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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魚肉》第101章 神初十年
阿歆這一句回答道貌儼然之中還帶著些咄咄逼人之勢, 與甄文君在南崖所見時不太相同。

 在南崖時阿歆心中有所牽掛卻又不能明說, 心中是柔軟的, 表露在外的情緒和表情也多有溫柔之意。可如今她帶著私兵殺到北線來, 自另一路而來,剛和四大胡族之一的探夕族大戰了十五日, 以兩萬兵馬擊破探夕族五萬大軍,繳獲了他們所有的兵刃糧草。

 阿歆殺得心頭正熱,聽說孟梁被克, 勝利的喜悅立刻蕩然無存, 一刻沒有休息立即帶兵往孟梁趕。

 兩萬兵馬長途跋涉容易疲憊,阿歆隻帶了兩千人騎著快馬先行到孟梁探查情況,其余兵馬入駐解縣, 等她號令。

 到了離孟梁十五裡開外的參三峰,天色已晚,阿歆本打算趁著夜色爬上山頭, 在山頭上建起望樓,從山上能夠監察孟梁城內外的情況又不容易被發現。剛剛走到山腳下就發現山上有火光,阿歆讓大家小心上山。

 阿歆不覺得衝晉人會撇下戰馬跑到山上來, 上山對他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且會丟失最大的優勢, 萬一在山中被伏擊,他們必定損失慘重。

 很有可能是從孟梁逃出來的殘部百姓。可是這些逃難者難道不是去了解縣避難了嗎?跑到參三峰做什麽?阿歆頗為好奇地帶人暗暗上山, 這便碰到了甄文君。

 阿歆不喜歡衛庭煦。她一直都覺得是衛庭煦蠱惑李延意踏上了大逆不道之途, 要是沒有衛庭煦蠱惑人心, 李延意不會想要奪權,也就不會枉死這麽多王公大臣。如今衝晉大軍在大聿境內肆意屠殺,死傷慘重,正是因為內鬥不斷的結果。中樞朝廷的天子和長公主為了權勢勾心鬥角詬誶謠諑,何患胡族不惦記中原這塊肥美之肉?若沒有衛庭煦從中挑撥,李延意和李舉勠力同心,武將文臣成城斷金,或許早就將胡族打跑了,也不會落到如今大聿境內橫屍遍野的地步。

 阿歆一直都覺得衛庭煦這個人很邪門,就像她小時候聽過的諸多恐怖故事中會使用邪術的巫女,手段詭譎狡詐,非常人所能理解。更讓阿歆不安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衛庭煦心中所想是什麽。阿歆和李延意形影不離的那段歲月裡,衛庭煦就經常出現在李延意身邊。這小孩兒雙腿已殘,坐在四輪車上,全然感覺不到她的喜怒哀樂所想所圖,李延意偏偏還很器重她,凡事都要問她意見。阿歆好幾次明確表示此人不可用。

 “她是毒蛇。”阿歆道,“你養著她讓她咬人時覺得稱手,等她調轉腦袋回來咬你時,你才知道痛。”

 李延意從來不正面回答她對衛庭煦的質疑,將她當成小孩兒般地哄。

 隨著時間的推移,李延意和李舉的矛盾越來越尖銳,越來越表面化之後,阿歆最害怕的事情果然發生了。李延意從知書達理的長公主搖身一變成為想要隻手遮天的佞臣,衛庭煦功不可沒。阿歆曾有想過殺掉衛庭煦,或者將她在幕後搗鼓的一切事情拋到明面上來,讓她身份曝光,叫其他政敵將其鏟除,可最後她並沒這麽做。

 她之所以知道衛庭煦的身份只是因為李延意對她知無不言,若是她佔了這個便宜來砍掉衛庭煦的頭,利用李延意感情的她也太卑鄙。

 盡管最後她們還是因為家族立場不和而極少往來,她覺得自己已經和李延意恩斷情絕了,可是李延意卻不是這樣想的。

 或許真是孽緣。這些年來她和李延意沒少因為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重新走到一塊兒,就算她想要與李延意形同陌路,李延意也一再將她拉回身邊。對李延意而言,或許她們從未情斷。

