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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魚肉》第80章 神初九年
燒著燒著甄文君忽然聞到了一股特殊的氣味, 這股氣味薄如蟬翼極難發覺, 可江道常嚴苛的訓練在甄文君的身體裡埋下了敏感的種子,也因為這氣味實在太特殊, 即便只有淡淡的一縷被捕捉, 也讓她為之一顫。

 這是劇毒“一枝嵩”的香味, 江道常曾用三日時間專門為她講解了一枝嵩的特殊性。此毒製作過程極其複雜, 乃是從大漠腹地最毒的蛇蠍之中提煉出毒液後, 水培一枝嵩開花, 待花長至最豔之時摘去,將其搗成花汁喂養劇毒紅蜘蛛。一隻紅蜘蛛需要培育三年的時間, 三年之後紅蜘蛛便會結出個針尖小的毒瘤。還不是所有的紅蜘蛛都能長出毒瘤, 只有在氣候恰好之時才能長成。別看這毒瘤難長,一個毒瘤裡蘊藏的毒汁就能毒死十人, 且在瞬間斃命。其無色無味非常難察覺。

 “世間竟有這般神奇之物, 那它豈不是防不勝防?”

 “不。”甄文君記得當時江道常拉下臉, 嫌棄她愚鈍,“世上哪有無敵之物,萬物都有其弱點,只要用心細致觀察總能找到破綻。就像這一枝嵩,它的弱點就是火。一旦遇火它便會露出原形,產生出一種特別的氣味。這氣味和人的骨肉被焚燒之後的臭味極其相似。”

 那時甄文君不懂人的骨肉被燒是什麽味道, 江道常便去墳地裡偷了一具新鮮的屍體燒給她聞。人體被焚燒的氣味只要聞過一遍便難以忘記, 加上嗅覺的記憶比其他感官都要好, 甄文君一直記憶猶新。

 凝神嗅著, 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嗅覺上,所有惱人的小煩惱根本想不起來,她用木枝將衛庭煦的信還未燒完的那部分挑起,很快最後一部分也被吞噬。不應該是衛庭煦信上抹了毒,一枝嵩口服見效極快,若只是觸碰的話幾乎不會有任何效果。衛庭煦如果要毒死她的話,不會用這麽愚蠢的方法。

 不是衛庭煦的信,那便是這個銅盆了。

 銅盆從哪兒拿來的?庖廚。

 一旦理清這層關系,甄文君立即將盆裡的火踩滅,把灰燼都倒了出來,折了塊布做隔熱,捏著銅盆殺回庖廚問:“這銅盆是拿來做什麽的?”

 負責庖廚的柯叔道:“這不是我盛菜的盆子麽?怎麽被燒成這樣了?”

 “盛菜?菜呢?”

 “已經端出去了。今日大司農和少府來府上做客,殿下正在粟海苑招待他。”

 林權和長孫曜來了?糟了!

 甄文君根本沒意識到自己還拽了個盆子,撒腿就跑。懷琛府不小,她來了幾日還未能好好地轉上一圈,根本不知道粟海苑在何處。阿竺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抓了個家奴詢問,家奴道:

 “那粟海苑不在府內,需經由懷琛府後門往東走,一直走到三裡之外的蓄春池。粟海苑啊乃是殿下的行宮別院,有山有水雅致不凡……哎喲小娘子推我幹嘛,慢著點走!”

 甄文君哪有功夫聽他說完,拽著對方當支點,掄圓了一圈飛將出去,向東狂奔。

 腳下生風,心更是狂跳不止。若是甄文君沒猜錯的話有人在款待林權和長孫曜的飯菜裡面下了一枝嵩,李延意更是有可能吃入腹中。下毒之人是誰不得而知,不過甄文君知道若是他們三人全都中毒的話,李延意一黨算是完了。李延意一死衛綸一家豈還有命活?

