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文君是個重情義的人, 衛庭煦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
所以甄文君會和同樣情感豐沛的靈璧成為摯友, 也會在真正愛上一個人之後投入所有情感。
衛庭煦當然明白什麽叫“愛上一個人”,她讀過諸多典籍也閱覽過古往今來許多情詩, 愛情也是人情感的一部分, 甚至是最最重要的一部分。多少英雄衝冠一怒為紅顏, 多少紅顏思君盼君青絲成雪, 愛情能讓人勇敢也可以讓人怯懦, 甚至可以教人成為指尖的木偶。衛庭煦對天底下所有具有力量的事物都感興趣, 愛情自然也是要參透覺悟的。
美豔之人知道自己美豔,聰明人更是知道自己聰明。衛庭煦知曉自己的領悟能力強於常人, 所以她一直都覺得愛情對於自己也是件極其簡單之事, 能夠如意地掌握。
當她真正身陷其中才真正發現了“愛情”之所以為愛情,之所以能斬落無數豪傑的鬼祟之處。
緊繃多時的神經終於在確定衛庭煦沒有危險之時放松, 甄文君手臂的傷要比衛庭煦嘴角那處故意弄傷的傷口嚴重得多, 她卻渾然不在意, 臨睡之前還在撫摸著衛庭煦的嘴角,口中絮絮叨叨地念叨著:
“你怎麽忍心……”
只是個小小的傷口而已,她竟這般重視。
人牙子當然不會讓重要的“貨品”有瑕疵,她們賣的就是個好皮囊,有一點兒瑕疵都有可能讓主顧有議價的機會。所以一路上蘭心都頗為重視衛庭煦,讓人好好照看她切不要教她傷著碰著了。這傷是她自己咬破的, 為的只是留下個與沐歌相認的記號罷了。
為何不忍心, 有什麽不忍心?這是重要到值得惦念的事情嗎?
甄文君睡去了, 衛庭煦為她蓋上被褥撥暗了油燈, 走出房門。
小花守在門口,見她出來便問:“女郎可要些食物?”
衛庭煦搖搖頭。
“女郎可否要聯系阿燎她們?”
“不必。阿諍已經回去救她了,明日她們便會來此與我匯合。”
“那女郎需要什麽?”
小花知道衛庭煦不會隨意亂溜達,她一舉一動都有目的。
“我需要什麽。”衛庭煦沉思了一會兒什麽也沒說,她竟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需要什麽。
她隻想仰望明月,仰望那輪她永遠都不可能得到的明月。
古犀國按照天元、地丞和海真分為三個區域,區域之間互相不通,入城的符牌也各不相同,想要進入彼此的轄區需要相應的符牌。
可以說古犀國早就分裂了,分裂成三個由各自貴族統領的小國。只不過古犀國地處蠻荒,萬向之路封閉之後他們便與外界隔絕,加之對外頗有敵意也未想過離開國境去尋找另一處領地。無論是天元地丞還是海真,這些貴族所想所圖都是將另外兩族吞並,鏟除異己統一古犀。
三大貴族各有各的謀劃,而海真絕對不是最強大的。
海真人口多於地丞又大大少於天元,位於古犀最西面,土地貧瘠遠離水源。相對於其他二族而言沐歌統治有大聿之風,女性地位相對略高,人口數量逐年有抬頭之勢。因人口愈發增加,無論是土地還是糧食都快要承載不下,想要征討其他二族的心思愈盛。這是衛庭煦想要與之合謀的原因之一。
另一點乃是出自衛庭煦的私心。
沐歌並不讚同販賣女奴,身上流著一半大聿之血,骨子裡多少有些儒家之風,與他合謀風險較小,不怕他言而無信翻臉不認人。
待仲計、阿燎和她一眾娘子脫險與衛庭煦匯合之後,衛庭煦便召集所有人商討統一古犀一事。
沐歌有問過衛庭煦想要如何處置蘭心這幫人牙子,若是想解氣的話他可以將那批人抓回來殺了。衛庭煦對這種小人物的生死並不感興趣,隨意沐歌怎麽處置都行。現在最重要的是她允諾過助沐歌一統古犀這件大事。
