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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洗白計劃[穿書]》番外6景厲帝京淵
“七王爺死了。”

月明星稀,夜闌更深時分,江雲哲如鬼影一般從窗外躍進少將軍府,足尖輕輕落地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動作輕盈得甚至沒有驚起一點燭火的搖曳。

而燈盞旁坐著一人,那人一身玄衣,幾乎與身後的夜色融為一體,正就著燭火擦拭著手中銀.槍,銀.槍刃鋒而利,銳意逼人。

江雲哲輕功極好,可以說是獨步天下,就連京淵也未必能及他,但在他開口說話之前,京淵便察覺到了他,直到江雲哲開口道出七王爺的死訊,京淵擦拭的動作才微微頓了一瞬。

“以你的醫術——”他開口,聲音平淡道,“也救不回來嗎?”

江雲哲搖頭:“他中毒太深,縱使有大羅金仙出手也難以活命,我為他續了一個時辰的命,好讓他有機會與親信交代遺言。你是不知道,我還沒出親王府,外頭就被禁軍給圍起來了,就這麼一個時辰啊我都差點回不來。”

京淵又道: “可惜了。”

江雲哲問他:“聽你這話,似乎有惋惜之意?”

“我不該惋惜嗎?”京淵雖是這般說著,可燭火中,他的臉龐被火芒照印的格外深刻,也分外的冷漠,“他的才華不啻於太子,若為帝,必定是個好皇帝。”

江雲哲聞言笑了一聲,卻又不像在笑,他坐到京淵對面,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潤喉:“可你會願意讓他當皇帝嗎?”

“不願。”京淵也不隱瞞,“這天下,我必須得到。”

他立起銀.槍,望著刃面上自己的面龐:“但我也不會殺他。”

“你當然不用殺他,反正多的是人想叫他死。”江雲哲說,“對了,九王爺也死了,賢妃攥著的那雷藤散放在糕點裡,那毒本來想下給七王爺的,結果被蕭霽寧給吃了,他備受冷落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親王府裡頭的人照顧他也不上心,死了一夜了,第二日才叫人發現。”

江雲哲嘆完氣,又接著絮絮叨叨地給京淵說:“不過也算是報應吧,賢妃那兒子,就老三,蕭霽安也死在去皇陵的途中了,聽說妻兒也一並被殺,身首異處,禮部的官員瞞了整整一年!昨日賢妃被爆出做了毒害七王爺這等惡事,禮部才敢顫顫報上,聽說賢妃知道後便吐了血,估計也沒幾日可以喘氣了。”

“京少將軍,你有在聽我說話嗎?”江雲哲見他嘴巴都說乾了,京淵還是在擺弄他那支銀.槍,就忍不住問他,“你一直在弄你這銀.槍是怎麼回事?”

“殺人。”京淵告訴他答案。

“殺誰?”江雲哲奇怪。

“皇帝。”京淵開口,語氣輕描淡寫,就像要宰一支雛鳥般。

“又殺皇帝?”江雲哲挑眉,“你不才殺了蕭霽燁嗎?”

蕭霽燁曾是二皇子,前兩年才登基的,結果上位沒多久就被七王爺揭發,說是雲鴻帝身中劇毒駕崩仙去是蕭霽燁幹的事,滿朝嘩然,但如今蕭霽燁已是皇帝,除了逼他禪位又沒的辦法。

結果京淵這廝倒好,二話不說就當朝斬了蕭霽燁的首,踩著一地的血漠然而立,眼睛都不眨一下,緩緩開口道:“此等賊人不配為帝,在下不過是行京家的職責,守衛大蕭江山罷了。”

京淵聞言只道:“殺蕭霽燁,是奉了七王爺的命。”

江雲哲嗤笑罵他:“你當死人不會說話你就盡情甩鍋啦?七王爺明明是勸你不要奉蕭霽燁那等暴君為帝,你倒乾脆,直接弒君,換個人做皇帝。這四皇子當皇帝也沒幾年,你又要殺人家了?”

