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 但營地中卻歡樂得很。
幾隻狗都穿上了禦寒的衣服,撒著歡的討吃的。
對這些學生來說,這還是他們第一次遠遊夜宿, 興奮得根本睡不著。
圍著篝火, 吃著平時恐怕都難以下咽的烤肉,遠遊的條件其實都十分艱苦, 比如烤肉,也只是簡單的撒了些調料,這還是剛離開上京,等再過一段時間, 要是沒有補充物資的地方, 就得啃跟樹皮一樣的乾肉了。
但這些對這些學生來說根本不是個事,他們還處於激動之中。
“我覺得這裡的天空比上京的都要大。”
“等我遊學回來,以前的小朋友肯定能羨慕死。”
“聽說魯國文教氣氛在諸國之中是最濃的, 禮儀也是繼承的周禮, 也不知道和我大乾有何不同?”
都是學生幼稚而又充滿幻想的話, 是對異國的期望和好奇。
或許這就是少年獨有的無憂無慮吧, 真好, 天真了些,但不用有任何煩惱, 甚至都不用擔心他們這一去會遇到什麽困難。
陳柏卻不一樣, 看了一眼圍在一個火堆旁邊的幾個女學生,這才出上京,很多人就在用異樣的眼睛看著她們, 更別說到了魯國, 會是什麽樣的情況了。
魯國重禮守禮, 也就是說, 他們是最不能容忍打破規矩的一群人。
前路如何陳柏也不知道,但聽著旁邊的學生幼稚的談著對魯國之行的期望和好奇,似乎心中的擔心也少了一些。
也是,就當成出國旅遊吧,想這麽多幹什麽,擔心也改變不了即將發生的事情不是。
想通了這一點,陳柏也愉快的吃著陳小布端過來的烤肉了,時不時還和這些小家夥聊上兩句。
夜風習習,篝火搖曳。
等吃過東西,就是休息了。
陳柏鑽進了帳篷中,帳篷只能遮擋一些寒風而已,帳篷內有能裹在身上的被子。
陳小布也鑽了進來,將自己裹成了一條毛毛蟲,笑嘻嘻的將腦袋露出帳篷外,也不怕冷風吹進來,對著旁邊的帳篷中,也將腦袋露出來的商家兄弟聊了起來。
陳柏一笑,說了一句,“別玩久了。”
陳小布小腦袋直點,但明顯沒聽進去。
陳柏看了一眼裹得嚴嚴實實的陳小布,也不管他,沒有冷著就行,自己也拿了一條厚厚的被子裹在身上,這才感覺暖和了起來。
出門在外的艱辛算是第一次感覺到了,可惜不好用手機買東西,不然買點暖和的飲料喝了再睡,應該更舒服的。
陳小布不睡,陳柏也不敢就這麽睡過去,等陳小布這個小呆瓜凍得臉紅紅的將腦袋縮回帳篷後,陳柏才將帳篷拉上。
“哥,我覺得露宿真好玩。”
陳柏呵了一聲,“這一路基本都得露宿,到時候你在說好玩吧。”
陳小布疑惑的抓了抓腦袋,“本來就好玩呀。”
陳柏也沒解釋,說道,“睡吧,明天還得早起。”
左丘押送武器,肯定不可能有任何逗留,會以最快的時間趕回魯國,所以可以想象明天得起來得多早。
陳小布“哦”了一聲,但眼睛亮晶晶的,看來是沒這麽快睡著。
“哥,等我遊學回來,我也要當大學士,走在街上,別人都會給我行禮。”
陳柏一邊聽一邊閉上了眼睛,小孩子的想法有時候的確天馬行空,要是靠遊學就能當上大學士的話,大學士就不值錢了,說了一句,“那你在上京文院可得好好學習。”
陳小布小眉毛都皺了起來,“可是我一點都不想去上京文院上課,每次上課我都打瞌睡,先生就只會搖頭晃腦的一直講一直講,一講一天。”
上京文院的課的確枯燥了些,但所有先生都這樣,這是沒辦法改變的事情。
陳柏答道,“那你就得靠做出點功勞讓朝廷封賞了,想成為大學士就這兩種途徑。”
陳小布腦袋都耷拉了下來,哪有那麽容易,像他哥昭雪大學士,還是用命替百姓伸冤,差點小命都沒了,加上上京大病的時候,給病人打針,救了無數人,才得到大王封賞的大學士。
他覺得後面這種辦法比前面的還難。
愁,小小年紀,愁眉苦臉。
陳柏不睜眼,就知道這機靈鬼什麽表情,說道,“你以後要真想當大學士,你哥倒也是有辦法的。”
陳小布眼睛都亮了,“真的?”