 前段時間芙蓉散一事就讓她萬分苦惱,幸好去找了恩師,恩師給她配了幾服藥又以心法治療,總算有了初步的成效。如今她時不時還會難受,心魔猶在,卻可以控制。到北疆之後每日都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阿歆根本無暇去想芙蓉散一事。

 直到和甄文君相遇,讓她想起了衛庭煦,也就自然想起了芙蓉散的滋味。阿歆心中微微一蕩,立即將口腔內的肉咬破,讓疼痛將注意力轉移開。

 阿歆說要打回孟梁,這話換做別人甄文君不信,可甄文君見識過阿歆的之力,實乃奇人也,或許她真能做到。

 阿歆是謝扶宸的女兒,謝扶宸是殺害她阿母的罪魁禍首,阿歆對她不喜,她對阿歆亦是不悅。可是如今大敵當前,阿歆需要甄文君告知孟梁戰況,甄文君也需要阿歆的幫忙。

 兩個聰明人很有默契地暫時放下了矛盾,阿歆問她們為何會在此,甄文君便將孟梁被攻克的過程、將士死了多少逃了多少、追兵往何處追、李舉又不知道去哪兒了……一一跟阿歆說了。

 阿歆聽完後頗有些意外地看著甄文君:“你倒是機靈,知道該留意些什麽。”

 “你們又為何上山?”

 “胡子在草原奔馳慣了,鐵馬當腿,不喜歡爬山。我要在這參三峰上建望樓,監視胡子們的一舉一動。再制定計劃,反攻回去。”阿歆道,“孟梁絕不能丟,否則的話此處將成為呼爾擊進能攻退能守的要塞。”

 “對。”阿歆和她想得一致,“而且速度一定要快。胡賊們戰線拉得太長,一鼓作氣從北邊刺進來,打孟梁的時候已經用盡了全力,急需休息整頓喂馬養神。一旦他們休養完畢,咱們的勝算便會更少一成。”

 阿歆沒想到這妖女的幫手竟還有些想法:“所以你未退去解縣,竟是想要反擊?”

 “不……”甄文君道,“這兒就幾百人,我沒這麽不自量力。我隻想要讓在這兒的各位活下去而已,並不知道大家都退到了解縣。”

 阿歆低頭看了一眼,就在她腳踝前方不到兩指之處,有一根細細的荊棘。這種荊棘在孟梁山中隨處可見,在冬季被凍得堅硬無比,行路時不注意的話很容易被其劃破。行軍之人通常都將腦袋掛在腰間,性命最為重要,誰會注意腳下這幾根只是會擦破點兒皮的荊棘。但現下不同。阿歆注意到腳邊的這條荊棘走勢奇怪,埋在凍土之下橫著連成一根長長的線,每隔兩掌的寬度便會露出部分荊棘之刺,看上去有些要故意隱藏的模樣。換成別人可能不會注意,但是阿歆走慣了類似的野路,即便有一絲氣氛不對勁她都能夠敏銳地嗅出來。

 阿歆將後背上的劍抽出,挑起荊棘,問甄文君:“這就是你布的陷阱?上面抹了毒藥嗎?”

 的確抹了毒藥。

 之前剛上山時有個人看見了一串紅果子,伸手摘了就往嘴裡送,阿希大喊一聲:“別吃!有毒!”那人都將果子吞進口中了,聽到阿希的喊聲立即將果子吐了出來。

 “不覺得天寒地凍的荒山野嶺突然出現這麽好看的果子很奇怪嗎?如果它能吃的話早就被各種動物吃完了,哪裡輪得到你!這是蛇果,果漿之中有劇毒。”阿希道,“幸好你還沒咬,不然你現在已經是具屍體了。”