 三裡地甄文君一口氣狂奔到了盡頭,眼看蓄春池就在眼前,一丈高的巨大青竹頂下設有雅座,雅座在池中央頂起的圓形露台上,離她有二百來步時,通往池心的路口被虎賁軍擋住了。

 “我有要事告知殿下!”甄文君說著就要從兩位虎賁士兵中間穿過去,兩把鋼刀一交錯將她擋了回來。要不是她反應敏捷,鼻子已經被無情地削掉了。

 “有何事等殿下宴請完要客再說。”這兩位虎賁士兵完全不留情,又高又壯,用下巴看甄文君,“殿下有令,除了衛司徒外其他閑雜人等不許打擾。”

 “招待的可是大司農和少府?”甄文君迫切地問。

 虎賁士兵沒搭理她。

 “你們去通報一聲!飯菜裡有毒!絕不能吃!快去!”甄文君急得滿頭汗恨不能從他們架起的銅牆鐵壁中擠進去。虎賁士兵相互看了一眼,竊竊私語被甄文君聽見。

 “她好像是衛家的人。”

 “我去跟殿下說一聲。”

 一名留在了原地,另一名快速向粟海苑跑去。

 走了一個虎賁士兵,甄文君的視野更加開闊,能看見和指甲蓋一樣大的林權背對著她,左側是正在舉杯的長孫曜,正對面被完全擋住只露出一絲衣角的大概是李延意。

 長孫曜就要將酒灌下,甄文君急得大喊:“別喝——!”

 尚未練習過內功心法的甄文君完全是靠著嗓子硬生生地喊出這兩個字,聲音的確傳了出去讓長孫曜吃酒的動作停了下來,詫異地往她的方向看。

 甄文君喊過之後喉嚨仿佛撕裂一般的疼,一瞬間有些頭暈,手裡的銅盆都掉在地上,沒法再出聲。

 “誰?”李延意將箸放下,向喊話的人方向望去,“甄文君?”

 長孫曜也看向甄文君,林權想要轉身之時忽然動作一頓,捂住了喉嚨。長孫曜注意到他的異樣,以為他被魚刺卡住了。誰知林權臉色迅速變紫,一把抓住了長孫曜的胳膊。

 “林君!你怎麽了!”長孫曜急忙想要扶住她,林權想要說話,嘴一張話沒說出來,一口血噴向長孫曜的臉。長孫曜下意識地抬起寬袖一甩,將血擋了下來。他低頭一看袖子上全是斑斑點點的血跡。

 長孫曜被他這一噴給噴懵了。林權從案幾邊滑了下去,倒在地上時口鼻還在瘋狂往外冒血。李延意衝到他身邊喊他之時,他已經沒氣了。

 長孫曜和李延意都對突如其來的變故萬分驚訝,虎賁士兵跑過來向李延意報告說入口那位小娘子說食物中有毒。

 “有毒?”李延意說,“不可能!所有食物都在我眼前以銀針探毒,銀針並沒有變黑!怎麽會有毒!速速叫禦醫來!”

 “是!”虎賁士兵火速離開,李延意掐著林權的人中想要將他喚醒,可無論怎麽掐林權都沒有反應。

 “他死了。”李延意汗水往下滴,她看著林權睜得幾乎要掉出來的雙目,突如其來的死亡讓他極度詫異和恐懼,發紫的臉被毒素催得腫脹,將五官擠得挪位,死狀極慘。

 李延意心痛萬分,手掌掠過林權的臉想讓他瞑目。誰知手掌剛撫上去就聽見往這兒狂奔的甄文君再一次大喊:“殿下快讓開!別碰他!”

 李延意一驚,立即將手縮了回來。

 “殿下,你看!”長孫曜指向林權的臉,李延意眼睜睜地看著林權的臉還在持續浮腫,直到他的腦袋幾乎變成兩個大時雙唇漸漸張開,一股有力的黑氣將他嘴撐開,從口鼻中衝了出來。

 “殿下小心!”長孫曜立即將李延意攔到身後,林權忽然坐了起來,巨量的黑氣從他的耳鼻嘴中瘋狂往外噴射。眼看長孫曜和李延意就要被黑毒氣吞沒,甄文君一把將他們推到了池中。

 三人一同掉到了池水中,還在露台上沒來得及跳水吸入了黑氣的婢女們和林權一樣,口鼻之中流出大量的血,眨眼間便中毒倒地身亡,從吸入到身亡非常迅速,不過彈指之間。

 在池水中甄文君向李延意和長孫曜比了個手勢,示意她們直接遊到岸邊。

 剩下的那位虎賁士兵本想過來,看見這副場景迅速掉頭。回到岸邊時甄文君她們正好破水而出。

 “殿下!少府!你可吃了那酒菜?!”甄文君剛能喘氣便急切地問道。

 “我……我喝了酒!”長孫曜咳著水,臉色十分不好,“喝了六杯!不過沒有吃菜……我不喜歡喝酒的時候吃菜,我也中毒了嗎!”