腦門上的妹妹頭都快揚起來了。
溫馨的一問一答,陳柏都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的,他終於知道養娃的幸苦了,陳小布都這麽大了還能讓人操碎了心,更別說小一些的更難帶了。
第二日,天都還沒有亮,陳柏就被人叫醒了,隊伍要出發了。
陳柏看了一眼時間,才3點。
陳小布更起不來,眼睛都睜不開。
整個過程,眼睛都是閉著的被陳柏牽著走,陳柏一笑,估計換個人牽,都能將人拐走了都反應不過來。
要了些熱水,洗了洗臉,就上了馬車。
陳小布像提線木偶一樣,在馬車上又睡著了,或許根本就沒有醒過。
陳柏讓人看著點陳小布,又去清點了一下其他學生,這才出發。
早飯是一個餅,簡單到了極致。
夜路十分的不好走,只有最前面點了火把照著路,後面基本都是抹黑跟著。
陳柏真想將陳小布喊醒看看,夜宿和遠遊好不好玩,想了想,還是算了,讓他守住心中的快樂吧。
等陳小布醒的時候,天都大亮了。
陳小布開始有些驚慌,估計都不知道怎麽在馬車裡了,看到旁邊的陳柏才鎮定下來。
然後整個隊伍又開始熱鬧了起來。
陳柏搖了搖頭,這樣也好,一直心情歡快的去魯國。
這樣走了大概一個星期,齊政過來說了一聲,“馬上就要離開大乾境內了,後面的路恐怕不會太平靜,跟著隊伍千萬別掉隊。”
陳柏點了點頭,這一路上,他也在欣賞風景人文,頗有所得,難怪古人一直強調,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特別是在消息傳遞得不夠靈通的背景下,這句話實在太對了。
越遠離上京,百姓就越貧窮,無論是從建築穿著這些都能看得出來。
上京就像大乾的文化和經濟中心。
連陳柏那些學生都有些驚訝,他們原本以為,整個大乾就是上京的樣子,沒想到……
看著那些衣衫襤褸的百姓,他們原本以為是乞丐來著。
這就是階級,這些上京的小公子,他們所處的階級和環境,讓他們根本接觸不到這些人。
陳柏也算明白了齊政為什麽寧可置身於眾人面前,冒著被當成出頭鳥的風險,也要得到土豆的推廣權了。
也算明白,大王明明不喜齊政,但在民意起來後,又不得不讓齊政負責推廣土豆了。
因為土豆對大乾百姓來說,和命一樣重要,容不得出現半點爭執和問題,沒有人敢在上面耍花招。
陳小布啃著餅,原本他不想吃的,但看著這些平民,他覺得他要是不吃就實在太矯情了,別人都沒得吃不是。
陳柏的表情不置可否,這一路走來,他看到的是大乾真正的民生情況。
齊政居然騎著馬在馬車旁問了一句,“有何感受?”
陳柏:“……”
他領略了上京的熱鬧繁華,熟悉了街上小販熱情的吆喝,東市西市的人山人海,茶樓中聽話本的悠閑恰意。
現在又看到了衣衫襤褸,食不果腹的一路百姓。
說實話,腦子裡面挺突兀的。
竟然給他一種粉飾太平的感覺。
陳柏不知道說什麽,也不知道怎麽形容,或許他現在看到的才是真正的大乾吧。
齊政沒什麽感情地說了一句,“諸國紛亂,烽火連天,人人都說大乾民風彪悍,家家戶戶的壯丁隨時都可以成為戰場上最優秀的士兵,所以兵力最強,無人敢侵犯。”
“但又有什麽人知道,謊言說多了連自己都信了,大乾所謂的兵力,不過徒有其表罷了。”
陳柏的心中一縮。
以他這一路所見,百姓窮得飯都吃不起了,家裡的壯丁又怎麽可能就這麽上戰場,沒了勞動力,這一家老小讓他們餓死麽?
