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澤對於豆豆的想象全部來自於林予的講述, 他以為豆豆是一個和自己年紀相仿, 高高大大的傻男人,但今天終於見到, 發覺對方與他的想象相去甚遠。
林獲虛弱地靠坐在床上, 目測一米七五左右, 和林予差不多高,他的身體和面頰都因消瘦透而出骨頭的形狀, 本就蒼白的肌膚更是毫無血色, 兩眼空洞無光,但睫毛根根分明, 又黑又長。
他隻說了“豆豆”和“小予”, 聲音如同在山野飄浮的炊煙, 極容易散盡,散得連一絲影子都瞧不見。而當他說完,嘴唇仍然呈微張狀態,露著一點門齒, 看上去十分憨笨。
醫生不讓他們探視太久, 畢竟他們不是病人的家屬, 林予粘在床邊不肯走,蕭澤便拉著醫生在走廊裡拖延時間,問東問西又塞紅包,才勉強多爭取了一刻鍾。
“豆豆,我會帶你離開這兒的。”林予握著林獲的手,那隻手的手背上生著一片凍瘡, 他的熱淚掉在上面,哽咽道,“很疼吧,我知道這種滋味兒。”
鎮上的井水極冷,林予從小就負責洗他和林獲的衣服鞋襪,因此每年冬天都會長凍瘡。他一直把林獲照顧得很好,可眼下林獲困在這裡,穿著單薄的病號服沒人幫忙添衣,凍傷了也沒人心疼。
林獲沒再說別的話,但在林予的絮叨中給了些許反應。他注視著林予,目光由空洞變得平靜,黑亮的瞳仁終於有了一點生氣。
時間到了,林予抬手拂了拂林獲半長的頭髮,承諾道:“豆豆,你再忍耐一下,我很快就會來接你走的。”
他從床邊起身,後退兩步轉身走出病房,病房門關閉的那一刻,他抱住蕭澤嚎啕痛哭起來。“哥……”他掛著眼淚鼻涕,滿臉通紅地抽著氣,“我要帶他走,我一定要帶他走……”
蕭澤撫著他的後背:“好,我們帶他走,這句話不是安慰,是保證。”
這所精神病院裡有很多被家人拋棄的病人,他們日日囚禁於此,情緒崩潰時被注入一支安定,走出病房就能看見太陽,可看見有什麽用?他們的世界沒有亮起來的那一天。
林獲擁有一個林予,而大部分瘋子只有余下不算長的壽命。
蕭澤和林予直接開車回藺溪鎮,他們一刻都沒有耽擱,準備立刻找林森協商。進入鎮口時,蕭澤說:“忽悠蛋,如果你小叔要錢,咱們就給他錢。”
林予惶惶不安地攥著安全帶,實際上他每次要見林森前都很恐慌,所幸的是吉普車沒開到林森家門口,而是在十幾米之外停下,有一段緩衝的時間。
蕭澤熄火拔鑰匙,分析道:“我來捋一遍,當初你爸媽死後留下你和豆豆,林森是你爸的親弟弟,是你們最近的親戚,他為了你們家的幾間屋和幾畝地才接收豆豆,然後將你趕走。”
林予點點頭:“我當時還小,也不會種地,沒辦法養活豆豆,所以即使小叔不會將豆豆照顧得很好,但起碼能讓豆豆有飯吃,有衣服穿。”
“然後你外出漂泊賺錢,把大頭都寄回來,讓林森覺得又有便宜可佔。”蕭澤說,“他知道擁有豆豆的監護權就能一直從你那兒拿錢,所以講來講去他都是要錢,這次咱們就跟他一次性付清。”
林予認真聽著,問:“哥,會鬧到打官司那步嗎?”
蕭澤說:“最好協商解決,不是怕事兒,是因為打官司耗時太久,我知道你不想讓豆豆繼續在精神病院待著,所以咱們盡快把他接出來。”
林予望著蕭澤,他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最後呢喃一句謝謝,又被蕭澤彈了下腦門兒。蕭澤故意問:“到時候你跟豆豆介紹我的時候,要怎麽說?”
