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沒有回酒店。”這是柏栩川最後模模糊糊的念頭, 因為他還記得,L家的七星級酒店什麽都好, 就是他住的那一層隔音不大好。
他徹底墜入無意識,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做夢。
正午的陽光灑進四面全景的頂層臥室, 大床鋪著柔軟的天鵝絨, 中間微微陷下去, 抻出淡淡的褶皺。
柏栩川難受地翻了個身, 抬起胳膊遮住眼前過於明亮的光, 半晌突然想起什麽,猛地坐起來, 又痛得啪嗒一下摔回去。
那種被坦克來回碾了十來次再重新粘起來的感覺, 比第一次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聽到這聲音,就坐在一邊守著, 膝上放著電腦處理工作的男人趕緊把電腦丟在一邊,大步走過來,探手摸摸青年的額頭。
溫度如常,就是神情有點恍惚。
“現在幾點了?”柏栩川艱難問道,“為什麽我的鬧鍾不在?”
“這個,大概是因為你在我家。”賀衍之老老實實回答道。
!!!
柏栩川終於回憶起了昨晚發生了什麽。
他默默又翻了個身,把臉埋進了枕頭裡。
……艸。
一定是因為後面又嗑了點參茶,導致他自己也格外龍精虎猛,到後來是一邊哭一邊威脅, 以至於對方又為難又激動, 事情有點失去了控制。
太!特!麽!丟!人!了!
柏栩川越想越覺得衍之太慘了, 充當了一晚上的可憐工具人,眾所周知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自己這麽疼,他肯定也好不到哪裡去。
柏栩川一咬牙,終於整理好了心情,再次翻身坐起來,這次很小心翼翼。
“衍之。”他用一種柔情似水的目光,深深凝望著正給自己穿襪子的男人,“你……你疼不疼?”
“?”賀衍之困惑地抬起頭,不明所以道,“不疼。為什麽這麽問?”
柏栩川望著他忘記刮的青色胡茬,這就是衍之方寸大亂的明證。
他肯定也是疼的,只是不好意思說。
柏栩川憂鬱地低下頭:“我對不起你。”
賀衍之更困惑了。
“你沒有,寶寶。”
“我對不起你。”柏栩川堅持說,“昨天晚上,你明明表現得很想停下來,我卻還是強迫你繼續,這一定讓你很痛,我知道的。”
“……”
賀衍之無奈地歎了口氣,解釋道:“……我不痛,只是怕你受不了。”
那怎麽能受得了。
二人初次學習之後,柏栩川連著一個禮拜繞著他走,其中隱藏的含義使賀衍之愧疚無比。為此,他更加勤勉學習,終於能融會貫通,考試通過,但到底還未曾在實踐中檢驗過學習成果,因此還很忐忑,一直不敢更進一步。
卻不想,當學習委員還在逃避考試的時候,老師就點名他去參加奧數考試了。他怎麽能信得過自己的技術呢?
昨晚上戀人的眼淚讓他覺得自己特別分裂,一面心疼一面又止不住的亢奮。
這樣下去不行的。
賀衍之又深深地歎了口氣:“我把午餐拿進來,你今天不要下床了。”
柏栩川眨眨眼:“午餐?”
等等,現在幾點了??
“下午一點了。”賀衍之看了看表,“今天回國的飛機已經錯過了,過兩天等你恢復好再走。”
柏栩川動彈不得,隻得宛如病號一般臥床休息。
他休息了一天,賀衍之在旁邊守了一天,於是《雷瓦街區》劇組就放假了一天。
未及時查看群通知的尼西和德蒙惺忪著睡眼,在早晨的劇組門口相遇,一個拿著漢堡,一個拿著熱狗,碰了碰咖啡紙杯,無神地吃了起來。
在早餐和咖啡的幫助下,兩個睡眠不足的人終於恢復了精神,開始對話。
“奇怪,為什麽今天劇組還沒有人來?”