古犀國土之小與平蒼郡相當,對於在四十八郡與上百士族和多方複雜勢力中圖謀大聿的衛庭煦而言,統一頭腦單純的古犀國如同探囊取物,不在話下。一千多隨從乃是李延意精挑細選的悍將,有以一抵三之力,沐歌已經讓人帶他們入境,駐扎在大殿周圍。
衛庭煦甄文君阿希、阿燎阿諍左堃達以及沐歌和他的兩位得力大將蛇泰、啟恩連夜密謀,商討統一大計。
沐歌的兩位大將雖為“大將”,其實從來都沒有作戰經驗,沐歌本人亦沒有。
古犀國紛爭不斷是真,可所有貴族都佔著自家的一畝三分地享樂,偶爾拌拌嘴過兩招,從未有過真正發兵開戰的想法。沐歌讀過祖輩們從大聿帶回來的兵書,一直都很想要親自實踐,可惜尋不到最好的機會。
這兒真正上過戰場甚至領過兵的只有甄文君和左堃達。阿希在戰場上多數時候只是扮屍體罷了,真要策劃作戰時便溜到一旁尋些食物,做個旁觀者邊吃邊聽。
沐歌將古犀的地圖鋪在油燈之下,甄文君在了解了三大貴族所處之地和實力差距後,無論是戰局還是用計都已經有了清晰的思路。
“位於地丞和海真中間的天元不僅區域最大且兵強糧多,若是開戰,天元將其他貴族逐一擊破絕非難事。”
甄文君所說正是沐歌所憂,是他時至今日無法下定決心發兵的重要原因之一。知道自身的優勢能夠取勝,知道自身的劣勢則是保命的根本。他怕一旦打破了現有的平衡會教天元抓住機會一舉將其他二族殲滅,到時候率先發兵的海真不僅戰敗淪為階下囚,更有可能被後世唾罵。
“不過,並非只有兵強馬壯才能得勝。”甄文君參加過孟梁大戰,那場戰役便是被人津津樂道以少勝多的典型,“‘三’是個奇妙的數字,它極不穩定,運用得當便能以小搏大,掌握勝局。別看地丞小,最後誰能爭取到它誰就能獲勝。”
“哦?”觸及到沐歌最感興趣的兵法,沐歌豎起耳朵,興致盎然地問道,“如何以小博大?”
甄文君用筆將地丞圈了起來:“和地丞結盟。當日懸關競賣我也在場,親眼看到地丞和天元的阿後相互交惡,地丞也是痛恨天元的。你或是地丞都不是天元的對手,若是要征伐地丞,雖古犀國國土並不遼闊,兵刃輜重長距離運輸到地丞之境也頗為損耗人力與財力,何不聯合地丞一並攻打天元?《戰國策.秦策》有雲,遠交而近攻,得寸則王之寸,得尺亦王之尺也。土地也好兵力也罷,無論地丞的力量多薄弱,得三千便三千,得一萬便一萬,待你們聯合討伐天元之後,若是地丞能夠歸順自然好,不願歸順的話到時候再出兵攻打,容易且純粹。”
沐歌拿出筆來記錄:“遠交近攻……”
甄文君:“……不用記了,有什麽疑問隨時交流即可。”
一連五日他們都在殿中秘密商討大事。待所有策略都制定完畢,便打算派遣密使前往地丞談判,以訂盟約。
衛庭煦不讓密使直截了當地上門談判,這聯合得更加小心,更為水到渠成才是。
“萬一地丞無心與你結盟,反而將你的打算偷偷告知天元,聯合天元來攻你,只怕到時回天乏術。”
沐歌深以為然:“女郎提醒得極是,依女郎所見我該怎麽做?”
“地丞的阿後可有什麽嗜好?”衛庭煦想了想道,“他是否格外貪戀女色?”
“咦?女郎如何知曉?”
“根據你所說地丞貴族並不富裕,和天元貴族的財力相差懸殊,可是上次懸關競賣那地丞阿後居然和天元競爭,不惜一擲萬金……不止萬金,那可是一萬顆金剛石。”
“是的,一萬顆金剛石能抵得上整個地丞百姓兩年的口糧。”沐歌道,“地丞阿後的確是個貪戀美色之人,地丞境內所有長相標致的女子都被送入他的大殿當他的奴隸,更是壓榨百姓搜刮民脂用於購買中原女奴,實在令人作嘔。”
“惡心是一回事,此人依舊是咱們要拉攏的對象。不怕其卑劣,只有卑劣而有弱點之人才好拿捏。他好女色我們便送美人給他到他身邊,不過這美人必定不可讓他得到。”
“不能讓他得到?”