 “看來酒裡沒毒。此毒十分猛烈,別說喝六杯了,即便隻喝一口長孫少府恐怕已經沒命了。毒應該在菜中。殿下,你沒吃也沒喝麽?”甄文君那日剛剛看見李延意得了勢異常開心,就是害怕她這一開心縱情酒肉,一頓大吃大喝的話就完了。

 李延意搖搖頭:“我什麽都還沒來得及吃。”

 前幾日李延意的心情是不錯,直到昨日跟著阿歆的探子傳回來消息,說阿歆這一路芙蓉散又發作,她堅持著沒有複吸,倒是去找她老師了。她自幼就和這位傳授功夫的老師十分親密,李延意對這位道貌岸然的老師沒有好感。如今阿歆在這危機關頭去投奔他了,李延意萬分不爽。可是汝寧這邊局面頗為動蕩,加之謝扶宸老賊披荊斬棘地回到了李舉身邊,形勢瞬息萬變,她不可能離開。

 不知道阿歆如今是否已經到了她老師身邊,更不知道這位老師會如何幫她解除芙蓉散之癮,想到此事李延意便毫無胃口。今日她叫來長孫曜等人就是為了商量對付謝扶宸之策,衛綸家中有事未能赴宴,沒想到心情不好影響食欲倒是撿回一條命。李延意萬分唏噓,隱約覺得這是阿歆在暗中保護她。

 夏日池塘上的風很快就將黑氣吹散,李延意問甄文君這毒究竟是什麽,為何銀針都無法查探而她卻知道,問她是否看見了下毒之人。甄文君便將她發現一枝嵩的過程告訴了她,只是略去了燒毀衛庭煦信這件事,信口而說在燒毀無用的物件時發現了劇毒的蹤跡。

 “這一枝嵩之毒除了無色無味萬分凶險銀針也無法試探到它的存在之外,被人服用之後會迅速腐蝕喉道進入胸腔,一旦遇血便會產生大量毒氣,毒氣會在屍體內快速膨脹,甚至會引起爆炸。吸入毒氣之人亦會迅速斃命。”

 李延意見識過許多歹毒的手段,一枝嵩這般凶殘的毒藥她還是第一次聽說。

 “你對毒藥非常了解嗎?”李延意問甄文君。

 本來甄文君習慣性地想要自謙說“略知一二”,可是轉念想到阿竺對她的提醒,神色一定,朗聲道:

 “文君對現下已知的六百三十二種毒藥了如指掌!”甄文君沒有說謊,江道常的確將辨認所有毒藥的方法教給了她,旁人或許學上三年都學不完,甄文君憑借著聰穎絕倫的天資在短短的一年中便全部記下了。她需要在李延意面前露臉,眼前這個絕好的機會她不可能錯過。

 李延意站起身,望向池中的粟海苑,林權的屍體已經癟了下去,婢女們橫七豎八地倒成一片,那團仿佛來自陰界的可怕黑氣還在空中飄蕩著。

 “文君,揚暉,你們隨我來。”李延意連衣服都未來得及換,心事重重地叫上他們二人速速離開。

 就在林權慘死之時,自南方而來的大雨陸陸續續覆蓋了平蒼,並且繼續往北遷移,即將逼近京城汝寧。

 平蒼百姓歡欣鼓舞,雖然春耕已過,乾涸多日的大地總算迎來了降雨,對於饑渴萬分的災民而言沒有比一場暢快淋漓的大雨更振奮人心的了。

 無數的災民、農人全部跑出屋外,在大雨中歡歌起舞。而從南方一路開鑿入京的水渠在停滯十年後突然以追風掣電之勢迅速完工。據說天子李舉將修建他皇陵的奴役全都征調去修水渠,為了能早日實現南水北移緩解災情,天子連自己的陵墓都暫停了。蜿蜒的水渠不僅緩解了南方的汛情,更是滋潤沿路城池,和大雨雙管齊下,將多年來籠罩在大聿天空中的陰霾一掃而空。