 甄文君回頭一看,果然是蛇果。阿希雖然平日裡看上去傻乎乎的,關鍵時刻竟很有用。

 甄文君隨手將身邊一士兵的頭盔給摘了下來,把能找到的蛇果全部摘下來丟在頭盔之中拿石頭搗爛後塗在荊棘上。參三峰也不算很大,她打算把毒漿汁抹到荊棘之上,將荊棘連接在一起繞山一圈布下初步的防禦陷阱,萬一胡子們真的追來,一旦中招必死無疑。

 甄文君自覺陷阱布得隱秘,方才剛剛見著同胞略略激動,險些忘了提醒阿歆。

 阿歆完全不用她多說,立即發現了陷阱。

 “咳。是。”甄文君老實承認。

 “下次再用些雜草掩蓋會更不容易被發現。”阿歆跨過了荊棘往山頂去了,甄文君也不管她,兢兢業業地將陷阱全部布置好之後,巡視了一圈,想了想,自個兒去拔了草蓋上,忙活到半夜實在凍得受不了才返回山頂。

 回到山頂時漆黑一片,阿歆不讓他們升火取暖,就在地上插了根火把照明。不然她的望樓還沒影子就會被呼爾擊發現了蹤跡。

 甄文君本是要上戰場,身上穿著護甲,如今逃了出來,衣物全都在孟梁城中,護甲已經被凍得冰冷,手指都不敢觸碰,生怕一碰就被粘下來一層皮。阿歆說得很對,但是這麽冷的天還待在山中,不生火的話實在很冷。

 甄文君受不了,將冰冷的護甲脫了,搓著身子取暖。

 “這麽冷?”阿歆看了眼,不光了甄文君,其他幾百號人也凍得雙唇發紫,一直哆嗦。

 阿歆將自己的大氅脫了下來,丟給甄文君。

 甄文君詫異地望向她,沒想到她竟會這麽做。

 “冷就過來烤一烤。”阿歆就穿著一件褐色的襖子,坐在火把邊的硬石頭上,火光照在她比寒冬還要冷峻的臉龐之上,根本不像是會做出如此溫暖之舉的人。

 莫非是有什麽陰謀?甄文君本能地警惕,沒將大氅穿起來——畢竟阿歆是謝扶宸的女兒。

 “別誤會,我很討厭衛庭煦,所以也不喜歡你。”阿歆看出她的擔憂,直言不諱道,“不過現在孟梁危在旦夕,正是用人之際。若你白白凍死在這兒還是有些可惜。你要活下來,和我一起把孟梁奪回來。”

 說罷,她身後的士兵們紛紛和她一樣,將身上的襖子脫下來給殘兵們禦寒。一開始殘兵還不太好意思,阿歆道:“穿著吧,你們這些新兵身子弱,需要這些。都給我把命留著,反攻孟梁一定是場惡戰。”

 甄文君發現阿歆這個人身上有種不容抗拒的威信,同樣是女人,她卻能教這兩千隨從聽命於她,甚至殘兵們也在她一言之後紛紛穿上了棉衣禦寒。

 難怪李延意這麽喜歡她,四處誇讚她是難得的將才。

 她的確是個非常厲害的人。

 吃了些阿希挖回來的食物充饑,疲憊的甄文君很快睡著了。

 第二日清晨,靠著樹乾蜷縮著睡了一夜的甄文君被伐木的聲音吵醒,待她睜眼一看,居然看見一座簡易的望樓已經有了初步的規模,搭建起了五級階梯。

 阿歆親自站上望樓測試穩固度,她用力踏了幾腳,望樓沒有任何搖晃的跡象,便對下方比了個大拇指,走了下來。

 雪花落在她的黑發之上,她並不是不冷,鼻尖和十指指尖都被凍得通紅,可是她全然不在乎,讓人有種“這兒一點都不冷”的假象。

 “醒了?”阿歆拋給她一段剝了皮的樹根,“挺甜,就當早飯吧。快些吃,吃完之後咱們商議反攻孟梁之計。”

 甄文君見她這般爽快,立即啃起了樹根。這樹根有些水分,真挺甜的,就是費牙口,甄文君啃了半天才將它嚼爛吞了下去。

 “你有什麽計劃想法,統統說出來。”阿歆用匕首繼續削樹根,削完之後便遞給周圍其他的士兵。

 甄文君道:“自古攻城用的最多也最實用的便是水攻、土攻和火攻。我建議用水攻。”

 “哦?為什麽?”

