈知非。

　開啟社交模式之後的、充滿煙火氣的沈知非。

　沒等幾分鍾，兩碗粥就擺上了桌。沈知非抽了一次性筷子，貼心地掰開之後相互刮了刮，磨去筷身上有可能存在的木簽子，然後才遞了過去。

　“嘗嘗吧，他們家的包子很好吃的。”

　章瑤接過筷子，開口道謝：“謝——”

　“打住，吃飯。”沈知非面色微沉地打斷了她的話，不容置疑地把籠屜往章瑤那邊推了推。

　她並不想要章瑤的謝謝，更不想章瑤對待自己像對待別人一樣客氣。

　她很貪心，想要在章瑤那裡擁有獨家專屬的特權。

　章瑤一開始沒明白沈知非介意什麽，但她並沒有把沈知非當成和別人一樣的，只是修養使然，一時沒能改過來罷了。

　腦中恍然閃過一個念頭。

　“我沒有在跟你客氣。”章瑤放柔了聲音解釋，然後夾起一隻小籠包，沒敢看對面的沈知非。

　忽然得到解釋的沈知非一愣，抬眸就看到章瑤低著頭吹小籠包的模樣，嘟起的唇讓她增添了幾分孩子氣，看起來乖巧又可愛。

　她是在哄她嗎？

　別扭的人連哄人都這麽含蓄。

　沈知非輕笑一聲，“我知道了。”

　章瑤點點頭，還是沒抬頭，似乎是吹好了，感覺包子皮沒有那麽燙了，把那隻小籠包遞到了嘴邊。

　“小心燙......”沈知非說晚了一步，章瑤已經咬了下去。

　“唔！”

　章瑤咬著下唇，眉心皺成一團，滾燙的湯汁在口中蔓延，舌尖的痛感也隨之火辣辣地傳開，她卻還要顧及形象，隻好小口小口地吸氣緩解。

　本來就沒敢咬太大口，卻仍是燙到了。

　沈知非比她還疼的樣子，“燙到了嗎？這包子裡面有湯汁，忘記告訴你了，我看看……”

　“……”

　章瑤別開頭，“沒事。”

　難道大庭廣眾下讓她伸出舌頭來給她看嗎？那也太丟人了。

　耳朵又紅了。沈知非好笑地伸手捏住她下巴，把人重新扭了回來，“我就看一下，快一點不會有人看到的。”

　這包子剛出籠的，裡面的湯汁溫度很高，搞不好要燙起泡的。

　章瑤執拗地與她對視，緊抿的唇看起來沒有要松動的意思。

　沈知非有耐心地跟她耗著，反正她們倆今天都沒有什麽事。

　終於，章瑤不自在地將唇分開了一個小縫隙，一截粉紅舌尖探出了頭，不過兩秒，就迅速縮了回去。

　沈知非看了個大概，應該不會起泡，於是才松開了手，“沒事了，小心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