林予醞釀半天:“……就說我在城裡傍大款了。”
蕭澤把臉一黑:“我看你那腦子比豆豆也健康不到哪兒去。”
兩個人下車朝林森家走去,本來並排,但林予的步子漸漸快了,距離越近,他就越急。平靜的心情又卷起海嘯,豆豆被綁在家裡、暈倒在街頭、困於病房的模樣浮現在眼前,他止步在院門口,一拳拳砸在大鐵門上,用力喊林森的名字。
林森和魏彩虹從屋裡衝出來,隔著門破口大罵。林予血壓飆升,被憤怒壯了壯膽,回罵道:“我已經去看過豆豆了!你有本事把鎮上的鄉親都叫來看看,看看你怎麽對待自己的親侄子!你對不起我爸媽!”
大門上生著層鐵鏽,林森從裡面將門拉開時冒出嘎吱一聲,他露出猙獰的面目,又企圖掐林予的痛處:“你這個野種有臉提我大哥大嫂?!還不都是叫你給克死的!你這個喪門星有什麽臉回來跟我鬧!”
林予怒極,才不管對方說了什麽,見門打開便往裡衝,他抓著林森的肩膀,傾身用腦袋使勁頂,恨不得長出兩隻犄角來。魏彩虹見狀衝上來阻擋,可蕭澤力量更大,擠進院子後直接一腳踹上了門。
鐵門發出一聲巨響,像是痛苦的呻吟,林森本就是粗人一個,又渾蛋不講理,轉身就去牆角拿鐵鍬,魏彩虹更是潑辣,也四下尋找工具。
蕭澤剛欲把林予護在身後,誰料林予如同擰了發條,撲棱著就躥向了林森,他薅衣領的手居然抓了空。
“幹什麽?你又想打我?”林予一雙圓眼睛瞪到了極限,眼白甚至都有些駭人,而透黑的瞳孔因憤怒顫動著,牽連到喉管胸腔,連吼聲都帶著波動。
他抬眸看看牆頭上圍觀的群眾,鏗鏘有力地說:“我今天就和你好好算算帳!”
他看明白了,以往他別無選擇又顧慮太多,然而委屈未必能求得成全,豆豆的現狀就是最好的例子。惡人自有惡人磨,左右要來個了斷,那他今天就來當一次惡人,為豆豆出氣也好,為自己伸冤也罷,林森別想再為所欲為。
蕭澤好整以暇地揣起褲兜觀看,他倒是沒想到有朝一日能得見林予發飆,但轉念一琢磨,這衝冠一怒為的是豆豆,當初命懸一線喊的也是豆豆。
他這個對象有點傷感。
林予不懼大鐵鍬,攥住林森的衣領罵道:“我這個喪門星就來問問,既然趕我走為什麽還要我的錢?!你這些年昧了多少豆豆的吃藥錢!我是個野種,可他是你的親侄子,我從來沒抱過多大希望,只求你能照顧好他吃飯穿衣!可你把他扔在縣城的精神病院,連他的死活都不管!你連畜生都不如!”
“林森,豆豆叫你這麽多年小叔,你他媽也配!”林予吼破了嗓子,把林森衣領間的扣子都拽崩了,“你和你老婆住在我家的房子裡時,就不怕我爸媽來找你們索命!”
他將林森用力推到牆上,自己後退幾步開始泄氣,牆頭與門外站滿了看熱鬧的村民,有的竊竊私語,有的幸災樂禍。他有些踉蹌地轉圈環顧,認出了一些,忘記了一些,但不妨礙他想起難堪的過去:“藺溪鎮有山有水,怎麽會養了你們這些刁民,小時候欺負傻子,長大了看別人家熱鬧,這些事兒沒攤在你們頭上,要是攤上了,你們和他一個德行!”
眾人有些不滿,甚至指指點點地想回罵兩句,林予通紅的雙眼驀然濕了,似是飽含了多年的不平與委屈,他站立在院子中央,頭髮被風吹得凌亂,嗓音已經趨於嘶啞:“你們不是笑話林獲是個傻子嗎?不是說我林予是克死人的喪門星嗎?”
