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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服IV》第43章
秦穆從沒主動與人提起過沈流。那段年少的感情對他而言就像是一場傷筋動骨的沉屙痼疾,至今仍會隱隱作痛。他不願意說,這些朋友們便不問,所了解的全部內容僅僅局限於“他曾有過一個愛人,後來分手了”,再無深究。他們知交多年,彼此清楚相處的分寸和界線。

 知道內情的只有楚煜。他也不是從秦穆這頭知道的,而是從另一頭察覺出來的。作為K城最大的地頭蛇,這片地界的風吹草動瞞不過他,沈流隔空出手也不可能繞開他的耳目。

 高門大戶的沈家後輩中最有實權的狠角色為什麽會頻頻將目光投向這個遠在千裡之外的普通律師?

 只要稍微查查就能發現兩人的交集。

 楚煜看破卻不說破,沒做任何阻攔,默許了沈流在K城的全部所為。他是個聰明人,會審時度勢,也懂未雨綢繆。楚家從楚老爺子那輩起乘得便是施家的船。施家有過權勢滔天的輝煌,卻因幾個繼承人不和內耗嚴重,如今實力已經下滑到了四大家族的末尾,不得不依附於趙氏。楚煜暗中賣了沈流面子,搭上了沈家這條線。又在沈趙鬥法中抓住時機,聯合施家長子遺孀沈嘉和全力推動了施家的倒戈。事實證明他選對了路,如今的金鷹集團已經成為沈家踏在江南的一隻腳,地位穩固,風頭無兩。

 如今大局已定,沈流終於可以抽身,第一時間便飛來了K城。楚煜猜得到他的目的,直接將他帶到了東岸。

 在座幾人打量新人的目光中都帶著審視和好奇。眾所周知,東岸吸收會員有十分嚴苛的標準,需要層層審查,最後由高層集體簽字批準,能直接拉人進來的只有幾位元老級投資人。當年許曄為了避開方明衍把卓悅偷偷弄進來可是纏了楚煜好久。眼前這位沈先生不僅是楚煜親自帶來的,而且直接引到了他們幾個面前,結合前陣子楚家的動向和這個令人敏感的姓氏,方明衍和許曄或多或少猜出了一點。

 有興趣的不只有他們,大廳裡的其他人也紛紛朝這邊看過來。撇開其他背景因素,單隻沈流本人也相當引人注目。肩寬臀窄,身高腿長,配上那張臉,在這樣聲色犬馬的場合裡很輕易地就能勾起不少人的欲念。視線從四面八方而來,輕飄飄地粘在他身上。他們一面猜測他的身份,一面想象他進入角色後的樣子——這樣的人,無論手執馬鞭還是裸身下跪,似乎都讓人很有胃口。

 沈流對這些充滿意欲的目光視而不見,鎮定自若地微笑著打招呼:“各位好。”

 落座之後楚煜為他一一作了介紹,到秦穆那兒停下了:“這位應該就不用我多此一舉了吧。”

 沈流彎唇:“秦律師,好久不見。”頓了頓道,“在這兒我是不是應該稱呼你——法老先生?”

 秦穆早已從剛才的錯愕中回神,恢復了不動如山的平靜。

 這一幕何其熟悉——本以為不會再見的人此刻就在眼前,本以為已經斷了的線再次連結,剪不斷,理還亂,扯不清,逃不開。

 還真是孽緣。

 他在心裡苦笑了一下。

 這是公共場合,友人在側,他不能生硬地一走了之。沈流也是吃準了這點,所以才用這種方式出現。

 視線相接的幾秒,仿佛某種無聲又隱秘的對峙。秦穆將那句“明明親口答應過不再見面,為什麽又要出爾反爾”的質問壓在心裡,回答得克制而疏遠:“稱呼而已,無所謂。”

 沈流用眼尾掃過他腳邊跪著的男人,問:“這位是?”

 “我的奴隸。”簡練得有些生硬的回答,帶著防禦的姿態。

 “調教得很好。”沈流笑著讚揚,一派人畜無害的溫和。

 “過獎。”

 一方刺探,一方防守,短暫的言語交鋒中含著微妙的氣氛。在座都是人精,很快就捕捉到了其中不同尋常的細枝末節。許曄按捺不住好奇,向楚煜使了個詢問求證的眼色,得到了隱晦的微笑。

 嘖,這兩個人果然有貓膩。

 許曄雙眼發亮地朝卓悅挑挑眉毛,卓悅收到信號,不動聲色地在方明衍手心裡摳了摳。方明衍勾著唇角朝夏然使了個眼色,夏然用腿碰了碰旁邊的司馬鈞。八卦的小火苗無聲無息地在整個座區燃了起來,眾人滿懷興致地坐觀事態發展。

 也不怪他們看熱鬧,畢竟秦穆的熱鬧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這些年兜兜轉轉,他們幾個都湊成雙了,只剩這位法老先生獨來獨往。他不熱愛社交,周圍大多是工作夥伴,身在圈內又很少收sub,偶爾幾個相處長的也沒見發展出感情來。方明衍將陸程介紹給他,本以為對方鍥而不舍能讓他金石為開,結果秦穆全然將人家當成客戶,除每周五例行公事地定時服務、順帶磨煉業務技術之外,私下裡毫無聯系。方明衍開玩笑,說秦穆就是尊不動凡心的菩薩,得弄個修煉千年的狐狸精來才能迷的住他。