或許大王可以強行征兵,但在陳柏看來,不過飲鳩止渴。
所以大乾如果和諸國發生爭端,或許在一開始的確能強橫一時,但絕對不能長久。
陳柏突然有了一種危急感,要是大乾陷入危急,他現在就是大乾人,逃不了的。
但整個上京似乎都在以他們民風彪悍可抵抗諸國而沾沾自喜。
陳柏一歎,或許也並不是沒有人看出問題所在,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被人恭維久了,哪怕是謊言,恐怕也想多聽一點吧,這就是人性。
大乾……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安全。
齊政繼續道,“知道為何魯國這麽急著和我大乾交好?”
“據左丘這次帶來的消息,巴國和魏國結盟了,還有意和楚國聯合,聽說已經派去了使臣。”
陳柏眼睛都縮了一下,“合眾連橫,到底是什麽奇才,居然能想到這樣的辦法,還開始實踐了!”
這世道這局勢怕是要因為這人變了。
齊政愣了一下,“什麽?”
陳柏搖了搖頭,這說起來就複雜了,沒有直接解釋,而是問道,“左丘帶來的消息?巴國和他魯國有仇,他怎麽知道巴國這麽秘密的消息?”
這樣的大國開始聯盟肯定不會大張旗鼓,不然會引起其他諸國的驚慌而進行對抗。
齊政的表情古怪了起來,“因為魏國派了使臣來魯國,想要拉魯國入夥。”
陳柏:“……”
巴,魏已經結盟,按理會一起對付魯國,但魏國又派了使臣到魯國尋求結盟。
這關系複雜得,這結盟看上去也並非想象中那麽牢靠。
時而合縱,時而對抗?魏國的小心思怕是值得推敲。
陳柏問了一句,“不知道促成巴魏結盟的人是誰?”
齊政答道,“魏國太子蘇晉,傳聞這蘇晉的身份有些不簡單,乃是先聖的嫡傳學生。”
陳柏微微一慎,居然是魏國太子,這蘇晉倒是一個奇人,怕是和趙國的素丹有得一拚,要是有機會倒是得見識一番。
陳柏說道,“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齊政看了一眼陳柏,“你覺得,一但大王身體出了什麽問題,若是太子蛟成了大乾的王,他能護得了現在這種局勢下的大乾?”
陳柏:“……”
說到底還是在讓自己堅定地和他站一條船上。
不過齊政也說得沒錯,就太子蛟那性格,他怎麽和諸國相爭?
就現在看來,趙國有素丹,宛如聖人在世,魏國又出了個太子蘇晉,目前看來極其擅長合縱連橫之術,不可小覷。
他大乾就靠太子蛟?
