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事兒吧, 要解決挺簡單的。”
甄文君一語讓在座所有資深謀士們都瞪大了眼睛, 林閱萬分欣喜地看著她, 她這一說完全在意料之外, 對他而言又是情理之中。李延意的腦袋忽然不疼了,她見甄文君並不像是在說大話,胸有成竹。
“妹妹有何妙計,快快說來!”李延意催她。
其實甄文君在聽到什麽祥瑞之兆之時想到的不是什麽好事,而是相對的“噩兆”。阿母跟她說過很多可怕的民間故事, 什麽三隻眼的血孩兒, 倆腦袋的深井青蛙……偏偏阿母每回說的都特別詳細生動,加上她豐富的想象力,這些個牛鬼蛇神便在腦海中有了清晰的模樣。
祥瑞之兆不過是一群人載歌載舞歌功頌德沒什麽意思, 噩兆卻更讓人記憶深刻。如今因一場大雨就讓天子得了民心, 若是百姓發現其實是自己誤解了大雨之意,並不吉祥反而十分凶險呢?
“妹妹的意思是……”
“怎麽能讓他們說是吉兆就是吉兆,咱們也可以說這是個凶相啊。”甄文君道, “他們可以散播謠言, 我們也可以如法炮製說大雨匯聚之地出了妖怪,此雨並非是來緩解旱情的, 而是引來吃人妖怪的。再者, 南崖暴雨乃是事實,天子著急著挖通水渠就是想借著天時佔盡人和, 可惜河堤未修已經淹死了許多人, 暴力挖山通渠觸怒了山神, 沿路無論是水淹還是泥石流,全都賴在觸怒了山神的頭上。只要將水怪和山神一說散布,自然人心惶惶,民心如何再向著天子?不在暗地裡詛咒天子已經算是客氣了。”
甄文君畢竟年幼,說出的話多帶些孩子氣,引得四方謀士哈哈大笑。
“怎麽,我說錯了麽?”甄文君聽他們笑有些不解。
“不,文君妹妹你說得很好。這正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妙計。這件事就交給你辦。”李延意道。
甄文君興奮地應道:“是!”
“對了妹妹,此次謝扶宸在北疆征得一位絕世高手,此人用毒暗殺手法駭人,你對毒藥也頗有研究,可有防范之策?”
甄文君果然道:“有。”
“好!本宮就是喜歡你說這個字!”
“文君在各位賢者面前班門弄斧了。我曾經和我養父以賣藥為生,對藥理也略知一二。有一年在平蒼之時鬧了瘟疫,受害者甚廣,後來查出是有人蓄意投毒向那個縣令報復。當時我養父也中了毒差點把命交待了,幸好得遇一位神醫。神醫道這天底下再致命之毒都不可能做到完全不露痕跡殺人於無形,或許人聞不到品不出,可某些蟲蟻卻可以。我知道有一種蟲生長在綏東山脈,叫藍殼兒。這種蟲並不是天生藍殼,平日裡看它就像隻小小的臭蟲,其貌不揚,但只要有毒靠近便會通體發藍。殿下只需差人去綏東山脈的玉瀾湖邊尋覓,以毒試探便能輕易找到。此蟲不僅能查毒更能解毒,它十分喜食廚余剩飯,只要將藍殼兒養在懷臣府中甚至隨身攜帶,一旦有毒物接近便一眼可知。”
謀士們都有些欲言又止。這種鄉間野蟲也不知道是否會攜帶傳染病,居然還要長公主隨身攜帶,這種提議若是放在以前實在有些異想天開,可看見李延意非常認可甄文君的提議,自甄文君說話起她的目光就沒移開過,其他謀士便沒好開口。
李延意道:“若不是汝寧還有諸多事情需要文君你的籌劃,我還真要派你去平蒼綏東山脈一趟。你且將藍殼兒的樣貌和特征畫下來,我差人去玉瀾湖捕捉。”
甄文君痛痛快快地說了“好”,其實心中在打鼓。她根本沒去過平蒼,更別說玉瀾湖了。藍殼兒她也只在江道常給的書卷中看過圖畫,依葫蘆畫瓢畫出來倒是沒問題,可她記得那本書已經破舊不堪,裡面記載的內容至今是否可考真說不定。她一邊說得篤定畫得認真,心裡卻在為李延意祈禱,希望她真的能找到吧。