“對,只有得不到,才忘不掉。”
沐歌依照衛庭煦所謀,將他身邊最美又最機靈的妃子送去了地丞。地丞有一位細作,那是沐歌的父親在世時派遣去的。此細作年近六十,乃是地丞現任阿後的老師。沐歌將此女以女奴的身份送給了細作,待地丞阿後見到她時,立即便被她的驚天美貌吸引。只不過女奴乃是他老師的財物,身份頗為敏感,他無論如何也不可搶佔,否則便是被所有人唾棄的罪人。
地丞阿後成天躲在暗處看著老師的女奴流口水,待時機成熟之時沐歌便親自前來與其商議聯合攻打天元一事。地丞的阿後有些猶豫,沐歌便承諾,只要他答應,要多少美人便送多少美人給他。地丞的阿後誰都不要,隻惦念著那一位美人。
沐歌說:“我有辦法將她獻給你。”
地丞阿後哪裡肯信,沐歌便讓他老師寫下承諾,只要他願意聯合攻打天元,他願意奉獻一切。
地丞阿後自然也有自己的懷疑:“為什麽他會聽你的?”
“他並非聽我的。”沐歌道,“只不過我花了些時間了解他的過往,他的妻兒正是死在天元之手,若是你願意出兵天元,別說是個女奴,就是傾家蕩產他都毫不計較。”
果然如衛庭煦所說,人一旦有了執著之事心頭之好便十分容易被掌控。地丞阿後毫不遲疑地與海真聯盟,發兵攻打天元。
甄文君有段時日沒有上戰場,如今又有殺敵機會正好讓她舒筋活絡。這個讓人作嘔的國度,只有親自征討血染大地才能緩解心頭所恨。
甄文君讓左堃達作為先鋒在天元的西部騷擾,待天元大軍攻往西面時甄文君率兵從後攻其兩翼,將天元五萬大軍擊得潰不成軍。就在大軍敗逃之時地丞之兵殺到,攔截後路,與海真前後夾擊將天元之兵牢牢堵截,無水無糧整整十日,最後只能投降。
這場戰前後隻用了不到一個月就打完了,甄文君一直殺在最前面,根本都沒見著幾滴血,實在不算過癮。好在沐歌所圖並不止是切割天元。
滅了天元之後沐歌便將目標瞄準了地丞。地丞阿後也對沐歌頗為不滿,當初想結盟要他發兵時說好的美人在大戰中失蹤,連根頭髮都沒見著。他去找沐歌算帳,沐歌也很無奈,這事兒不是他可以控制的。再說,你喜歡的女人你怎麽不看牢了?
地丞阿後覺得自己被騙了,懷恨在心,時不時找沐歌的麻煩,甚至暗中調派殺手想要取沐歌的人頭。
衛庭煦正是等這一日。
“與之聯盟乃是迫不得已,如今大患已除正是要找機會滅了地丞,一統國境。只不過背信棄義恐遭非議,你若攻打盟友或會背上不仁不義的惡名,可現在對方一心想找麻煩,你若征討正是不得已而為之。”
聽衛庭煦說完沐歌才恍然:“原來如此。這麽一來我便名利雙收了。”
衛庭煦淡笑點頭。
沐歌當著衛庭煦的面讚揚一番,回頭和他的兩位大將碰面提及此事時卻是心內難安。
“這個大聿女人恐怕一早便將之後事態發展全部料到了。”蛇泰順著此事一想也是不寒而栗。
啟恩道:“不過戰場之上爾虞我詐都是常時,她們畢竟幫助阿後滅了天元,如今想要消滅地丞也不過是彈壓之間,她亦是為了阿後你謀劃一切。”
“我自然知道。”沐歌道,“這樣的女人隻可一時合謀卻絕對不可親近。若是要與之同行,恐怕要多生幾條命才夠。”
衛庭煦一聲令下,甄文君的鐵騎很快就刺破了地丞脆弱的防線。甄文君發現古犀國所有的將士作戰時都不講究謀略,或者說他們根本不懂兵法只靠著一身蠻力往前衝,戰死拉倒。他們沒有衝晉士兵的強壯也不懂戰略,甄文君打起來非常輕松。
前後不到三個月時間便將所有殘部收拾乾淨,沐歌在衛庭煦和甄文君等人的幫助下完成了統一大業,萬分感激,設宴想要好好招待她們,衛庭煦委婉拒接了。
“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前路漫長,吾等在此耽誤太多時間,需要趕路了。阿後只需給予通商權便是最好的答謝。”
通商權當然沒問題,沐歌親手交給了衛庭煦,對她口中的“前路”也頗感興趣。
“不知女郎想要前去何方?”沐歌問道。
衛庭煦也不必隱瞞:“我們這趟正是受大聿女帝之名重開萬向之路,想要前往流火國。”
“去往流火國一路萬分艱險,非常人能夠抵達。”
“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前往。”
沐歌相當敬佩衛庭煦,盡管對她的算計多少有些忌憚。
“女郎助我成就千秋功業,我也要送女郎兩件禮物。啟恩!”