“賀導竟然也沒有來,真是太奇怪了。”
“門口也沒有貼著今天不上工的紙條。”
又坐了半小時,德蒙終於忍不住撥通了導演的電話,谘詢今天的上班情況。
電話足足響了十聲才被接起,那頭先是一陣低氣壓的沉默,久久後才傳來賀導不耐煩的、有點凶殘、壓低了的聲音:“有事?”
電話那頭,尼西和德蒙都被這氣場鎮住了,互相瘋狂眼神暗示,但誰都聽不懂對方的暗示。
半晌,還是德蒙爭點氣,結結巴巴說:“導導演今天我們幾點開拍我現在在劇組但是沒有人。”
“今天放假。”
然後電話就掛了。
毫不留情,冷冰冰的一串嘟嘟聲中,尼西與德蒙對視一眼,面面相覷。
“導演的聲音怎麽回事??”
“你覺不覺得有點沙啞,而且和平時完全不一樣、……”
“仿佛剛剛經過了一場鏖戰,取勝後準備休息的野獸。”
“好容易饜足後準備回味,卻被不速之客的電話打斷……”
“說起來,確實略帶一絲倦懶,呃,我想起了他和他的男朋友在一起時的感覺。”
“……”
“……”
說起來,昨晚賀導接了電話後匆匆離開劇場,貌似打電話來的就是……他男朋友?
兩人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信號。
“噫——”
“柏先生,這次回國,搭配上還有什麽想法嗎?我很推薦這件鏤空的毛衣,它的暖色調非常襯你的膚色,印花和版型也使你的氣質更加柔和。”
受品牌之邀看秀,之後還有深度合作要官宣,回國的機場自然要穿L家的衣服了。為了表示對未來代言人的充分尊重,要穿什麽衣服,還是要一起好好商量的。
“有。”柏栩川不著痕跡地又瞥了一眼玻璃倒影中自己的脖子,再次確認痕跡都被今天穿的高領毛衣擋得嚴嚴實實,深沉道,“這一件鏤空毛衣雖然好看,但是代表性和辨識度還有所不足。我與品牌合作初期,更應該在自己身上打下品牌的烙印,因此,選擇更被廣為人們認知的配色會更加合適。”
格雷嘶聲倒吸了一口冷氣:“柏,你說得太好了。你說得對,而且本季這一件絲綢垂質風衣,你穿起來一定也很不錯!哦,內搭的這件襯衣一定要把領子豎起來,再系一條松松垮垮的領帶……”
他說話間已經在青年身上比劃起來,滔滔不絕,眼放金光:“柏,你真是我的繆斯!”
周圍人即使已經習慣了他話語裡的誇張,仍然忍不住怎舌。
不過,當柏栩川真的換好這一身出來,大家都不說話了,眼裡閃著不可思議的光。
柏栩川一向是溫和有禮的氣質。
起初,在柏栩川剛來時,所有人都覺得這就是這季代言人應有的樣子,他就像東方古書中描寫的那樣如玉如竹。慢慢隨著接觸的增多,感受到他活潑有趣的那一面,好感也逐漸加深,但即便如此,這種認知絕不包括現在感受到的那樣——竟然也能演繹出一種壞孩子的氣質。
只是,這種壞,不但不讓人討厭,還叫人憐惜和渴望。
“他是百變的……”格雷目送著年輕人的背影,感慨喃喃,“也許,不止是這一季的創意,他可以帶來更多的東西。”
“我們對他的了解太少了!”藝術總監在旁邊也道,“他的經紀人向我解釋過他的職業——他是一名專業的‘偶像’,偶像,在他們那裡的含義,是販賣夢想的人。而柏毫無疑問,是這一行中的佼佼者。”
“販賣夢想的人……嗎?”