 “衝晉乃是馬上民族,一直在草原長大,想必他們水性都不好,甚至不會游泳。孟梁城十裡地外便是長水北部解縣口段,我們只要暗挖甬道,到合適的時機決堤灌水,衝晉大軍便可瞬間瓦解。”

 阿歆沒有意外的表情,反倒有些苦惱起來:“此法我也想過,可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你會製‘水平’嗎?”

 “水……平?”甄文君還真沒聽說過這玩意兒。

 “欲要水攻,先設水平。如果沒有水平測量地勢高低,水不但淹不了城,反而可能在城外形成溝渠,讓我們攻城更為艱難。”

 “喔,竟是這樣。”阿歆果然經驗豐富,甄文君沒想到的她都想到了。

 其實在她心裡,有個人應該知道什麽是水平,甚至更知道如何製作水平,甄文君心道,這人便是步階。可惜一心軟沒讓步階跟來,真是失策。甄文君害怕他一介儒生手無縛雞之力,上戰場容易丟了性命,所以沒讓他跟著來,否則他完全可以擔任謀士。

 甄文君當真後悔莫及。

 孟梁城被攻陷的消息很快傳回到汝寧,說孟梁被屠城,死了好幾萬人。天子暫退到西邊的解縣,打算召集殘部再次攻打孟梁。

 當初李舉親征時多大的陣仗,汝寧百姓還記憶猶新。才剛到前線就丟了孟梁,下一步可就得打穿官仰了?想到傳說中凶殘的胡子,大聿百姓更加驚恐難安,黃土義士趁機作亂,大肆扇動各個郡縣百姓起義。

 洶湧的黃土義士如同蝗蟲,一瞬間糾集了十二萬之多,佔著天時地利人和之便竟很快殺到了汝寧城下。就要將汝寧城門撞開時,天降奇兵,將這些拿著木棒鐵耙的農夫山匪們殺了個落花流水,生擒黃土義士重將,斬其頭顱刮在城牆之上。

 黃土義士首領陳貯納悶,大聿的軍隊不都去打衝晉了嗎?怎麽可能殺出這麽多人來?少說也有十萬人。

 這十萬人便是謝扶宸曾經在孟梁秘密屯兵,後來被李延意強行托到台面上的那十萬兵馬。由謝扶宸親自指揮,擊退黃土義士,暫時保下了汝寧。

 謝扶宸在城門口作戰,李延意卻以耽誤軍情為由又殺了謝扶宸的兩個學生舊部,進一步將李舉集團勢力瓦解。謝扶宸腹背受敵,想要快些結束北方戰事讓李舉回京,卻又不好拿出這十萬軍上前線。

 謝扶宸明白現在的局勢。阿歆之所以北上除了是她自己的堅持外也帶著謝扶宸的密令,謝扶宸讓她在暗中保護李舉,以免被李延意派去的刺客刺殺。阿歆本就有私兵身份,方便在李舉身邊活動,又是自己的女兒,武藝高強足智多謀,是保護天子的最佳人選。可他又擔心打了許多年仗的女兒若是在前線繼續擴大威信,聲望日隆的話,助長李延意提拔女性為官為將的話語權是其一。另一點而言,天子多疑,自古以來便是如此,曾經衛子修是怎麽死的,衛家又是如何被先帝一步步逼到如今地步,他全都看在眼裡,他不希望阿歆會步衛子修後塵。

 所以十萬兵他寧願守在汝寧不發,也不能給阿歆。

 如今國內形勢愈發嚴峻,怎麽做都將面臨一堆問題。

 謝扶宸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汝寧城外的烏煙瘴氣被厚厚的城牆抵擋,但前方戰報和傳遍大街小巷的傳聞還是讓司徒府上的婦孺們心驚膽戰。