最後一筆在羊皮上落下,甄文君將筆放到一旁,把畫像交給了李延意。李延意喚來探子,讓他們連夜前往平蒼捉蟲。
“妹妹對衛司徒一事怎麽看?”探子前腳走,後腳李延意就迫不及待地繼續追問甄文君。甄文君見她這模樣似乎是要一氣兒將她榨乾,想了想實話實說道:
“回殿下,我對藥物最為精通,其次經營,再次謀略。妹妹在山野長大,朝堂之爭離我實在遙遠,且未曾親自參與其中,現下一時半會兒想不出辦法,還望殿下恕罪。”她說得很誠懇也很現實,以“甄文君”的出身若是一上來對權謀之道也侃侃而談通達諳練的話,恐怕也會教李延意懷疑。
“也對,是我心急了。妹妹還未見過洪璦‘通敵賣國’的信件和最後的認罪血書吧,我這兒有些仿件你都拿去看。這幾日除了降雨之事外妹妹將這幾封仿信也隨身攜帶,若是有任何發現及時來與我商討。”李延意特意說,“即便是再小的發現再朦朧的想法都記得來找我。”
作為長公主,李延意的確沒有任何的架子,更是因為她身邊重要的謀士逐一被害,如今求賢若渴的她根本不在乎可用之才是誰,她自己是誰,隻想要在即將崩塌的樓宇之內尋找到最後一片庇護所。
甄文君望著這位年輕又能乾的長公主,她的才智和果決放眼整個大聿,包括男女在內的所有人,能超越她只需一隻手便能數出來。即便是優秀如她,都有走到山窮水盡性命攸關的時候。冷眼旁觀時覺得政鬥精彩絕倫,直到她在旁看得實在著急,挺身而出之後才感受到其中的危險。
她一心想要更加靠近李延意,為她所用,他日能夠借著她的權勢反擊謝家。當李延意焦灼的目光真的落在她身上,甚至附上最後的希望時,甄文君感覺到了實實在在的壓力。萬一她最後沒能將信口開河之事完成呢?紙上談兵容易,付諸現實之後便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難題和阻力,到時候地位便極其尷尬,李延意恐怕不會再給她第二次機會;就算將難題迎刃而解,到最後李延意還是失敗了怎麽辦?謝扶宸的手段她算是見識到了,不想誇他但他的確是有勇有謀極難對付,李延意最後能不能將謝扶宸斬下馬實在難說。一旦李延意徹底失勢被殺,作為她重要的謀士豈有命活?退一萬步,假設李延意最後真能登基,也難保不會兔死狗烹鳥盡弓藏。
甄文君這是為自己挖了個大坑,坑裡究竟是無限寶藏和無上權利亦或者是深不見底的死亡之淵,她不知道,唯有往下跳才會知道答案。
大雨果然北移到了汝寧,今日是端午,汝寧城中沒有宵禁,三大夜市通宵達旦經營。甄文君舉著油傘來到鬧市,以為傾盆大雨之下夜市應該沒幾個人,沒想到剛剛到集市入口就走不動了。集市內燈火通明,無數汝寧百姓舉傘的舉傘穿蓑衣的穿蓑衣,擠在市集之內,大老遠就能聽見裡面沸騰的人聲。孩童們戴著棕櫚皮編織成的鬥笠興奮地在人群裡追逐打鬧,用力踏著地面上的小水窪,故意讓水到處飛濺。大雨澆在沿街商販的草棚上,匯聚成一縷縷的水流從引水槽流淌到兩旁,一排排支著夜燈的商鋪密密麻麻地排在一塊兒,令流下的水猶如一條條瀑布。甄文君發現汝寧的布局十分用心,不愧是百年京師,所有流下的雨水都匯入了溝渠內流到了地下,即便有一些水窪卻不影響行走。
甄文君走了兩條街,跟在身後的林閱和三位隨從都很好奇她要找什麽。
“當然是要地下水道的入口。”甄文君邊找邊說。
林閱立即眼睛一亮道:“這個容易,甄娘子該早問在下,在下知道。在下在汝寧長大,熟悉這兒的每個坊街每個暗門,地下水道的入口一共有三個。甄娘子想要城中心的還是偏角的,在下都能帶娘子去。”
“你知道甚好,我就要城中心的,但也別有太多人。”
“娘子隨我來。”
林閱帶著他們穿過熱鬧的東市,來到東西二市交界之處,指著腳下一處圓形的石蓋道:“掀開此蓋便能抵達地下水道。”
甄文君問:“你去過這地下水道嗎?下面的水有多深?”