格雷重複著這個詞,腦內反覆閃過青年幾種狀態下的笑容,心中忽而充滿了無限的奇思——他已經恨不得能立刻回到工作室,摸到他的筆和工作簿了。
接機的人實在太多,柏栩川最終還是改走了vip。
但從機場出來,他還是陷入了包圍圈。
“老扎,怎麽回事?”柏栩川皺眉,坐在車後座,看著車窗外□□短炮,神色激動的擁擠人群,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這些人是……”
不,不是粉絲。
老扎臉色也不好看,他撥了一個電話,牙慢慢咬了起來。
他轉向柏栩川。
“……我們一直不清楚這件事。”老扎粗聲說,那聲音裡仔細聽,能聽到一絲不易察覺的難過,“老爺子去世了,消息一直被隱瞞,直到剛剛才泄露出去。”
柏栩川有點不敢信:“什麽?”
“這回是真的。”老扎疲憊地抹了把臉,“消息源宣稱是自由黑客,起初媒體也半信半疑懷疑他偽造,直到黑客又披露了一份公司內部文件……”
柏栩川還沉浸在“這怎麽可能是真的”的情緒裡,恍惚接過老扎手裡的平板電腦,看到那張掃描圖,根本沒看清。
老扎見他茫然,指著下面的說明:“這上面的意思,老爺子把自己的股權多數賣給了壘方基金,剩下的作為獎勵分給了公司藝人……而符合條件的一共有七人。”
柏栩川似乎懂了一點,慢慢問:“裡面有我,是麽?”
“有……而且。”老扎又看了眼,似乎還是不敢相信,“這真的有點扯。”
他開始懷疑文件的真實性了。
“6.5%。”老扎重複道,“6.5%?”
這意味著一旦上市,運氣好的話,柏栩川身家瞬間可以翻到二十億!
不是,是肯定。
愷鋒的上市策劃了太久,背後的壘方基金資本雄厚,愷鋒本身業績也優良,估值很高,漲幅預期高。
柏栩川不明所以地抬了抬眉峰:“?”
老扎很想吐槽,你這個表情好像某人,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柏栩川卻毫不在意道:“很明顯,這一定是假的。”
“但公司沒有辟謠。”老扎搖頭道,“不辟謠……不辟謠就是最大的證實——往常每一次傳老爺子不在了,辟謠都快得像流星一樣。但這次沒有……”
柏栩川無意中掃了眼手機,緊接著目光凝住了。
他眉深深蹙了起來,茫然地眨了一下眸子,看著那些照片,想不起來這是怎麽回事。
合成的吧?他根本想不起來自己曾經在什麽情況、什麽時候拍過這麽一……
一無所覺的老扎兀自在焦慮地滔滔不絕:“不管這個黑客是誰,他現在已經把整池水攪亂了。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這種事情講不好的,我們必須要做好準備……這些記者……”
老扎看了眼外面,卻愣住了。
那些人原本的興奮值是7的話,現在絕對已經到了10 ,甚至破表的程度。
但也有一半露出了非常複雜的神情,另外,開始有粉絲朝這邊聚集了。
他們看起來比記者還要激動,不過那種激動的方向是完全不一樣的。他們很憤怒,很傷心,帶著一點歇斯底裡的瘋狂——那是最想保護的人,早就被深深傷害過,自己卻一無所知的無助。
“崽崽!解約——這種爛公司拿你當什麽人??”
“股權是不是就是安撫用的?嗯?這破公司再也別想我們給它花一分錢……!”
“這是違法的!”
“愷鋒竟然真的拍藝人□□當威脅——”從出道前就開始飯的親媽粉已經哭得不成聲,那聲音是極致的傷心,“崽崽,你都經歷了些什麽……”
老扎感覺不對,輕輕拿回手機,卻拽了一下才取下來。
他掃了眼屏幕,隨即眼睛瞪大了。
——屏幕上的人看上去很幼,頭髮還是半長的,看造型還是選秀期間,沒有跟愷鋒簽約的時候。
那年甚至還未滿十九歲的少年,在練習室的更衣間裡換衣服,照片雖然馬賽克了重點部位,可是青澀的軀體大部都一覽無余,可以看出是在毫無所覺的狀態下被偷拍。
“這……”老扎嘴唇動了動,半晌顫抖道,“這是……”
柏栩川看起來異常平靜。他掃了掃那組自己被偷拍的“豔照”,掏出自己的手機,打開微博。
果然,熱搜前五,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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