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是兩個人的事*
……
“你拒絕了人家,還是人家拒絕了你?”
溫楊放下酒杯,當下橫起了江晨。
當真是自己的至交,進了餐館剛坐下就說出這種扎心話。
溫楊沒有接話,專注回自己手裡的玻璃杯。
她直盯著玻璃杯中的啤酒,內心卻已經似是被酒精攪得百轉千回。
再次抬眸的時候,仍是冷冷瞥了一眼江晨。
說好不帶夫人出席,江晨還是把簡聽給帶過來了。
江晨笑了笑,擱了手裡的筷子,順帶著收走了溫楊手裡的玻璃杯。
“服務員~”
包房門口的服務員應聲而入,
“請問您需要點什麽?”
“麻煩你上一扎鮮榨玉米汁。”
“好的,馬上。”
這家菜館還是當年江晨和溫楊一同搜羅到的。
溫楊是這裡的老顧客,江晨自然也是。
江晨倒了新鮮榨取的玉米汁入杯。
三杯玉米汁,首先給了溫楊,然後是簡聽,最後是她自己。
“溫崽,坦白說,我覺得今天我一個人出現在這裡解決不了你的問題。”
溫楊抬頭疑惑的看向江晨,一時間竟沒能明白、江晨找的這算是什麽借口。
江晨轉頭對上了簡聽溫和的注視。
她將擱在桌面底下十指緊扣的手抬到桌面以上。
“我覺得,你今天可能是出了感情問題才來找我。仔細想想,溫崽你很少求人、更難得求朋友。過去唯一一次找我開解,就是因為你發現自己喜歡上了簡醫生……”
溫楊登時脹紅了臉,須臾後又換回了傷感的神色。
她擺了擺手,似承認之後的妥協,
“你一上來就連翻扎心了我兩回……不地道……”
“不地道”三個字,聲音不大不小。
聽起來像是當事人的嘟囔,實際上是故意說給江晨聽的。
江晨輕聲一笑,
“小聽原本是不來的,何況你也特地囑咐過我一個人過來。但我思來想去,如果你是因為感情問題需要紓解而來找我,那我就必須帶她一起過來。”
溫楊轉眸去看簡聽,對方臉上也是一副蒙在鼓裡的神色。
顯然,簡聽也不明白、為何這樣一對一的飯局一定需要自己出席。
江晨隨即為愛人和好友解了惑,
“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你聽我說,那麽你聽到的便只是我個人的想法,比較片面。我帶小聽過來,是想讓你聽一聽她的想法。綜合我們的想法,你才可能走出一條正確的路。”
江晨拍了拍溫楊落在桌面的手,在對方疑惑又似明了的注視下繼續道,“你知道的,你和我某方面性格很像,所以我們才能在當初一拍即合、短時間內成為朋友。”
“只有我一個人來,可能只會對你的想法表示讚同或是理解,但是小聽來了,或許,你也可以站在簡醫生的角度更加全面的看待問題……”
……
飯局即始,交心亦始。
隨著聊天的逐漸深入,江晨和簡聽大概明白了溫楊今天開啟這頓飯局的原因。
溫楊是個自卑又驕傲的人。
然而在今天晚上,溫楊卻隻讓江晨看到了掩藏在平淡話語裡的深刻自卑。
喜歡一個人、愛上一個人、想把全世界最好的帶到一個人身邊的時候,好像就會這樣。
第一反應,並非是我可以、我有資格,而是無限仇視了自己、隻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配不上的人。
江晨安靜的聽,有時候還會附和溫楊兩句。
她當年明確自己喜歡上簡聽的時候,未嘗不是如此心情。
甚至在經年後,在身邊人都覺得自己有足夠的資格站在簡聽身邊的時候,她仍然是當初那個自卑的自己。
愛人在自己眼裡,就是所有的光亮。
而這種光亮,在許多個瞬間都會讓人錯以為自己就是黑暗。
自覺黑暗的人,怎麽舍得吞噬美好的光芒?
總會有過希望。
甚至無數次的希望,希望另一道光明給予她溫暖、給予她愛情。
……
“溫楊……”
一旁的簡聽叫停了陷入各自情緒中的兩人。
簡聽看向江晨,眼眶竟有些氤氳。
“你怎麽……”
江晨剛想抬手,簡聽就輕笑著撫去了臉側的淚痕。
“你和乖晨從來都沒有想過嗎?其實對於你們喜歡的人來說,你們也可能就是光。”
簡聽笑起來,沒再看身邊人。
她將視線落在溫楊身上,似是回憶到了什麽,目光溫潤得驚人。
“我雖然不確定簡醫生是不是跟我有同樣的想法,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從我17歲開始,乖晨就是我生命裡的光。”
“只有你們有過自卑麽?難道你們以為我們在面對你們的時候不會自卑麽?因為覺得自己不夠好,所以只能選擇接受你們的態度……抱著獨自過完這一生的想法然後與你們平靜相處,這樣的想法,至少我也有……”
“溫楊,你唯恐自己不能陪伴一個人到最後、唯恐讓另一個人收獲了遺憾、必須做出犧牲而切斷了愛情開始的可能性……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不能得到你的喜歡,不能明確你的喜歡,這可能才是她的遺憾和痛苦,這可能才是她必須做出的犧牲……”
“我理解你,理解你因為阿姨和李叔叔的去世、因為這份職業所必須的犧牲而給自己過多的枷鎖……但是溫楊,我想告訴你的是,後來我之所以能夠撐下去、甚至能夠活下去,是因為我知道我愛的人同樣愛我……無論我們最後有沒有在一起,至少我明確知道了這一點。”
“你所擔心的犧牲和忽略愛人,你所擔心的陪伴的缺失、愛的缺失、關懷的缺失,你又怎麽知道簡醫生沒有看到這些、想到這些呢?”