“那我求求你們,我求求你們!”林予的胸膛猛烈震動,幾乎無法站立,他被蕭澤抱著才得以不跪倒在地,“我求求你們,把那個傻子還給我吧……我這個喪門星帶他走,我們兄弟倆走得遠遠的,求求你們了……”
村裡和董小月同輩的人已經七十多歲,有個老太太先哭了,她掉光了牙齒,說話很不清楚,但她抹著眼淚重複了好多遍,她說,為什麽要這樣為難孩子。
蕭澤用力吞咽兩口空氣,這周遭的無數張面孔分不清善惡好壞,分不清誰曾對林予和林獲指指點點。他摟著林予,將發泄過後崩潰無助的對方抱著,忍不住想象林予當年獨自離開這裡時的景象。
少年出走,送他的是不是只有寥寥數隻螢火蟲。
待他歸來,等候他的人已經被折磨成玩偶狀態。
林予手背一熱,他低頭見是一滴熱淚,不可置信地抬首,見蕭澤看著他,眼眶微紅,帶著半圈濕潤。他知道蕭澤心疼了,對方的心疼給了他莫大的勇氣,他竭力恢復平靜,走向林森時踩著踏實無比的步子。
他說出一句令自己心如刀割的實話:“小叔,你只要去看一眼豆豆,就知道他沒幾年好活了,幾年時間你還能從我這兒再得多少錢呢?”
林森虎著臉沒動,魏彩虹忍不住跺了跺腳。
林予繼續道:“我既然已經知道了他在精神病院,如果不能帶走他的話,以後就請人照顧他,我把錢給醫生、給護士,都不會再給你。”
蕭澤上前,並肩站在林予身旁:“跟我們去縣城給豆豆辦出院手續,以後豆豆交給我們就和你沒任何關系了,生老病死都不用你負責。”
魏彩虹急了,拉扯林森的衣袖,一個勁使眼色。
林森考慮了片刻,將鐵鍬砸在腳邊,說:“八十萬!豆豆是我侄子,要八十萬才能帶他走。”
蕭澤說:“行,就八十萬,立字據,按手印。”
去縣城的路上林予呈放空狀態,到銀行辦手續的時候也很恍惚,他那十根變現的金條大概有五十萬,蕭澤再添三十萬,總之把八十萬全數轉給了林森。
後來去精神病院,林森坐在吉普車後排合不攏嘴,似是納悶兒地說道:“其實挺稀罕,你一個抱養來的這麽在乎那個傻子幹什麽,賠本兒的買賣。”
親叔叔佔了房屋田地,除卻這些年林予寄回的每筆款項,還淨賺了八十萬,這麽看來,林予不但賠本,還和林獲一樣傻了。
林予之所以呆愣無法回神,也在鑽牛角尖,他想不明白人為什麽能無恥至此。到達精神病院後,他逐漸恢復狀態,開始翹首等待著和豆豆的再次相見。
辦理手續沒有花費太多時間,林森覺得這地方實在晦氣,簽完字一刻都沒有多待,更沒有想看看親侄子變成了什麽樣子。
蕭澤和林予去病房裡接林獲,蕭澤收拾東西,林予給林獲換衣服。單薄的病號服脫下,林獲外翻的肋骨十分明顯,還有一些淤青傷痕。護士急忙撇清關系:“他們有時候會撞到,發瘋的時候連樓都敢跳,不可能一一看顧好。”
林予沒理護士,一邊給林獲套毛衣一邊說:“豆豆,你不是精神病,你也不會發瘋,咱們離開這兒,再也不回來了。”
他蹲下給林獲穿鞋襪,發心忽然被觸碰,是林獲用掌心摸他的頭。他一動不動,低著頭笑:“你手髒不髒啊,別把我摸禿了。”
林獲收回手,從枕頭底下掏出一顆青山楂,應該是在樓下的山楂樹上摘的,已經被揉搓得髒兮兮,還有點爛。他藏在枕頭下舍不得吃,當作寶貝,現下伸手奉上,終於又說了一句話:“給你吃,謝謝你。”
林予伏在對方骨瘦形銷的膝上:“豆豆,我是誰啊?”
林獲盯著他,不敢確定一般:“……小予。”
林予哭著笑:“那你謝我幹什麽,我又不是別人,我不是小予嘛。”他輕輕握住林獲的手腕,低頭要去吃那顆山楂。
蕭澤原本在旁邊收拾東西,一直默不作聲地關注這哥倆,此刻忍不住了,一把將那顆爛山楂奪下,說:“豆豆,這個壞了,咱們出去之後買兩串糖葫蘆,你和小予一人一串。”
林獲迷茫地看著蕭澤,還帶著幾分好奇,蕭澤便自我介紹:“我叫蕭澤,是小予的哥哥。”
林獲有了反應:“不是。”
林予立刻解釋:“他是表哥,你是親的。”
蕭澤有些無言,隱隱覺得接下來的路不太平坦,他當然不會和林獲爭風吃醋,但前提是林予要一碗水端平。林予不再磨蹭,麻利幫林獲穿好衣服,起身後小聲湊近說:“你算什麽哥哥呀。”
蕭澤沉臉,他連哥哥都不算了?