 就在此時,另一件讓人匪夷所思之事恰恰傳入了李延意的耳朵裡。

 在詔獄內扛了四十六天后,洪璦突然在獄中吐血而亡,並留下了一封認罪的血書。

 除了承認自己在綏川賑災時貪汙了糧款之外,血書之中對通敵賣國一事也供認不諱,直言無顏面對天子,唯有一死逃避良心的問責。

 “什麽?洪璦死了?什麽時候的事?”

 “就在一個時辰前。”

 李延意正在給衛庭煦寫密信,聽見甄文君跟自己匯報的消息後,鳳眼一瞪,隨即哼笑一聲道:“難不成李舉以為只要逼死了洪璦,讓他將所有罪攬到身上,此事便死無對證無人能定馮坤的罪?未免太過天真。”

 她將手中的筆放下,原本寫好的竹片也投到一旁的火盆裡燒了個乾淨。洪璦的死看起來像走投無路後的自我了斷,可一想到自謝扶宸回到汝寧之後先是毒死了林權,而後挺了這麽久的洪璦也一命嗚呼,此事便多了些雲山霧繞。

 當年太后病重,謝扶宸趁此機會讓李舉以結黨營私之罪把當時李延意的舅舅下獄關押,甚至把庚氏在朝為官的子弟們一個個查辦,將空出來的位子全部安插上李舉的人。這一手凶狠而出人意料。若非太后當時命大挺了過來,且李舉年齡還小下不了決心,恐怕庚氏一門都難逃一死。

 謝扶宸這老奴行事一向出人意表,連當今太后的親弟弟都敢下手,焉知洪璦自盡這件事其中沒有別的算計。此事頗為緊急,當先與子卓提及。

 李延意另抽了一片新的竹片,在上面寫了幾行字,待墨跡乾燥消失之後又用淺淺的墨色在上面題了一句:粽米清香,盼君歸。

 “文君。”李延意招手示意甄文君上前,問道:“你可會變換字跡?”

 自從甄文君救下她和長孫曜之後,李延意算是真正注意到這位小娘子。和她徹夜長談之後發現此人的確是位不可多得的奇才,衛庭煦當初並未誇口,甚至還有些謙虛。

 她知道不僅林權,她手中諸位能臣都被人下毒,十位之中死了七位,其他三位命大躲過一劫。而那日林權中毒之時庖廚還做了謀士們的午膳,一共八百六十位謀士,但凡吃了飯的全死了,剩下一百多名不是在外辦事就是錯過了開飯的時刻,僥幸躲過一劫。

 這是謝扶宸喪心病狂的報復。衛綸說得沒錯,一旦謝扶宸回到汝寧,先前再穩固的勝局都有可能被他逆轉。據說謝扶宸不知從何處找來一位絕世高手,這位遊俠一夜之間闖入七個戒備森嚴的府邸,妻妾還睡在身旁,第二日一醒來枕邊人的人頭不見,府裡大大小小的護衛和家奴竟無一人看見,其駭人程度猶如鬼魅。

 此次謝扶宸一回來就弄得整個汝寧朝堂人心惶惶,或者說李延意這方的支持者心神不寧。他們都害怕謝中丞絕不考慮後果的出擊,不知道下一個死的是不是自己。

 這幾日來李延意府中人明顯少了,就連她養了多年的門客謀士潛逃者眾多。現下正是用人之際,就算甄文君十分年輕,很多想法暫且稚嫩,李延意也只能啟用她試試。

 甄文君這回才算是真正走到了李延意身邊,開始幫她探查情報。而洪璦的死便是她第一時間探查回來的消息。

 被問及是否會變換字跡之時,甄文君心裡還略略地心虛,想起當日模仿衛庭煦的字跡一事。

 點頭稱是之後,李延意滿意一笑道:“甚好,你將此信以不同的字跡謄抄十遍,按照十個方向一齊放出去。而這片真的待明日夜裡再往外送,可記住了?”