“水道距地面足足有兩丈深,若是旱季不會蓄水,全部借著地勢一路東流注入澎海。如今雨季到來在下預測水道的水大致及腰。”
“及腰?不夠。等它再下兩日。”甄文君一邊說一邊觀察四周,這兩市之間明顯沒有集市中心熱鬧,只有十步之遠的地方有棟酒樓掛了紗燈,隱約能夠照亮此處卻照不透,人少卻不是人跡罕至。端午節舉國上下有三日節慶,都不沒有宵禁之限,時間上正好。
林閱琢磨不出她的意圖,便靠近甄文君身邊,貼著她的耳朵問道:“甄娘子為何要等上兩日?和水道蓄水有何關系?”
甄文君被他突然的靠近弄得耳朵發燙,不自在地退後一步道:“自然是為了方便裝神弄鬼……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說完甄文君便舉了傘往回走,林閱緊隨其後,更加興奮:
“裝神弄鬼?要如何裝如何弄?要在下扮成鬼嗎?”
甄文君向來不喜歡將還未實施的計劃透露給別人,這林閱偏偏一直愛追著問,弄的甄文君十分頭大,這兩日見到他都繞著道走。
大雨不負她的希望一直下了三天,到了第三天的夜裡端午節的熱鬧氣氛也到了尾聲,甄文君在前一夜悄悄帶人去探查了地下水道的水位,已有一丈深,且水流湍急。從入口伸了盞燈籠往裡面探,漆黑的水道雨水奔騰,伴隨著“嘩嘩”的水聲,裡面能冒出什麽怪物都不稀罕,就算有人要調查也極其難查。
“好。”甄文君藏在鬥笠下的臉露出陰險的笑容,“來吧,大聿歷史上最凶狠的妖怪要在京師出沒了。”
甄文君連夜叫了李延意分給她的隨從小卒商議端午節最後一日要做的大事,特意沒叫林閱,誰知林閱聽到消息之後自個兒趕來了。甄文君沒叫他他也不惱,來了之後溫文儒雅地拱手道:“在下能為娘子做什麽都行,只要娘子開口。”
甄文君對這位厚臉皮挺沒轍的,不過掃了一圈周圍各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在看看皮包骨的林閱,靈光一閃:“做什麽都行是吧。”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好,那你就等死吧。”
“好,那我就……”話說一半林閱愣住,詫異地抬頭看一臉壞笑的甄文君,“等死?”
大雨依舊洗刷著汝寧,幾乎要將這座城池吞沒。熱鬧了三天的市集即將要歇業時,忽然從街尾傳來一聲慘叫,打破了節日的歡快氣氛。正在收拾店鋪碼放物件的商人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錯愕地往聲源望去。
半晌,沒有動靜。
就在他們以為自己聽錯時,一聲淒厲的“救命”再次揪緊了他們的神經。
“有人在喊救命?”
“對啊,我也聽到了。”
“大過節的發生什麽事了?”