怎麽想怎麽擔心,不靠譜,也不知道大王是怎麽想的,非得讓太子蛟上位,怎麽看大王雖然無情了一點,但也不像不明事理的人。
或許有什麽陳柏猜不到的原由吧。
正準備在問問,這時陳小布牽著大麥町回來了,剛才這娃非得下馬車和商雎鳩幾人跟著馬車跑,閑不下來,隊伍因為運了武器,其實速度不會太快。
好幾個仆人在給陳小布的衣服裡面塞乾帕子,免得汗濕了裡衣引起感冒。
齊政見有人過來,慢悠悠的揚馬離開。
陳小布高高興興地上了馬車,“哥,我們離開大幹了,剛才我都看到邊境石碑了。”
一臉的開心。
“剛才商家兄弟還傻笑著在那摸了那塊石碑好久。”
陳柏說道,“離了大乾境地,我們就得小心些,以後別到處亂跑。”
“知道的,我們都沒離開隊伍。”
陳柏點點頭,讓人看著點就是。
離了大乾,就不再安全了,走的路越來越偏僻,時刻都需要隱藏行蹤,因為巴國一但得知消息,肯定不可能讓魯國再將武器運回去。
路線是左丘已經規劃好的,安不安全陳柏不知道,但這是大乾和魯國的交界處,這一邊就是魯國的地盤了,雖然說巴國還有一部分難纏的軍隊沒有離開魯國境地,但怎麽也不可能有左丘熟悉路線和地形。
這樣又行了兩三天,除了扎營和必要的休息,陳柏也沒讓陳小布下馬車了,也讓其他學生沒事不要亂跑動,免得出事或者走丟。
如此謹慎,但還是出事了。
一群巴軍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開始攻擊隊伍。
陳小布還好奇地伸出腦袋往外面看。
外面可都是喊殺聲,人小膽子卻賊大。
陳柏讓人將馬車駕到左丘旁邊,“不是說這條路線很安全,只有為數不多的人知道你們的路線,現在是什麽情況……”
左丘皺著眉,來了一句,“內奸麽?或許我們的路線暴露了,其實我們魯國的情況也挺複雜的,被巴國滲透得比較厲害,一時半會說不清。”
陳柏嘴角直抽,“……”
你早說啊,早知道他帶著人單獨走了。
左丘說道,“也不用擔心,看他們的數量應該是先遣部隊,攻不下來自然就會離開。”
陳柏:“也就是說,他們還有後續部隊?你老實說,巴國在你們魯國的境內的兵力還有多少?他們就算退了,恐怕也會將消息傳回去。”
左丘:“……”
這才是麻煩的。
果然如左丘所料,巴國的部隊攻不下來就退了。
陳柏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世界大規模的戰爭,以及那一堆一堆的屍體。
陳柏的臉色都是蒼白的,但看了看周圍的人,也不知道是習慣了還是麻木了,似乎並沒有多少不適。
陳柏到一旁去吐了,反而看傻了好些人。
左丘還奇怪地問了一句,“你真是廷尉府的大公子?廷尉府好歹也是武勳。”
陳柏不想和他說話,酸水都吐出來了,他不想相容他看到的場景,戰爭比想象中還要殘酷無情,讓人身體都是冰冷的。
等陳柏回來,左丘和幾個魯國使臣還有齊政正在商議。
左丘說道,“我們的路線應該是暴露了,原來規劃的所有路線包括備用路線都不能用了。”
陳柏從中聽出來了點什麽,恐怕真是出了個什麽了不得的內奸,連運送武器這麽秘密的行動都給泄露了。
一群人有些愁眉苦臉,現在的情況麻煩了。
“巴國的人掌控了我們的大致路線,恐怕我們很難避開他們。”
“而且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裡,剛才那些人很可能是在拖住我們,不然明知道攻不下來還繼續不畏生死的進攻本就蹊蹺,傳消息的人或許就是趁這個時間回去了。”
“可我們現在走那條路?”
似乎走哪一條都避不開巴軍。
愁。
這時陳柏開口了,“其實也並非避不開。”
陳柏的手向後一指。
眾人看了過去,就看到一個牽著一隻陰陽臉異獸的小公子,一邊用手捂著眼睛,嘴裡一邊哎呀哎呀地去看那些屍體,跟個逗逼一樣。
魯國的使臣眼睛一亮,“可是貴國的公子甘十三?他當真能幫我們探到敵情,避開路上的巴軍?”
陳柏點點頭,“應該可以,我們現在別無選擇不是麽?”
眾人又看了一眼那個小逗逼。
情況緊急,也沒得選了,趕緊上路,在逗留說不定就走不了。
左丘臨時制定了一條路線,隊伍出發。
甘辛被接到了陳柏的馬車。
上一次發給甘辛的學生手表和無人機被陳柏收回來了,畢竟這東西有些違背常理,不好四處宣揚。
陳柏說了說情況,然後道,“知道怎麽做了”
甘辛點點頭,“我現在都能用手勢控制無人雞。”
陳小布:“……”
什麽雞?
