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景芮望著池嘉時， 不像是在疑問， 似乎更像在等池嘉的承認， 等對方不再逃避。

　她們都挺擅長自欺欺人的，明明意識到方在自己心裡的位置特別，可很長一段時間，都裝作漠不關心。

　這句為什麽， 池嘉覺得景芮有明知故問的嫌疑， 但以她的性格， 現在打死也不會對景芮說出內心的真實想法。

　冰冷的夜風吹來，池嘉伸手撥了撥頭髮， 看似一臉輕松道，“不合適就分了。”

　景芮依舊盯著池嘉，不過沒再追問， 她想她有些摸清池小姐的性格，只是什麽時候才肯稍微服點軟？

　池嘉跟秦東分手該就是那晚，景芮猜。她看到池嘉推開秦東，不上對方的車，卻站在寒夜裡，傻呆呆望著自己的辦公室， 凍得臉蛋通紅。

　景芮看了心疼。

　一段感情裡， 景芮從未站在對方的立場考慮問題，但遇上池嘉， 景芮說著不想花心思， 可心裡不自覺又想了很多， 池嘉在逃避什麽，又在擔心什麽。

　“我送你回家。”

　“我自己坐地鐵……”如果嘴硬是病，池嘉大概已經到了晚期，景芮沒說送她回去，方才心底還在失落，現在人家要送，她嘴上一開口又拒絕。

　安靜片刻。

　景芮蹙起眉頭分外無奈，索性就順著池嘉的意思道，“好啊，你自己回去。”

　一聽這話，池嘉愣了，站在原地抬眸看了看景芮，因為沒想到對方會這樣說，她低頭悶聲悶氣甩給景芮一句“我走了”，準備轉身。

　景芮只是一個小小的試探，但瞬間池嘉的情緒都寫在了臉上，都來不及掩飾。

　“池嘉。”

　池嘉聽到身後腳步聲在向自己靠近，沒一會兒，手腕已被人拉住。

　“我送你。”景芮走到池嘉身前，凝視著她的眉眼，說了第二遍。

　“……不用勉強。”池嘉瞥著景芮，別扭冒了一句。

　今晚等來的終於不是冷冰冰的拒絕。上一次，池嘉直接攔了輛出租車就將景芮甩了，景芮一個人撐傘站在原地的心情，就像那晚的天氣一樣糟。

　著池嘉犯別扭的模樣，景芮特別想笑，也還是笑了，她沒有松開池嘉的手，而是柔聲道，“我剛剛開玩笑的，別生氣了。”

　池嘉知道自己單獨和景芮相處很危險，隨時有心動的危險，就比如現在。

　景芮平時雖然傲慢得像個女王，但也時常不經意流露溫柔，池嘉最扛不住狐狸精對自己這樣，因為景芮的聲音溫柔起來，和她的身材長相一樣，會勾人。

　“走吧。”景芮沒說太多，而是拉著池嘉讓她跟著自己腳步，景芮心裡並沒有表面看上去這樣淡定，她也擔心，池嘉會拒絕。

　但這一次，池嘉跟著她上了車。

　車子緩緩駛出地下車庫，室外寒意陣陣，車裡卻填滿著溫暖。

　池嘉扭頭看著窗外倒退的夜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景芮開著車，偶爾用余光瞟瞟身畔的人，同樣想著心思。如果池嘉需要的是時間和勇氣，景芮覺得自己可以試著給她，只要池嘉像今晚這樣，別再毅然決然拒絕自己的靠近。

　景芮一直認為感情是應該用來享受的，所以不想付出太多精力，她現在似乎有點理解了，其實付出也是一種享受，前提是，某個人不要一直拒絕自己。

　什麽時候開始，池嘉不躲著她，她都覺得是一種享受了？景芮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因為一個女孩變成這樣，可心裡就是念念不忘，甚至為了和池嘉多待一會兒，送她回家時，景芮故意繞了好多條彎路。

　車裡，池嘉和景芮沒說什麽話，但不覺得尷尬，可能都在各有所思。

　接受景芮和拒絕景芮，一直是池嘉心裡在瘋狂對抗的兩個念頭，她不止一次想妥協，景芮每一次勾起她心動時，她都想。但池嘉執著地將她跟景芮的感情劃分到了禁區。

　捫心自問，池嘉特別想越過這道禁區線，否則，也不會一遍一遍去試探她母親的想法。

　所以，當看家裡接受了她哥和他男朋友，池嘉的想法隱隱開始動搖了，好像終於找了可以縱容自己內心的借口，她不再像以前那樣抗拒和景芮接觸，其實是心底一直不想抗拒，只不過強忍著。