商人們和不多的客人心有余悸地靠攏到一塊兒,往街尾昏暗的地方望去。紗燈在暴雨的洗刷下搖搖晃晃,搖曳的燈火在落滿雨點的街道上晃動著,一個人影從黑暗深處匍匐,漸漸向他們爬來。
“誰在那兒!”膽大的賣肉屠夫忍不住將刀握在手中,站到了人群最前方,其余的人都躲在他身後,雨水打進眼中都不敢眨,瑟瑟發抖地看向那個黑影。
“救救我……”人影終於爬到了燈火之下,只見一個年輕郎君艱難地在雨地裡爬行,渾身都被雨水澆濕,雙腿不知被什麽東西咬過,已經變得血肉模糊無法站立,只能用雙手扒著地面往前挪動,在雨地裡留下長長的血痕。
“你,你怎麽回事!”屠夫想要上前也不敢,那郎君抬起頭來滿臉是血,臉上似乎被什麽東西啃過似得已經面目全非,嚇得眾人往後躲了一大步。
“地下水道裡……有水妖!我的腿被水妖吃了!”那郎君聲嘶力竭地喊著,“救我!救救我!”
“水妖?”
就在眾人驚慌失措之時,在血跡的盡頭冒出一個高大的黑影。年輕郎君扭身一看,立即大叫:
“水妖來啦!水妖吃人了!”
話音剛落,那黑影迅速向人群奔來,就連屠夫也嚇得差點丟掉了手裡的殺豬刀,所有人驚叫著沒命地逃跑。
一陣狂風卷來,街道兩旁的燈籠全部被卷落在地,那黑影來勢極猛,抓住了個小娘子就咬,小娘子慘叫聲回蕩在汝寧城上空,久久不息……
“那被吃的小娘子就是我。”甄文君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延意在聽聞水妖鬧城的傳聞之後笑得合不攏嘴,將甄文君叫到廳中,開了一壇百年佳釀與她共飲,烹製了一桌飛禽走獸犒勞她,“文君妹妹一出手就攪得整個汝寧不得安寧,今日母后還特意將我叫入宮中問我此事,說水妖著實可怕讓我在外行走一切小心,連金吾衛都撥了一批給我。百姓之中更是流傳諸多版本,說那水妖三頭六眼,魚頭龍身,見人就吃,說汝寧城內已經死了上百人了。還有的說這水妖是澎海的妖怪,順著水道遊至京城,乃是龍王的兒子,以吃人肉為生。諸多傳聞一夜之間傳遍汝寧,所有人都在議論此事,無論說這水妖是何物的都有,但歸根結底說這水妖乃是被大雨引來的。災荒之年突降大雨乃是凶相,我便乘此機會繼續散播謠言,說是紫微星暗弱鎮不住妖怪,這才有水妖吃人的災禍,想必如今京城百姓心中都在竊竊私語,暗地裡戳李舉的脊梁骨了。”
甄文君關心的還是其他事:“李舉和謝扶宸可有讓人調查此事?”畢竟還是第一次與謝扶宸正面交鋒,她對此人十分忌憚,生怕自己的雕蟲小技會被謝扶宸輕易化解。
“自然有。”李延意一直都有派探子暗中跟著謝扶宸,監視謝扶宸的一舉一動,當然她也知道自己的行蹤也在謝扶宸的掌控之中,如何避開探子的耳目乃是日常較量,不值一提。只不過對方多了一位暗殺高手讓她更為忌憚,每次出行都是虎賁軍開路再有暗衛保護,“不過妹妹心思縝密,讓他難查。大雨下了三天,地下水道的水又深又急,想要探查十分困難。謝扶宸派出了水性最好的虎賁士兵都未能找到線索。”
“無中生有,又如何能找到線索。”甄文君笑著看眼前的燒雞,李延意沒動手她也不敢先吃,怪就怪這燒雞太香,讓她的注意力一次次從李延意身上被拉回到燒雞身上。
“正是這個道理。如今汝寧城中即便是大白日也沒人敢出門,家家閉戶唯恐被水妖襲擊。李舉和謝扶宸想要真正安撫人心只有殺了水妖將屍首掛於城牆之上才行,否則百姓只會覺得是欺騙安撫的手段而已。妹妹這一次做得好,我敬你一杯。”