馬車中就他們三人,也不用避著。
為了裝模做樣,陳柏的馬車還得時不時脫離隊伍,到周圍逛一逛,而負責保衛安全的就是齊政。
保衛的士兵遠遠地跟著。
陳柏將馬車頂部都掀開了一個蓋子。
等脫離隊伍後,一輛無人機就從上面飛了出去,去前面探路。
左丘那裡,“那小孩真能幫我們避開巴軍?”
“根據他們回營地的時間,每次出去應該也沒走多遠,如何能探到巴軍的消息?”
左丘搖了搖頭,“那小孩本身就讓人無法理解,他被傳為大乾探子之首的消息還少麽?聽說皇子政就是靠他傳回的消息,將數倍於他們的敵軍打得落花流水。”
眾人:“……”
畢竟是傳言。
左丘說道,“現在我們沒有退路。”
就這麽行進了幾天,倒也無事,似乎左丘臨時規劃的路線還不錯。
只是,所有人都有些放松的時候,陳柏那邊回來的時候,急衝衝地就道,“立馬改道。”
一群人一愣,“我們這條路不是行進得好好的?按照這樣的速度,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到我魯國軍隊駐扎的地方了,到時候也不用怕他巴國。”
陳柏看了一眼,“就怕你們沒那個機會見到你們的軍隊了,魯國人就在前面埋伏,設下了重重關卡,數量是我們的好幾倍,繼續走下去,無論如何也逃不了。”
難怪這幾天都沒有見到追趕的情況,原來是在前面等著,好來一個甕中捉鱉。
陳柏看了一眼左丘,“巴軍凶殘,無論你們如何選擇,我們肯定是要另擇道路的。”
如果不聽,只能魯國國都再見了,雖然他覺得魯國人不聽勸的話,估計是回不去他們國都了。
齊政也說了一句,“事不宜遲。”
左丘一咬牙,“改道。”
陳子褏是什麽人,他還是有一些了解的,當初因為他煽情的幾句話,居然就因為同情他魯國而冒那麽大的風險幫他,一個濫情又該死的好心的人,雖然他覺得在這個世道很難生存,但絕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其他魯國人張了張嘴:“……”
這次押送,以左丘為主,他們也不好說什麽。
陳柏看了一眼左丘,嘴角帶了些笑意,“左擅琴,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到了你們國都曲阜可得好生招待我們一番。”
隊伍很快重新整頓上路。這次的路線更加的偏遠了。
風寒露重,行路艱苦,特別是那些全程都得靠步行的人。
難免有人抱怨,按照原來的路,他們已經和他們的軍隊匯合了。
不過都被左丘壓了下來,既然選擇了相信陳子褏,那麽這條路就得走下去。
這些抱怨,在他們路過一個魯國的小鎮時停了下來。
因為……
從小鎮得來消息,“前幾日發生大戰,巴國人將駐扎在舞陽的軍隊打得落花流水,然後一直盤踞在那一帶沒有離開。”
消息傳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抽了一口涼氣,舞陽,本是他們這次準備去尋求庇護的目的地。
要是他們真的去了,豈不是送巴軍刀口子上。
目光不由得看向了陳柏的馬車,看著那個笑眯眯地在給他的異獸裝水的公子甘十三。
明明沒有離開營地多久,居然就真的將消息打探回來 ,如同了若指掌一般。
又有些慶幸,還好左丘選擇了改道,不然他們現在恐怕已經是路邊的一具屍體了。
稍微補充了一點物資,隊伍又趕緊上路,這裡離舞陽的距離並不算太遠,他們不能被發現。
行進途中,左丘走到了陳柏馬車旁邊,認真地說一句,“到了曲阜,定掃塌以迎。”
陳柏也沒客氣,“好酒好菜準備好了,我們可都是大乾官家子弟,受不得苦。”