京淵又道:“我現今要殺蕭霽清,是奉蕭霽風的命。”

“哎喲,你還是給我說說五王爺的原話吧。 ”

“蕭霽風告訴我,七王爺和蕭霽寧之死,皆是蕭霽清下的毒,此等賊人不配為帝,望我恪守京家的職責,守衛大蕭江山。”

“你當初殺蕭霽燁就是這麼說的。”江雲哲搖頭嘖嘖感嘆,“唉,七王爺要是當時就做了皇帝,他現今也不一定會死啊。”

不過這樣的話江雲哲也就隨口一說罷了,七王爺不會做皇帝的,他縱有文官支持,可是手上沒有兵權,京淵是欣賞七王爺,但他也不會支持七王爺登基,否則這大蕭江山何時才能落入他的手中?

“皇室也沒幾個人了,下一個登基的就是五王爺吧。”江雲哲道,“這人也是狡詐,明明是他殺的七王爺和九王爺,卻將這污水潑到四王爺身上,白白給了你一個日後殺他的理由……”

京淵任憑江雲哲如何嘮叨,他都沒再說過一句話。

大蕭自云鴻帝駕崩,便已幾乎是四分五裂,二皇子自恃有徐君悔為靠,擁兵登基,但沒一個皇子服他為帝。表面上都是尊稱了他一聲皇上,可私底下早在遠離京都的州府豢養起了私兵。

等到四王爺登基後,其餘親王更是直接割據而立,雖然仍只有一個親王的名頭,可誰不知,諸位親王中根本無一人聽中央號令。

國家分裂動盪,這對大蕭百姓沒有絲毫好處,卻十分利於京淵在暗中培育自己的勢力,且因著京家身上的謝皇恩之毒,沒有皇帝會太過忌憚於他。

想那五皇子蕭霽風當初是何等信任紀星明,等登基後還不是因著他功高震主而疏遠了,只更信京淵一些,命京淵駐守京城,派紀星明戍守邊境。

五年後,突厥進攻大蕭,紀星明力守邊境抵禦突厥軍團而戰死沙場。

說來也是奇怪,紀星明身死的那場戰役,隻死了他一個將軍和數十名士兵,消息傳入京城後也不見皇帝蕭霽風有多傷心,只是派了位新將繼續守衛邊境。

只有皇后聽聞哥哥去世,傷心不已,慟哭三天三夜後便小產了,落下一個剛成型的男胎。

而蕭霽風派去的新將用兵之材也遠不及紀星明,帶領五十萬大蕭將士竟也抵不過三十萬突厥士兵,被突厥打得潰不成軍,僅一月邊境便失守。加之大遼自麗妃與八皇子死後本就不再與大蕭交好,便直接撕毀盟書與突厥聯軍,肆侵大蕭,長驅直入,直逼京城而來!