一直跟隨沐歌左右的將領之一,名喚啟恩的男子單膝跪地:“在!”
“我命你追隨衛女郎,幫助她們安全抵達流火國。”
“是!”
衛庭煦拒絕了,她們一行一千五百多人,在這次戰役中戰死三人,還有諸多強壯的將士,無須他再派人護送。
沐歌道:“女郎有所不知,我這位大將可抵得上你所有的隨從!”
“哦?”
“啟恩乃是流火國後裔。”沐歌的確沒有在說大話,“他爺爺的爺爺從流火國抵達古犀,娶妻生子一直生活在此。他們家族有一件祖傳的寶貝,能夠指出流火國的位置,絕不會迷路。若沒有這件寶貝,就算是衛女郎、甄女郎這樣的能者都不可能穿越廣袤無垠的庫爾間什大沙漠的。”
阿希聽懂了“庫爾間什”的意思,在古犀語中“庫爾間什”就像是中原人口中的“修羅地獄”,是非常恐怕的地方。用這個詞來形容沙漠,可想而知它的可怕之處。
一直以來讓阿希最最擔心的正是這片沙漠。
流火國之所以這麽神秘,就是因為沒人能活著來回沙漠,將有關流火國的信息傳遞出來。這片沙漠藏著無數可怕的故事,它的存在便是流火國天然屏障。當時她猶豫著不想來就是覺得沒有人可以度過沙漠。
忽然聽到沐歌所言,居然在此有流火國的後裔,當真讓她驚詫非常,一反低調常態激動問道:
“你所說的寶物可是萬道羅盤?”
啟恩微微一詫異:“沒錯,正是萬道羅盤。”
甄文君和衛庭煦都看向阿希,阿希解釋道:“這萬道羅盤產自流火國,盤內裝著流火國地下獨有的磁砂石,無論站在世間哪一個位置,只要將羅盤拿出必能指向流火國的方向。早年流火國人還願意離開故土時便人手一枚以在歸返時使用。當年我阿父一心想要尋到一個羅盤,掌握此羅盤便能掌握流火國方位。”
有阿希肯定衛庭煦心內希望大增。她欣然接受了沐歌的第一件禮物。而第二件禮物乃是一艘大舡。
大舡如同一隻巨獸伏在碼頭邊,等待著新主人的帶來。
“流火國位於古犀國東南,自古通往庫爾間什只有一種方法,便是翻越瑞爾乎山。瑞爾乎山之險難以翻越,而此山上唯一一條可供通行之路在二十年前也被落石掩埋,如今已經無路可走了。雖然沿著明重海往下是繞了遠路,但我們這兒地勢高,借著奔流的水勢不出一個月就能抵達虎部,沿著虎部向東五百裡便會抵達骨倫草原。穿過骨倫草原很快就能進入庫爾間什,這一路下來順風順水草原也極好馳騁,你們將馬車裝上船順水而下,到時候策馬狂奔,比在瑞爾乎山上和野熊搏鬥要安全得多。”
曾經在萬向之路上走過一段的阿希十分肯定沐歌給出的前行之路,衛庭煦沒時間再耽擱,立即讓隨從趕馬上船。啟恩除了會使用萬道羅盤之外還是一名極好的水兵,他能夠預測風向和海上氣候。
沐歌送了許多糧食上船,春夏正是南下的好時候,無風無浪。
第二日清早衛庭煦等人楊帆起航,繼續往流火國邁進。
一連航行了五日,一路上風浪的確不大,加上船身寬大龍骨堅硬,航行得一直都很平穩。甄文君在床上曬太陽捉魚,根本不像是遠征,完全就是遊樂一般。她仗著水性好時不時跳入海中和五彩斑斕的魚一同暢遊,有時候還會帶著魚叉下水,叉些肥美的魚上船,直接切片膾食。
甄文君強壯,越是廣闊非凡之地越是能夠玩兒出花來。衛庭煦則全然相反。
上船五日她便吐了五日,什麽都吃不進,若不是甄文君硬讓她吃點稀粥下肚,恐怕此時她已經不省人事。
甄文君怪自己糊塗大意,怎麽會想不到子卓體弱經不起風浪?衛庭煦自己說了,過幾天適應便好,可這麽多日過去她依舊還是嘔吐不止,甄文君下令返航也被衛庭煦阻攔。