 眼前這位沈先生看起來……樣貌是差不離了,卻不知道道行深淺,能不能迷得住這個冰疙瘩。

 “你和法老認識?”許曄向來喜歡衝在吃瓜一線。

 “嗯,我們認識很久了。”沈流答道。

 “那麽……”突然響起的一串電子提示音打斷了許曄的追問。東岸去年剛裝修過,在大廳正中的天頂上加裝了四塊不同朝向的大型電子屏,用來顯示會員資料,以及多角度直播舞台的表演和課程。此時電子屏上同時播放起了例行的迎新畫面——在用繩子編織成的花結中央出現幾個醒目的大字:“歡迎新會員‘斯芬克斯’”。

 斯芬克斯,古埃及神話裡的怪獸。最為著名的形象便是坐落於哈夫拉金字塔旁的獅身人面像,年代久遠,來歷成謎,殘破不堪卻依然屹立,傳說它是法老的守護者,生生世世,不論生死,永遠護衛著他沉睡的靈魂。

 這名字裡的特定含義別人不懂,沙發上的一圈人自然懂,紛紛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法老先生事不關己地淡定坐著,他從看見沈流起就知道這人肯定會搞出什麽麽蛾子來,有了心理準備倒也不很意外。

 放完歡迎詞,接下來便是新人的資料展示。東岸奇葩不少,但這位斯芬克斯先生卻憑借其獨樹一幟的風格,開出了獨領風騷的一朵。他的角色身份選擇了sub,可所有的條目都是“不接受”。只在最後的備注裡寫著“如果對方是法老先生,則以上條件均可更改”。

 名字之間的聯系還可以勉強解釋為巧合,這份資料卻明擺著是在向所有人宣告了他為誰而來,高調得簡直不象話。俱樂部裡sub對dom的單向暗戀很多,但沒人會做到這一步。這就相當於將自己放在了懸崖邊上,斷了退路。如果遭到拒絕,很難再找到下一個人選。技術好的dom本就是稀缺品,個性和佔有欲都很強,幾乎不會有人願意選擇這樣“心有所屬”的sub。

 場中頓時起了一陣海浪般的騷動,會員們看向這邊的眼神都有了些同情憐憫的味道。圈裡人都知道,法老可不是憑著一腔愛意和勇氣就能搞到手的人。大家都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等這位莽撞的新人撞上南牆,碰一鼻子灰慘淡收場。

 沈流並不關心外界的看法,秦穆也不。此刻這塊VIP座區倒好像是狂風暴雨中的台風眼,異常平靜。兩位話題人物面對面坐著,隔空對視。秦穆默了片刻開口道:“你看到了,我有sub。”

 沈流答得不緊不慢:“這不重要。”

 陸程眼皮一跳,捏緊了拳。從知道沈流是專程為秦穆而來的一刻起,他就被嚴重的威脅感壓迫著,這種近乎無視的態度更是徹底激怒了他,忍不住轉臉向沈流怒視:“你什麽意思?”

 身處奴隸角色時,未經主人允許擅自開口與旁人說話是非常低級的錯誤。秦穆微微皺眉,曲起手指敲了敲沙發扶手。陸程意識到自己中了招,又氣又愧,臉色赤紅地認錯:“我錯了,主人。”

 沈流臉上掛著遊刃有余的笑意:“至少在守規矩這點上,我覺得我能做得比他好。”

 秦穆不動如山:“我暫時沒有收其他sub的想法。”

 “他讓你滿意嗎?”沈流問。

 這樣直白的問法讓秦穆有些猝不及防,怔了怔。

 “你對他有欲望?”沈流深深地看著他,目不轉睛,“或者說,你在調教他的時候有快感嗎?”

 這是很隱私的感受,別人不知情,陸程卻很清楚。他的臉色變得極難看,緊緊地咬著牙。圍觀群眾也沒料到沈流會突然放這種大招,頓時有些尷尬,然而現在離場已經晚了,插話也不是時機,隻好眼觀鼻鼻觀心地靜觀其變。

 “這些與你無關。”秦穆淡淡道,“你向我請求締結關系,我已經明確地表示了拒絕,這就夠了。”

 他果然不給他機會。

 盡管沈流早就猜到了這個結果,心裡卻還是有些難受,無奈地笑道:“好吧。”

 就在這時候有服務生快步走過來,將一個黑色信封遞給了陸程。因為考慮到私密性,俱樂部裡不允許攜帶手機之類的電子設備,有急事時前台會遣服務生入場送信。陸程看完眉頭深鎖,向秦穆低聲道:“主人,我家裡出了點事,我必須現在趕回去一趟。”

 秦穆點了點頭,解開他脖子上的頸圈。陸程匆匆起身,回頭狠狠瞪了沈流一眼快步走了。

 沈流有些好笑地勾了勾唇,余光瞥見秦穆的視線,登時心跳漏了一拍。

 秦穆的目光很涼,像是結了冰。

 他誤會了。

 他以為自己對陸程做了什麽,逼得他不得不走。

 沈流剛想解釋這事和自己無關,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這時間點太巧了,換了是他自己都不一定會信。何況他有過不少此類前科,算是個慣犯,秦穆這麽誤會他也不算多冤枉。沈流輕輕地在心裡歎了口氣,將心緒藏在眼神裡無聲地望著那人。

 “既然你這麽想做我的sub,我滿足你一回。”秦穆修長的手指撥弄著手裡的頸圈,聲線低沉而清冷,“把衣服脫了,過來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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