 除了衛庭煦。

 衛庭煦一早就出門去了,跟阿冉說去挑選幾壇徘徊花。

 徘徊花開得快,馬上就要入春了,挑完回來還得布置,天氣一暖徘徊花便會爬得滿院子,等文君回來了看到這些花兒該多喜歡。

 阿冉說外面這麽危險,黃土義士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再殺回來,萬一出了什麽禍亂該如何是好?她腿腳不便還是別出門為妙。

 衛庭煦堅持要出門挑花,讓小花跟著,靈璧則留下幫她把土給鋪好,花買回來可以直接種上。

 小花和隨時都要守在身邊的暗衛們護送衛庭煦來到花市,沒想到在這兒遇到了謝扶宸。

 謝扶宸正站在一家專門賣各式藤蔓香草的店肆門口,隨從們將一盆盆的草搬到馬車上去。

 兩人目光不期而遇,衛庭煦恭敬地喚了一聲:

 “謝司馬。”

 謝扶宸在看見她最初微微一震後,很快恢復了平靜。

 兩個人站在喧鬧的市集之中,無數人從他們身邊匆匆經過,極少人會注意這兩個奇怪對視的人。

 小花站在衛庭煦身後,握著四輪車的手緊緊攥著推把,手臂上青筋緊繃,隨時都能衝上去一拳將謝扶宸的腦袋打爆。同樣的,嗅出異樣的謝扶宸隨從們紛紛停下了手中的活兒,從兩旁圍了上來,虎視眈眈地看著她們,也做好了撲上去將衛庭煦撕成碎片的準備。

 “當年沒殺了你,是我最後悔之事。謝扶宸口中說著後悔,姿態卻高高在上,帶著長者對後輩的傲慢,“我後悔,不該念在你還是個孩子便手下留情。我該讓狗吃了你,讓你和衛子修一塊兒斬成肉泥。當初一念之差沒想到放虎歸山,讓你算計於我,算計整個大聿。”

 謝扶宸字字句句都在往當年囚禁衛庭煦的舊事上引,他知道這是衛庭煦不可愈合的傷口,是終其一身都擺脫不了的夢魘。就算偶爾忘卻,某個午夜夢中又會回到當年攘川囚牢之中,無論身處何等順境和幸福都會立即被痛苦淹沒。

 這是所有正常人的心理,謝扶宸可以肯定。

 這是謝扶宸的反擊,他要讓衛庭煦痛苦,就如同他知道真相時一樣的痛苦。

 衛庭煦淡淡地看著謝扶宸,開口之時仿若在敷衍一位並不熟識的鄉下親戚:

 “是啊,攘川一別近十年了,謝司馬也蒼老了許多。當初種種當真印刻在心,每每想起真讓我難忘啊。”說罷她回頭問小花,“兩百盆花,可都定好了嗎?”

 小花喉頭滾了滾,不知道為何,此刻的衛庭煦讓她緊張:“定好了。”

 衛庭煦:“那咱們回去吧。看這天似乎又要下雪了,謝司馬也早些回去吧,一會兒地上結了冰可不好走了。”

 小花推著她從謝扶宸身邊走過。衛府的暗衛殺氣從上方壓下來,謝扶宸的隨從也毫不退讓,戰意濃濃。

 謝扶宸卻看著衛庭煦單薄的背影出神,有些事他漸漸明白了。

 當初沒有置衛庭煦於死地,如今這個女人的確成了他最大的危機,甚至是整個大聿的危機。

 這是他最致命的錯誤。

 離開了花市,小花忍不住問道:

 “女郎,莫非靈璧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衛庭煦沒有回頭看她,不知在看向何處,或許是在欣賞果然紛紛揚揚降下的雪花。

 “起初我以為可以掌控一切,可如今才發現,人心才是最難掌握之物。”衛庭煦抬起手,神初十年春最後一場雪的雪花飄落在她纖纖細指上,“於她,於我,皆是。”

 小花問的是靈璧,而掛在衛庭煦嘴邊的卻不知道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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