林予更小聲地說:“你這叫弟婿。”
蕭澤自欺欺人地想,林予果然還是偏向他的。離開精神病院,他們回酒店退房,又買了些零食水果才上路。林予陪林獲坐在後排,喂吃喂喝,噓寒問暖,還要不停哄著。
林獲驚慌地看著窗外,像是在找什麽東西,偶爾紅燈停下時,他看見行人便害怕得張手抱林予。林予瑟縮著不動彈,讓對方抱著自己,問:“豆豆,怎麽了?”
林獲無力地回答:“我怕小叔來,他打你。”
“豆豆,以後不會再看見小叔了。”林予坐直,扶著林獲躺下枕著自己的腿,他展開毛毯給林獲蓋上,輕輕拍著林獲的肚子,“這樣就看不見外面了,你睡一覺,睡醒以後咱們就到一個新的地方了。”
林獲體力不支,很快便沉入睡眠。林予抬頭從後視鏡中看蕭澤,蕭澤感應到也抬眸看他,他們在一片小小的鏡子中對視,像交流秘密。
回到市裡已經深夜,進入小區時吉普車在緩衝帶上顛了一下,林獲醒來,因為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而害怕,圈著林予的腰微微發抖。其實他被關了很久,隨著年齡的增長情況也在不停惡化,許多人和事過幾天就忘了,隻記得一些印象深刻的。
但就算他忘了所有東西,對林予的依賴應該永遠都在。
到家後各自舒了口氣,這一趟著實疲憊,比外出考察還有過之而無不及,蕭澤換了衣服去浴室放洗澡水,林予帶林獲進入次臥安頓。
“豆豆,你穿我的睡衣,咱們倆差不多高。”林予給對方換衣服,許是因為徹底遠離了藺溪鎮,他的整顆心沉靜下來,笑道,“你以前還說我不長個,我也沒你矮啊。”
林獲被擺置著換了衣服,拘謹地坐在床邊不敢亂動:“這是哪兒?”
林予說:“是蕭澤家。”他在回答的時候加了定語,因為實在不想厚著臉皮說這是他的家,答完聽見一聲咳嗽,扭頭見蕭澤立在門口,他有點難為情地喊了聲“哥”。
蕭澤進來:“豆豆,我比你大一歲,你也要叫哥哥。”
林獲反應了很久:“哥哥……不打針。”
蕭澤和林予俱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林獲在精神病院的一年多經常打針,現在轉移到一個新環境,他分辨不清,以為是和精神病院相同性質的地方。
蕭澤耐心解釋:“不會打針,也不會有人欺負你,以後你都能和小予在一起,這兒是你們的家。”
句子太長,林予扶林獲去洗澡,每半句拆開解釋了一路。蕭澤趁那兄弟倆洗澡的工夫去打電話,對方響了四五聲才接。
“姥姥,是我。”
“你這不孝子,大半夜讓不讓我睡覺了?”
“睡覺還聽這麽吵的音樂?”
“哎喲,看破不說破。”孟老太難得想喝兩杯紅酒,家裡沒存貨了,正在妖嬈酒吧瀟灑,“你到底有什麽事兒?”
蕭澤不再兜圈子:“我和小予把豆豆接回來了,從精神病院。”
孟老太反應很激烈,蕭澤簡短解釋了兩句便掛了電話,之後肯定要一起吃頓團圓飯,到時候見面再說也不遲。
奔波這兩天有些累了,他走到浴室門口敲門,想催林予盡快洗完睡覺,而敲門的手還沒落下,卻先聽見了裡面的對話。
林予拿著浴球給林獲搓洗,說:“豆豆,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兒,蕭澤喜歡我,我也喜歡他。”
林獲截取最後一句:“不是。”
“……那種喜歡就像爸爸喜歡媽媽。”林予繼續解釋,“我和他就像爸爸和媽媽,我們會過一輩子,所以他雖然讓你叫哥,但其實你是他大舅哥。”
蕭澤守著門樂,他估計豆豆壓根兒沒聽懂。
林獲的確沒聽懂,看著滿浴缸泡沫問:“他給你抓小鳥嗎?”