 甄文君將竹片接過來,應道:“喏。”

 “你這幾日替我牢牢盯著廷尉署,關訓一旦離開廷尉署去禁苑立刻來回我。再派人去一趟庚府,請舅舅過來一趟。”

 “喏!”

 這邊李延意的密信借著夜色的遮掩如候鳥一般地飛了出去,那邊廷尉關訓連夜捧著血書去面見天子。關訓的車架剛剛抵達宮門,便有無數雙盯著他的眼睛悄無聲息地四下散去,消失在汝寧夜色之中。

 李延意舅舅庚拜已經五十有七,幾年前從朝中退下來,乾脆就在家中蒔花弄草逗貓養鳥。

 前些日子有人送了一藍一綠兩隻孔雀,跟白鶴養在一起十分悅目。這幾日他沒事兒就待在鳳鳥院裡喂這兩隻孔雀,聽聞奴仆來報說長公主的車架候在門前,他將手裡喂鳥用的豆餅一把撒了出去,擦了擦手慢悠悠地往外走。

 長公主車駕按製應該是四匹毛色勻稱的紅馬,車寬不能過一丈,華蓋旌旗使用紅白兩個顏色,車轅和旗杆雕刻孔雀。而此時李延意派來的馬車卻用了六匹皮毛亮澤體態勻稱全身烏黑沒有一絲雜毛的禦馬,車寬在一丈之上,車轅跟旗杆也都將孔雀改為了麒麟,華蓋和旌旗都用了天子才能用黑紅二色。庚拜看了眼來接他的馬車一角上偌大的一個“李”字好不招搖,便沒上去,叫奴仆把自家的馬車裝上,在最顯眼的位置上掛了一個更大的木牌,上面用金漆寫了一個“庚”字。

 奴仆不解道:“庚公怎麽不坐長公主安排的車駕?豈非不敬?”

 庚拜坐上馬車,閉眼養神並不言語。

 到了懷琛府,李延意親自出門來接他,看到庚拜沒坐她安排的馬車便問道:“舅舅怎麽自己駕車來了?”

 庚拜說:“殿下叫我來為的是洪璦自盡一事吧?來,我們進去說。”

 到了書房,李延意屏退左右道:“舅舅,依你看此事是否有陷阱在其中?”

 庚拜道:“殿下可曾著人去打探一下,那洪璦臨死之前可曾留下了什麽?”

 李延意搖頭:“廷尉署那幫小子嘴巴倒是閉得緊,隻說能說的,不能說的半個音兒都不透漏。只打聽到洪璦臨死前見過謝扶宸,我猜是為了棄小保大。我怕的是林權剛死左旭又未能救出,這洪璦臨死之前若是再咬上我們一口可就麻煩了。方才護衛們來報,說關訓去面見李舉了,我想這洪璦定是留下了什麽關鍵之物。”

 庚拜摸著花白的胡須道:“左旭入獄尚書令位置懸空,而天子已將大司馬一職授予謝扶宸。如今謝扶宸身兼大司馬和禦史中丞兩個要旨,尚書令一職或許會讓謝扶宸的舊部嚴震接手。以我對謝扶宸的了解,此時舍去他們苦保的洪璦所圖一定不小,反咬一口……不是不可能。”

 庚拜之言讓李延意心窩裡發寒。

 “況且大雨馬上就要下到汝寧,荒年之中突降暴雨象征著祥瑞,這件事對李舉萬分有利,乃是他一舉反擊的大好機會。殿下當立即潛入禁苑,我擔心明日早朝之上恐會生變,除了殿下外沒有能阻止謝扶宸和李舉的聯手。殿下需提前準備,否則一旦事變,那時殿下想要再進去恐怕已經沒有機會了。”

 李延意頓時了悟:“難怪舅舅不肯坐我的車駕,原來如此。”

 李延意叫人給自己更衣,換了一身下奴的衣服,與庚拜一同上了庚家的馬車,趁著夜色往禁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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