“過去你算是受害者,小孩子的你因為過早懂事而成全父母。那麽今天呢,你又為什麽歷史重演讓簡醫生必須為你懂事呢?你又怎麽知道簡醫生不願意用那些必須的犧牲換取跟你在一起呢?”
溫楊深深低下頭,抿緊了唇,
“……我其實……不確定她有沒有那麽喜歡我……也許過不久會有別的人出現……也許那些變化不僅是因為我……也許是我想……”
“那就去確定!”
激動的話竟然是江晨喊出聲的。
“我……”
溫楊還是有些猶豫。
她因簡聽剛才的話而震動,但是過去多年的經歷畢竟攪得她多年人生都不得安寧……
她不過是太愛簡沐姿了……
愛到妄想擁有只是一瞬,而不敢靠近才是本質。
她深愛著一個人…愛到不敢愛。
……
江晨和簡聽開車將溫楊送回了家,溫楊恍恍惚惚的下了車。
推開單元門的時候,被門檻跘得一個趔趄。
她堪堪穩住身形,思緒已然混亂。
自己的心都已經這般疼了……
竟然還是做得不對。
那些因自卑而起的考慮和周全,原來不過是另一種自私的表現。
她和江晨……其實都還是自私的人。
害怕失去而囿於自己畫定的囚牢,她沒有問過另一個人的想法。
她只是給出了一個決定,然後讓對方被迫接受。
愛情,終究是兩個人的事。
……
單元門外的車裡,江晨自溫楊下車以後就急促了呼吸。
今天晴天,車是她開過來的。
手裡的方向盤被捏得極緊,直到副駕駛座上的人覆上了她的手背,抱住了她。
“乖晨~”
簡聽微微歎了一口氣。
今晚因為開導溫楊,她將自己這些年心裡的不堪和自卑一並道了個乾淨。
她以前從未將這些心情將給江晨聽,江晨也根本無從察覺她的這些情緒。
人心的不堪與自卑,當然是掩藏在最深處、最不易察覺到的角落裡。
若非今日得此機會,簡聽完全會讓這些情緒翻篇、隨風飄散去。
……
江晨側身緊緊摟住了簡聽,急促而熱切地吻上了對方的唇。
直入主題的吻,瞬間使得簡聽呼吸告急。
本性害羞的愛人,少有在外如此表達愛戀的時刻。
簡聽無限縱容著懷裡微顫不止的愛人,直到對方平複了內心的愧疚與自責。
……
她輕咬著她的耳側,哽咽著聲音附在她的耳畔。
她深深道了句,
“對不起……”
那些過去她無從察覺的一切……
那些過去她自私過的一切……
都讓其化作今晚的一吻一呼吸……
讓他們綻放,讓他們起舞,變換成靈魂的交融與歡愉。
……
采風提前結束,夏知周回到北城以後,夏家又開始了每周一次的聚餐。
前些日子,因為掛心溫楊的緣故,簡沐姿缺席了數次家庭聚餐。
這個禮拜,因為確認了彼此最好朋友的身份,簡沐姿坐上了夏知周的車、跟著知周一起回到了老宅。
老宅是夏秋仁先生和馮蘭女士選址建造的房子。
夏秋仁是國內當代知名山水大家、書法家。
馮蘭至今仍是水木大學歷史系的特聘教授。
家裡的兩個孫輩,正好繼承了兩位夏先生的衣缽。
大孫女夏知周繼承了爺爺夏秋仁在藝術上的敏感度,從小就在藝術上展露了自己傲人天分。
小孫女簡沐姿繼承了父親夏良在醫學上的敏感度,師從英國心外一把刀、過去就職於倫敦醫院心外科。
餐廳裡唯二的兩位先生,每逢見到夏知周和簡沐姿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畢生最得意的作品。
夏知周和簡沐姿對此已經很是習慣。
他們由著爺爺和父親各自比拚自己的“作品”,兩人則專心與家裡的兩位女士聊天。
晚餐後,簡沐姿跟著夏良去了書房。
“怎麽了小沐,有事找爸爸?”
簡沐姿頓了頓,終究是要開這個口了。
“如果我不回一醫院……您……”
沙發上準備尋找簽約合同的夏良,一時間卻是愣在了原地……
去年,他與前任院長叫簡沐姿回來,本就是打算讓簡沐姿接手主持心外科的工作。
但之後考慮到他接任院長以後的派系動蕩,夏良將簡沐姿暫時調出了醫院、唯恐女兒在這場紛爭中受到波及。
而且當時叫簡沐姿回來的時候,簡沐姿仍尚在未有決定的猶豫期。
醫院的中高層領導都以為簡沐姿與醫院簽訂了長期合約,其實並沒有。
這同樣是夏良的顧及。
他擔心自己受到波及,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與簡沐姿簽訂長期合約。
事實上,簡沐姿隻簽了一個月。
……
書房裡安靜了好一會兒,夏良最終回復了簡沐姿。
“都可以的,小沐。爸爸聽你的意思。只不過,不要荒廢了自己的能力。”
……
作者有話要說:
我拿著我的駕駛證,嘟嘟~嘻嘻~沒想到我們乖晨和小聽會再次出場吧~吼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