終於撈著了酒喝,甄文君趕緊舉杯,喝完之後將酒杯放下時看見委委屈屈坐在一旁的林閱,想起他這被迫裝成水妖咬傷的可憐蟲,在雨地裡摸爬滾打了半晌,還被從後衝出來扮作水妖的隨從一腳蹬在了後腦杓之上痛了好幾日。想到林閱的倒霉事兒,甄文君忍不住發笑。
“這是大家齊心協力的功勞,我只是動動嘴皮子而已。”甄文君舉杯向廳內其他人,恭恭敬敬道,“文君是小輩,這幾日對大家呼來喝去的多有得罪,這杯自罰。”
一小杯酒甄文君分了好幾口慢慢喝完,有了上回醉酒高歌的糗事在前,她對自個兒的酒品有了更深入的了解,發誓以後無論心情好壞都要慢慢喝,這張臉還是得要的。
李延意對她十分滿意:“沒想到妹妹年紀輕輕卻不居功自傲,著實難得。”
“殿下天潢貴胄卻禮賢下士虛懷若谷,才是讓文君欽佩。”甄文君本來想要恭維李延意一番,說完才覺得“禮賢下士”這詞兒用得有些不對勁,仿佛在誇自己賢能。
李延意根本沒往這方向想,依舊是爽快的幾杯酒下肚之後,愁緒又上眉梢:“吾等在此縱情飲酒吃肉,衛司徒卻在詔獄中受苦。前幾日提交了探監申請文書,昨日總算見到了衛司徒,他整個人消瘦不已渾身都是傷,他讓我沉著應對,必要之時可犧牲他以保大局……我如何能犧牲他?衛司徒追隨我多年,一顆赤膽忠心無人能及,本宮決不能讓他背負這樣的罪名枉死。妹妹,血書和信件你可看過了?”
“殿下,我正想問你此事。”甄文君一邊扮水妖嚇人,一邊在徹夜剖析血書和信件,血書倒是沒有什麽意思,不過就是受人指使的栽贓,但“通敵賣國”的書信中卻留著值得好好琢磨的線索。她現在隻好奇一件事,將李延意請到了廳內的小屋,只有她們兩人時才開口:
“藏在洪府之內的通敵信件乃是咱們偽造的,沒錯吧。”
李延意坦然承認:“沒錯。”
“這些信乃是出自衛庭煦之手?”
甄文君這麽一問李延意便笑了:“沒錯,這些信的確是出自子卓之手,你與子卓當真心心相通。”
甄文君搖頭笑道:“她還是和長孫公子心心相通更妙。殿下,這幾封信中其實已經為咱們鋪好了後路,想要將衛司徒救出來不是難事。”
李延意一怔:“此話怎講?”
“先前說到謝扶宸在北方已經屯兵數萬,此事可有證據?”
“子卓只是在信中提及,並未寄回確實的證據。”
“如此……其實也不用切實證據,數萬人不是小數目,想要完全避開耳目並不容易。即便將這些士兵打散埋伏到附近村落,若是存心試探也不是沒法子。只是……”
“只是什麽?”
甄文君面有難色:“衛庭煦鋪下的這條後路乃是玉石俱焚的最後方法,就算將謝扶宸拖下也需賠上衛司徒的性命。難保李舉會為了除去衛司徒而丟棄謝扶宸這顆棋子。”
此話一出,李延意難以置信。
別說李延意,就連解讀出衛庭煦之意的甄文君也頗為驚訝。她驚訝的不止是衛庭煦如此深謀遠慮,更驚訝她心腸竟能如此之狠絕,就連親生父親都能成為一顆將軍敵方的棋子——她分明已經預料到了謝扶宸的謀略和如今會有的局面,卻沒有提醒衛司徒麽?若是衛司徒知曉,李延意不可能不知道。是的,秘密一旦知道的人多了就不是秘密了。
所以她想的沒錯,這是衛庭煦一早就藏下的毒針,能夠一記刺死當朝天子的劇毒之針。
曾經甄文君有過錯覺,以為自己了解了衛庭煦,起碼是了解了一小部分。可到了汝寧之後,親眼看見她一直身處怎樣的颶風之中又是如何在颶風中控制風向時,甄文君才覺得是自己幼稚了。
她從不曾真正了解衛庭煦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