左丘一愣,然後就笑了,這個陳子褏還真是……讓人相處得十分舒服。
不過沒過多久,他就不這麽想了。
因為陳柏拿了好些路邊的小碎花跑到了左丘面前,白色的小碎花,“我剛才問了你們魯國的人,他們說這就是你們魯國的白月花,嘖嘖,你當初不是讓人給我說,你們魯國根本沒有什麽白月花麽,還說什麽這世上除了至親之人都不可信。”
左丘嘴角直抽,這是拿話來堵他。
左丘又得出了個結論,陳子褏人雖好,但記仇。
左丘說道,“這的確是白月花,你別看它小,不起眼,但它在大冬天盛開,生命力頑強……”
越說越勵志,估計原本準備自殺的人聽了都能從新燃起鬥志。
陳柏呸了一聲,掉頭就走。
好一個左丘,估計天生就是那種會煽情,動不動就給人喝心靈雞湯那種人。
難怪當初素丹給左丘評價了一句,說左丘是亂世之臣,有亂世之能。
因為左擅琴這家夥他不僅煽情啊,他煽著煽著就將方向帶歪了,讓你不知不覺進了他的套。
陳柏罵了一句,死狐狸,虧得長了一副文雅的臉,心忒黑。
接下來的時間,每隔一段路就會換路線,但現在沒有人反對,也沒有任何人抱怨。
路遠了一點,總比丟了性命前。
就這樣一次一次的換路,足足走了月余,終於他們安全了,因為曲阜到了。
這一路上算是有驚無險。
如果這裡都不安全,那魯國有了這批武器也沒什麽用了。
比起大乾城池的粗曠,魯國的城池就要“小家碧玉”了一些,連曲阜城外的護城河看上去都文雅了好多,護城河兩邊還種上了一排柳樹,不像他們上京的護城河,光禿禿的,彪得很。
進了城,左丘安排人帶陳柏他們去驛館。
一般讀書人遊學,肯定是住不進驛館的,但陳柏他們不同,全是大乾功勳後輩,住進去也正常。
左丘說道,“昭雪大學士,我還有任務在身,就不帶你們去了,等交差後定約昭雪大學士一覽我曲阜風情。”
左丘任務緊急,不可能停留怠慢。
陳柏點點頭,“別忘了答應的好酒好菜,聽說你們魯國的菜式特別別致,倒要見識一番。”
左丘答道,“一定。”
然後說了兩句,就帶著人去完成他的任務了。
齊政也跟著離開了,齊政本就是左丘這次出使大乾的任務之一。
陳柏帶著人,跟著左丘安排的人去驛館,一路上圍觀的人還不少。
等看到陳柏帶著的一群女學生時,更是驚訝得話都說不出來。
“她們是隨行的家眷吧”
“遊學帶著家眷也挺奇怪的。”
結果,商雎鳩幾人探出腦袋,“不是家眷,她們是我們學院的學生,一起來遊學的啦。”
興奮得不得了,這就是到了他國的感受嗎?嘖嘖,都圍著他們看。
這些魯國人果然不一樣,看他們的穿著,連老百姓都十分的得體,嘖嘖,不像他們大乾,袖子一撈,膀子一露,跟匪徒一樣。
周圍的人:“……”
學院的學生女學生?來遊學的女學生?
嘩。
整個街道都嘩然了起來。
“大乾怎麽回事?還從來沒有聽說過女學生。”
“我該不會聽錯了吧?大乾還讓女子入學院不成?”
陳柏就知道會這樣。
嗚呼哀哉,世道如此。
不過,也不用陳柏擔心了,因為街上的人又不小心看到了商雎鳩陳小布他們的異獸了。
愣是看得眼珠子都掉下來了。
“你們快看,他們馬車上是什麽?”
“好些是什麽怪獸,但……怎麽還在舔人的臉,你看那小孩用手擋都擋不住。”
“是真在舔臉啊,不是要吃人吧?”
陳小布笑得咯咯的,“哥,他們是不是太大驚小怪了,還說我們的狗狗在吃人?”
陳柏也是好笑,但也理解,要是從來沒有看到過的動物和人和睦地呆在一起,的確容易引起注意。
這一路上都是這樣的聲音,特別是到了驛館,牽著狗下馬車,更是看傻了一群人。
哈士奇的二,柯基的大屁股小短腿,古牧的毛茸茸,大麥町那一身的斑點,法鬥的憨厚搞怪,他們以前哪裡見過啊。
“該不會大乾的人,人人一隻這樣的怪獸吧?”
