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扎就這麽驚魂未定地等著柏栩川出來。

　等藝人踏進來， 他哪裡還記得起本來要說的廣告商的事， 一把拉上休息室的門， 把沒啥準備的柏栩川拉到沙發上做好，一臉嚴肅：

　“川啊， 咱做事可得考慮清楚！”

　只聽說過為了電影電視劇潛規則的， 連網劇都鮮少有人為了拿資源接受潛規則呢，見過為了找導演拍MV而被潛規則的嗎……

　我家藝人這是不是有點傻。

　柏栩川疑惑問：“什麽考慮清楚？”

　老扎朝外面看了眼，方才壓低聲音說：“外面一直有聲音說你拿下《冰上的榮光》是因為接受了潛規則。”

　柏栩川更疑惑了：“那些黑什麽話說不出來， 我們沒有不就行了嗎？”

　老扎心道可是你現在有了啊……

　老扎定了定神，歎道：“川， 我們有今天這位置不容易。你這條件你自己知道的，一路有多少大佬對你有想法， 我們可是一直堅持吃了很多苦才靠自己走到現在的……雖然那位是大佬中的大佬，他肯定能給你帶到另一個高度，但你可得想清楚， 一旦踏下去這黑料可就坐實洗不掉了啊……”

　“等等等等。”柏栩川聽得眼睛越睜越大，“你說什麽呢？我怎聽著不對勁呢？”

　老扎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看著眼前熟悉的臉隻覺得傷感：“唉，到這份上了， 我知道你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不用我多說。但我怕你一時想差了， 以後後悔就……”

　“打住。”柏栩川趕緊打斷， “我覺得你好像誤會了什麽。”

　老扎傷心道：“你難道不是被賀導演潛、潛規則了嗎？”

　“……”柏栩川不可思議喃喃， “老扎，你想象力可真夠豐富的。”

　他被衍之潛規則？

　柏栩川哭笑不得道：“我跟他，誰潛規則誰呀？”

　他對象那身材顏值，談吐氣質，犯得著潛規則嗎？

　老扎手機重重一擱：“不是潛規則，那難不成是談戀愛？”

　他一急之下，聲音就抬高了，柏栩川急得趕緊比了個噓的手勢。

　“別亂說。”柏栩川道，“不是潛規則。”

　老扎見他不似說假，便略微寬了心，一邊坐下一邊道：“哦……哦，那就是談戀愛了。”

　剛坐下他又倒吸一口冷氣：“談，談戀愛？”

　老扎神情驚恐，望向柏栩川，指望他再次顯露出說“不是潛規則”時正義凜然、無法辯駁的神情。

　然而……

　他家藝人微微扭開了頭，輕咳一聲：“其實……”

　老扎雙目無神。

　柏栩川猶豫著怎麽開口比較好：“其實我……”

　老扎雙肩顫抖。

　“我跟衍之我們倆……”

　門被禮貌地敲了三下，沉穩的男聲道：“是我。”

　老扎立刻緊張了起來。

　柏栩川頓了頓，起身去開門。

　高大的男人一進來，空間裡增添了無形的威壓感，老扎硬著頭皮站起來伸出手：“賀先生。”

　“您好。”賀衍之跟他握了一下手，看了眼柏栩川，直白道，“有件事——”

　柏栩川忙壓低聲音道：“我已經說過了，我們現在是……是在一起的。”

　這句“是在一起的”聲音極輕，另兩人都是勉強聽見。

　老扎愣了下，看了眼柏栩川，內心各種複雜，臉色變來變去，最後長歎一聲。

　賀衍之表情就直白多了，幾乎立刻線條就生動了起來，如果不是老扎在這裡，他肯定不會表現得這麽平靜。

　老扎幽幽道：“信息量有點大，我緩一緩。賀先生——”

　賀衍之嗯了聲，未等他說便接道：“片子還沒完成，我繼續去工作了。請放心，不會有問題。”

　這句“不會有問題”就是保證了。

　老扎張了張嘴，這話一語雙關，既是說MV，又是說這兩個人在一起了這件事。

　柏栩川剛想再說點什麽，老扎搖搖頭：“沒事，我說過，阻止明星前途的從來不是戀愛，而是戀愛腦。”

　……他不看開也沒辦法，總不能逼藝人分手——如果他看人走眼看上個人品不好的，他肯定會勸分，但其他情況——只要對得起粉絲，他無權干涉柏栩川的感情問題。

　老扎瞥他一眼：“你不是戀愛腦吧？”

　柏栩川挺胸道：“我是事業腦！”

　老扎看著他，擺擺手：“不戀愛腦就行。那啥，也快過年了，這張專估計打不過春晚歌曲的熱度，要做好長期宣傳的準備……大概一直宣傳到你下一張專輯出來，然後開今年的巡演。期間會有其他一些商業活動，配合廣告商的宣傳，對了，三月的時裝周要單獨把時間空出來。其他我想想——這中間你還可以接兩個綜藝，或者一部劇。下半年就比較空了，看你安排，我會幫你留意。”