林予搖搖頭,林獲說:“那,不行。”
林予喜歡小鳥,林獲就裝成稻草人站在麥田裡吸引小鳥,他會反覆確認林予喜歡什麽,然後去獲取送給對方。他不清楚喜歡和爸爸媽媽之間的喜歡有什麽不同,但不給林予抓喜歡的小鳥,就不是喜歡。
林予明白林獲的全部想法,他鼻子一酸抱住對方:“豆兒,我走之後的第二天你吃饅頭了嗎?抓小鳥了嗎?”
林獲點了點頭。
林予愧疚地哭著:“可我沒有保護好你。”
林獲不是精神病,不是瘋子,只是智力如同幾歲小孩兒的傻子,他環抱住林予,輕輕拂去林予背上的泡沫,說:“小予別哭,你好。”
林予很聽話,努力克制住眼淚,他不該再哭了,苦難應該已經過去了吧,他變成了一個普通人,接回了豆豆,以後就能過平淡又安穩的生活了。
兄弟二人洗完澡回臥室睡覺,林予像個老父親似的,生怕有一點地方沒照顧好。而林獲的身體大不如前,又許多年沒這樣舒服過,很快就睡著了。
林予累得夠嗆,睡前翻身下床,輕手輕腳地跑到了蕭澤那間,他摸黑進去,走到床邊給蕭澤掖了掖被子,俯身印下一吻,吻完立刻跑路。
蕭澤伸手抓住:“哪兒去?”
林予回答:“回去睡覺,豆豆晚上起夜我得看著他。”
蕭澤有些頭疼:“以後我就要獨守空房了?”
“……不會的。”林予不敢胡亂承諾,“豆豆剛來,我肯定要陪著他,等他習慣了,身體好一些了,我就讓他自己睡。”
他說完湊到床邊,抬手摸蕭澤的下巴,一層極淺的胡茬有點扎手,他想明早幫蕭澤刮掉。又摸到嘴角,他再次湊上去親吻,舔開蕭澤的嘴唇,試圖吮吸蕭澤的舌尖。
“你他媽……”蕭澤把他推開,“不守著我就別招我。”
林予一屁股坐在蕭澤的拖鞋上,頑皮勁兒湧上來,直接把手往被窩裡伸,他摸到蕭澤結實的大腿肌肉,剛要調戲要害處就被薅住睡衣前襟拎上了床。
他被分開腿跨坐在對方身上,頓時有點慌:“我要回去睡覺了。”
“晚了。”蕭澤扣著掌下的屁股蛋兒,按著林予的後頸往自己唇上貼,他沒想真刀實槍地做一場,但更不想讓這家夥折騰完就跑。
林予被揉搓地渾身發軟,靠在蕭澤的肩上喘息,他低喃道:“哥,你那三十萬我每月當貸款還,行嗎?”
“每月還多少?”
“一百……”
蕭澤氣樂了:“每個禮拜給你買小零食還兩百呢,你別丟人了。”
林予說笑的,那筆錢他會慢慢還,但還不至於那麽慢。別的本事可能會丟,但賺錢攢錢的本事他終身擁有。蕭澤似是料到他在想什麽,將他放倒壓實,不容反駁地說:“忽悠蛋,你姥姥那時候幫過我姥姥,我們就當報恩,你不用惦記著還。”
林予被掀了衣服,與蕭澤吻在一處,情到濃時真沒那麽好的定力。
蕭澤埋首在他頸間,隨即又過度到耳邊:“抓小鳥才算喜歡你是麽?”
林予還沒來得及回應,腿間的柔軟就被蕭澤握在掌心,他羞憤至極,扭著身子欲拒還迎,微微躬起身體攀上蕭澤的肩膀,不清楚自己在反抗還是在撒嬌。
“哥……”
“小予……”
兩人頓時僵住,同時望向了門口,林獲站在那兒,扶著門框面無表情地應聲,林予瀕臨高潮的小鳥慘死半空,險些嚇得從此無法飛翔。
作者有話要說: 豆豆:大半夜幹啥呢,精神病院裡的人兒都比你倆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