說怪獸有點不合適,因為看上去好像很友善,不凶不叫,還往人身上湊,看那小孩居然拿著肉干去逗,也不怕將手給咬斷。
好半響,話題才轉變,“走在最前面那個是大乾的昭雪大學士?聽說騙了左丘半本《魯公秘錄》,有一目十行過目不忘之能,後來又被左丘設下圈套框住,一來二去這才促成了交易。”
陳柏心道,沒想到自己還是個名人?
左丘能購買到武器的確震驚了整個魯國國都,消息經過那些魯國使臣傳遍了市井,所以陳柏在這曲阜還真算不得陌生人。
等進了驛館,這才算安靜了下來。
陳柏終於算松了一口氣,這路上跟亡命之徒一樣逃串,基本都在馬車上度過,可不輕松,現在終於可以躺床上了。
最重要的是,終於可以好好的洗一個熱水澡了,快難受死他了。
在送水來之前,陳柏挨個看了看陳小布他們的房間,一群小家夥已經在床上開心得打滾了。
“嗚嗚嗚,終於可以睡床了,我的小屁屁都起繭子了,頭髮都快成稻草了。”
陳柏呵了一聲,誰說的在馬車上特別好玩特別帶勁來的?
自有仆人給他們將床鋪好,將房間的東西擺設好,還有需要的話就需要購買了。
陳柏洗了澡,本來打算去關心一下那些女學生,怎麽說他現在也是大師兄,得照顧一下。
結果,陳柏去的時候,一個個背著兩把劍,正跟著樂塤出去逛街。
陳柏:“……”
這是要出去炸街啊。
陳柏也不可能不讓人出門,讓她們多帶些人,吩咐了一聲小心謹慎一些,有事情找左丘。
這家夥承了他的情,堂堂魯國四大公子之一,擺平一些小麻煩應該是沒問題的。
陳柏這才舒舒服服的回去休息,結果,陳小布甘辛幾人已經在他房間玩得開心得不行。
“這就是魯國啊。”
“哈哈,我們現在居然在魯國國都。”
“不行,我要寫一篇打油詩紀念一下。”
陳柏:“……”
自己是不是太宅了一點?
本來還覺得他在曲阜肯定要逗留一段時間,等休息好了再出去參觀一下的。
陳柏一笑,有的是時間遊玩。
整理了一下現有的東西,看了看還需要什麽,吩咐人去買。
他是來遊學的,按理要找個書院入駐或者拜訪一些才學之士,但太麻煩了,他這大學士本來就是被冊封的,也不在乎這些。
所以他準備按照自己的想法來。
他準備打聽打聽哪裡好玩,然後帶著陳小布一群跟打了雞血一樣的小朋友到處遊玩。
順便等著和左丘約好的好酒好菜。
結果,左丘的好酒好菜沒等著,倒是將魯國皇宮的酒宴等來了。
帖子是直接送到驛館的,理由是為他們接風。
陳柏愣了一下,他們不過是來遊學,為何皇室還專門給他們辦接風宴?
稍微一想,是因為魯國現在準備和大乾交好?又或者是因為齊政的關系?還是當初自己在魯國購買武器的時候出了力的原因?
想不通,當然這宴肯定得赴。
陳柏仔細看了看帖子,是讓他帶著所有遊學的大乾學子前去。
所有……
陳柏不置可否,但應該不至於是鴻門宴,他就是來遊學的讀書人,又代表不了大乾,連使臣都算不上,針對他沒有任何意義。
離接風宴還有三日,該準備的還是要準備的,魯國文教慎行,到時候說不得莫名其妙地就和人比上了。
陳柏不想比,那麽就得讓對方不敢比。
就來一場大乾文藝匯演吧,也給魯國的人提神洗腦一番。
只是讓陳柏沒想到的是,在去接風宴之前,一個隨行的侍衛突然找到了他,還交給他一等大王的密令。
陳柏打開密令一看,他大概知道大王為什麽在這個時候非得排他來魯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