“不可因為我一人耽誤大事。”衛庭煦瘦了一整圈,看上去虛弱不堪,就連說話都毫無底氣,聲音輕飄飄的。
“可是這樣下去還未到岸你便會喪命了。”甄文君並非在嚇唬她。
衛庭煦不以為然:“這點小事如何能奪我命?你不必再說。”
將甄文君趕走之後衛庭煦不再見她。
甄文君知道衛庭煦一向任性絕不可能聽自己的,她明白必須前進,可又擔心衛庭煦的身子受不了。躊躇不前,焦慮萬分。
衛庭煦躺在床上心下煩躁,船身每一次晃蕩都會讓她的胃裡翻江倒海地難受。
她知道甄文君在門外並未離開,這種情緒更讓她心煩。
這不該是甄文君做的事。
甄文君應該警告她讓她安靜不要出聲,不要因為她這一點兒小小的難受影響整船人的情緒。應該把她關起來,然後指揮全船人全速前進,早日抵達目的地。
這是衛庭煦會敬佩、崇拜之人會做的事。甄文君這等優柔寡斷如何能夠擔當大任?
之前的文君分明不是這樣。
衛庭煦閉上眼想要多睡一會兒壓下心煩和嘔吐之感,她剛剛閉上眼睛就聽見甲板上傳來大叫聲。
她睜開眼想要下床時,整個船身猛然向一旁倒去,衛庭煦迅速抓住床邊,險些摔倒。
這不是普通的風浪,像是船身被巨大的力量拉扯傾斜。
跌跌撞撞地衝出船艙,所見景象完全超出了衛庭煦所料。
一隻黑色怪魚破水而出飛在空中,甄文君一箭射中它心窩處。可小小的箭矢對於這隻怪魚而言微不足道,怪魚下落時後尾用力拍在船頭,猶如一隻手拍在水面的樹葉上,船立即被震上半空,船上的人驚叫著脫離甲板,近百人騰空而起摔入海中。
阿燎正在其中!
她二十多位娘子大叫著沒有一個人能夠拉住她,甄文君本拉著旗杆一個翻身就能穩穩地落回甲板,見阿燎就要落水急忙飛撲而上,一腳將她踢了回來。
阿燎胸口被重重一踢差點窒息,摔回來時捂著心口痛得臉都青了。
娘子們紛紛上前查看她可傷到了何處,阿燎無言以對,就算她時常裹胸出門可這一雙嬌乳娘子們可是十分喜歡的,這一腳可好,差點兒踹凹進去。
甄文君將阿燎踢回去,自己不受控制掉入海中。
那怪魚並非單獨行動,數百隻比它體型小上一圈的幼魚竟安靜地藏在船四周,怪魚對著船一拍拍落海中的人就是它們的午餐!
落入海裡的人被一口一個吃了個乾淨,甄文君大驚,幼魚如同鐵鋸般的牙齒就要咬中她的腰部,她雙手一撐將幼魚雙齒的咬合阻攔,可這幼魚力大無窮,甄文君就要堅持不住!
另一邊啟恩也落水,被一群的幼魚圍攻。小花立即拿來手邊的繩索要甩下海裡將啟恩救上來,衛庭煦拽住她指向另一邊的甄文君,喝令道:“救文君!”
小花略略遲疑:“可是女郎,那萬道羅盤只有啟恩會用,他死了我們便找不到流火國了!”
甄文君雙手上全都是血,幼魚的雙齒越合越緊,馬上就要拖著甄文君潛入水中。
一旦將甄文君拖入水底,她只有死路一條!
“找不到流火國回去時如何向陛下交代?新法又該如何實施?”小花向來只服從命令,因為從前衛庭煦給她的所有命令都沒有任何問題,她只需聽從就好。
可當下情況小花不得不提醒衛庭煦。
衛庭煦看甄文君只剩下一個腦袋在海面上,重複道:
“救文君。”
小花別無選擇,只能聽令。
她將繩索拋向了甄文君,甄文君借著繩索脫險返回船上。而就在她十步之外的啟恩被魚群圍攻咬死,血將海面染成一片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