　池嘉手裡攥著手機，眼睛始終盯著窗外，她現在算是在給她和景芮機會嗎？相處明明平淡，誰也沒有越界，可她們之間的曖昧比以前更甚。

　景芮把路繞太遠了，七拐八轉，足足在路上開了近一個小時。

　池嘉上班累了一天，晚上又逛了好幾個小時的商場，又累又困，這會兒靠在座椅上，垂頭昏昏欲睡，心裡琢磨著怎麽還不到。

　又過了十幾分鍾，景芮停穩車，一轉頭，池嘉竟然坐在睡椅上睡著了。景芮正想去叫醒她，池嘉剛好慵懶側了側身，將一張臉蛋朝向了景芮。

　瞧著眼前這張臉，一時間，景芮安靜了下來，沒繼續叫醒池嘉，她嘴角勾起笑意，池小姐真是又能吃又能睡。

　景芮不禁想起晚上和池嘉同睡一張床時，她的睡相那叫一個差，但景芮更喜歡池嘉睡著了的模樣，因為黏人，等清醒了她又是一副口是心非的模樣，遠不如睡著時可愛。

　就這樣靜靜盯了許久，景芮看出了神，轉眼幾分鍾都過去了。

　池嘉睫毛微顫了顫，然後慢慢睜開眼，結果便看到景芮正專注盯著自己的臉，看著架勢，偷看還不是一時半會兒了。

　“到了。”景芮眼神這才閃了閃，沒再集中盯在同一個地方。

　池嘉揉了揉眼，輕哼，“你怎麽不叫醒我……”

　景芮回答得雲淡風輕，“剛到。”

　“喔。”池嘉看破不說破，車子早早就停了下來她有感覺，還以為是紅燈，沒想到是已經到了公寓樓下。

　兩人又沉默坐了兩秒，然後池嘉拿起自己的包，不冷不熱地說著，“我走了。”

　景芮見池嘉正欲開門，突然說道，“等等……”

　池嘉摸在車門上的手頓了一下，心不在焉，有點傻乎乎的，“啊？”

　景芮想了想，終是欲言又止了，“沒事，你上去吧。”

　盯著池嘉離開的方向，好一陣，直到對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眼簾，景芮才開車離去。其實她剛剛想告訴池嘉，有禮物想送給她……

　去年平安夜，就給池嘉準備好的禮物。

　寧淺覺得景芮最近深情得就像換了一個人，一直換女友如換衣服的景總，身邊不再有鶯鶯燕燕纏著曖昧著了。

　“景芮，你不覺得自己變了很多嗎？”寧淺和景芮見面最多的地方，應該是九號，她當初也是在這裡同景芮認識的。

　“哪裡變了？”

　“怎麽說呢，就像換了一個人。”寧淺似乎能一眼看破，“是因為池嘉？”

　一提到池嘉，景芮總是沉默不多言語，只有心裡放不下才會這樣，這種苦逼的心情，寧淺總能感同身受。

　“周末有時間嗎？我那邊咖啡廳改造好了，過來熱鬧一起一下？”

　“池嘉主設計的那個？”

　景芮挑了挑眉，反問寧淺，“你怎麽三句話離不開她？”

　“我只是嘴上說說，哪像有的人，天天在心裡惦記著，還死不承認。”寧淺陰陽怪調同景芮擠眉說著。

　景芮瞥著寧淺，“沒工夫跟你閑扯。”

　寧淺反倒羨慕景芮和池嘉這樣的羈絆，雖然兩人都口是心非死不承認，可事實上即便分開，誰也沒忘了誰。只要心裡裝著對方，羈絆就還在繼續，沒準，這樣一糾纏便是一輩子……

　——

　“池嘉，有客戶找你。”

　“又找我？”

　“對啊，指定了讓你接。”

　池嘉就快引起設計部的全員嫉妒，這個月才剛過幾天，別的設計師還一單沒接，池小姐坐在辦公室已經接單接到手軟，還都是“從天而降”、預算可觀的設計大單。

　其實池嘉也想到了，這些，應該和景芮有關。

　晚上十點，景芮洗完澡後倚在床上，輾轉幾下，還是拿過手機，撥出了池嘉的號碼。

　這幾天工作忙得景芮暈頭轉向，累，想聽某人的聲音，盡管並不溫柔，還有點小鬧騰，可就是想她。

　景芮開始有些頻繁地聯系池嘉，打著聊設計工作的幌子，明明只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卻偏偏要通電話。

　她徹底敗給池嘉了，甚至想著，只要池嘉不往後退，她願意耐心著，一點點靠近。

　池嘉也剛洗了澡，同樣靠在床頭，她每晚開始忍不住猜，狐狸精今天會不會給她打電話，慢慢的，甚至演變成了潛意識裡的一種期待。

　今晚，她電話來了。

　“喂？”池嘉接聽的速度很快。

　景芮和池嘉說了周末聚會的事情，“……有時間過來嗎？”

　池嘉想想，答應了，她是主設計師，按理說也應該過去的，畢竟是自己的作品。

　電話裡短暫的沉默。

　池嘉在對方掛電話之前，又急忙忙追問一句，“對了，那些設計單是你介紹的？”

　“嗯。”景芮沒否認。

　“為什麽……”

　景芮言簡意賅，“我答應過你的，就會做到。”

　除了互不糾纏難以做到，景芮答應池嘉的其他事情，她幾乎都做到了，甚至隨口一句要買一箱巧克力棒，都放在了心上。

　池嘉一時無言，因為景芮說得認真，池嘉走神，心裡在想，你當初說的那句“我是認真的”，也能做到嗎？

　“就這樣說定了，周末見。”

　池嘉：“好。”

　掛斷電話，才五分鍾不到，池嘉的手機又震動起來，還是景芮。

　“怎麽了？”

　景芮頓了片刻，輕聲問道，“周末我過來接你，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