　柏栩川默默聽著，總覺得老扎的安排有些不對，卻又想不出來哪裡不對——這樣安排確實不斷檔能保持熱度，但是，到底哪裡不對呢？

　是了，他想到了。

　“老扎，這麽安排會不會行程太滿了？聽上去塞得比去年還緊啊。”柏栩川不由道。

　老扎拍拍他肩膀，眼神富有深意：“小夥子，你還在上升期哪，正是打拚的時候唷。這個時候減少工作，就是在給後來者讓位！咱們這個圈子競爭多激烈啊！多少人在後面虎視眈眈地盯著你的位置呢？”

　“明年，我保證，明年一定你就輕松了。”

　他拍著胸膛打包票。

　“可是。”柏栩川道，“老扎，你去年就是這麽說的。”

　老扎訕笑：“哎呀，那不是因為這火的勢頭一點沒下去嗎，本來想著喘口氣養老的，你就是天生大紅的命有什麽辦法呢？”

　柏栩川愁道：“但是這麽忙我哪有時間和——”

　他打住。

　老扎警覺：“你說過你不戀愛腦的。”

　柏栩川默默閉嘴。

　賀衍之去接賀曉莉的時候，柏栩川正在家裡陪剛放寒假的賀衍玥看電視。

　賀衍玥哪裡還有興致看電視，她不說話，是怕打擾了柏栩川看電視。

　賀衍玥從來都不覺得她哥哥是個了不起的人，但現在，她覺得能把柏栩川請到家裡來過年的哥哥簡直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哥哥了。

　今年年夜飯，她發誓，一定要說幾句好話，而且絕不跟賀衍之搶雞頭吃。

　是的，賀衍玥一直堅定不移地認為，她哥再三把柏栩川請到家裡來，是為了她這個追星的妹妹著想。

　雖然賀衍之一直再三威脅她不能握手。

　雖然一直威脅她不許纏著柏栩川說話。

　也不許她盯著人發花癡時間超過五分鍾。

　賀衍玥覺得，賀衍之這些考慮非常周到，而且她也很自覺，絕對不會因為自己的喜愛之情，而讓偶像感到困擾。

　柏栩川看著電視，挺專注地看一個地方電視台說相聲，很給面子地看笑了。

　賀衍玥偷偷拿起手機，哢嚓拍了一張。

　嗚嗚嗚她要珍藏，崽笑得真好看啊真好看。

　不過那個小酒窩倒是還沒有出現。

　過了會，節目放完了，柏栩川看著跳出來的什麽健康廣告，拿起遙控器，想起什麽，轉頭溫聲問賀衍玥：“玥玥，你想看什麽？”

　賀衍玥趕緊道：“崽崽你看你的，我看你……看的就行。”

　柏栩川就笑了笑，隨意切換了頻道，等到電影頻道的時候，不自覺停了下來。

　臨近春節時刻，電視上一直在反覆播放那些最膾炙人口的電視劇、電影和節目，今天電影頻道放的就全是年度收視率最高的那些電影，其中賀衍之主演的電影佔了半壁江山。

　此刻正在播放的就是他較早期的作品《見江山》。

　這是部古裝電影，賀衍之在裡面是少見的古裝扮相，少年俠客風流俊逸，不知是多少少女春閨夢裡人。

　柏栩川停了換台的動作，但想起自己現在是坐在人家家裡，旁邊坐著人家妹妹，微微有點不好意思，眼角似乎不經意地掃了眼賀衍玥，見她完全沒看一眼屏幕，只是盯著自己，不由有點疑惑。

　賀衍玥接收到目光，順著掃了眼電視機，切了一聲：“哎川川，這電視就是這點不好，這個頻道一天到晚就知道放我哥演的電影，別說看，我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你是不是也不想看？”

　賀衍玥頓時精神，覺得自己get到了柏栩川看她一眼的目的，興致勃勃道：“我們不看有線電視了，看網絡電視，看你演的那個《王子的絕愛復仇之2019》怎麽樣？”

　柏栩川聽得快要窒息了，趕緊謝絕：“哦不了不了，玥玥我覺得看你哥哥的這個電影就挺好看的。”

　賀衍玥有些失望地點了點頭：“哦。”

　哎，崽崽就是太善良了，賀衍玥心想。

　竟然不看他自己演的那麽好看的《王子的絕愛復仇之2019》，而是看我哥的古早電影。

　一定是為了照顧我哥的自尊心，太貼心了。

　柏栩川松了口氣，放下遙控，專注地開始看賀衍之表演劍法。

　哎，衍之的妹妹果然心地如他一般善良。

　竟然願意看他演的那麽無聊的電視劇，竟然還記住了他都記不住的名字。

　一定是因為自己是她哥的朋友，太貼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