蕭霽風再無其他辦法,只能將兵符交予京淵,期望京淵能夠守住大蕭。誰料京淵兵符一到手,便抽劍斬下了五王爺的腦袋。

滿朝皆驚。

蕭霽風無子,膝下僅有兩位公主,這些年大蕭皇室不知為何,頻頻有人暴斃喪命,蕭霽風登基之後,除了長公主搖光還活著,雲鴻帝所有的九子五女,皆數喪命。

百官正在商議著是讓年紀大些的長公主繼位,還是讓蕭霽風留下的兩位公主之一繼位,但還沒商議出一個結果,京淵便手握斬下五王爺首級的劍走上皇座,漠然坐下。

此意為何,不言而喻。

彼時大蕭無皇子王爺可以繼位,又逢突厥大遼聯軍入侵,現今恐怕只有京淵一人能夠護住這搖搖欲墜的大蕭江山——哪怕從今往後,“大蕭”之名不復存在。

百官無奈,只得齊齊跪下,對京淵俯首稱臣。

翌日,京淵身穿帝袍登基,改國號為“景”,國號:永珏。

他也不負曾經的大蕭百官——如今的景朝的臣子所望,御駕親征,不僅將突厥大遼從邊境擊退,還反攻入突厥,在殺至突厥首都時卻忽然撤軍,改路攻打大遼。

大遼國力比突厥弱,突厥已不敵京淵,更何況大遼?於是大遼撐不住半月便願繳械投降歸順。

自古戰場上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那便是降兵不殺。

然而在遼軍投降後,京淵仍是殺了十萬遼軍,據說遼軍的血幾乎流淌成河,一路流到了突厥首都。

京淵從突厥首都撤軍時,並未留一位士兵看守突厥被他打下的土地,可是他撤軍之後,那些土地就算無景朝將士看守,突厥也無一人膽敢踏上他們曾經的土地,蜷縮在首都不敢出來。

待京淵將大遼吞沒後,他才兵臨突厥首都。

他不進攻,只是帶著景朝百萬鐵騎等在突厥的城門外。

突厥王聽聞遼軍投降也被京淵斬殺,便寧願戰死,也不肯開城門投降。

可一些突厥百姓卻懼怕京淵,熬不住景朝百萬鐵騎兵臨城下的壓迫,紛紛走上城牆躍下自盡。突厥首都外屍骨成山,突厥王不忍百姓如此自殘,便自出城門,當著京淵的面自盡身亡,只求京淵放過他的子民。

京淵眼睜睜地看著他流血而亡,才面無表情緩緩道:“朕本就沒打算殺你們,早日投降不好嗎?”

話盡,便率軍回朝。

原先京淵殺盡十萬遼軍時,景朝還有言官敢死諫京淵,說他冷心無情,而且京淵登基之後,搖光長公主和蕭霽風留下的兩位公主也不明慘死,一些曾是大蕭臣子的景朝官員,便心有不滿,覺得那是京淵所為。

除此之外,大蕭民間也漸漸有些聲音,說永珏帝殘暴酷戾,兇虐濫殺,他連斬前朝三位皇帝就是最好的證明。

然突厥首都此事過後,景朝百官無人不畏懼京淵,再無人敢進言,民間也無人敢議論皇帝。

皇宮中但凡是京淵路過的地方,宮人們皆是跪伏於地,無人仰頭看一眼皇帝的模樣,更別說是與京淵說話,而大臣們除了上朝請奏時顫聲講兩句以外,也無膽與京淵多言。

舉國上下,就只剩江雲哲一人還能正常地與京淵交流說話。

他如當年在少將軍府潛入房間一般,蹬窗進了京淵的寢殿:“我在京城中扒了二十八戶人家的瓦片,才聽到一戶人家在偷偷說你是地獄惡鬼轉世,喜歡剝.人.皮活飲人血。”

“好剝.人.皮?也不算全錯吧。”彼時京淵正半倚著明窗,看著一本祭文集,聽到江雲哲這麼說便從鼻間發出嗤音,開口道,“不過正是因為有你常常揭瓦,民間才會有永珏帝會常派暗衛偷聽民間話語,一聽到有人說他壞話,便會割了那人舌頭的流言。”

他的聲音有些低啞,那是長久不說話導致的。

江雲哲無奈,問他道:“你又何必呢?”

京淵的確剝了一人的皮,那人是個貪官,他私訂重稅壓迫當地百姓,竟致使當地百姓冬日也無衣物可以御寒,生生凍死了數十戶人家,這事才鬧大報到京城。

京淵親自處理的那位貪官——他叫人剝.了他的皮,而後扔至雪地裡,也叫他嚐嚐這活活凍死的滋味。

“國有國法,你按法律懲治不就可以了。你這樣做,只會叫自己名聲越來越差,就像遼軍,你明明——”江雲哲話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因為他想起自己過往數年里和京淵說過無數次,可京淵從來不聽。

京淵的確殺了十萬遼軍,可那是因為十萬遼軍和突厥聯軍入侵大蕭后姦.淫.擄.掠,殘.害近三十萬大蕭子民。之所以傷亡如此慘重,是因為大遼撕毀盟書太過突兀,百姓們見到遼軍在突厥軍後出現,還以為是鄰國的盟軍來救他們了,便開了城門迎接。

遼軍以他們這不是投降為藉口,將數城的百姓糟.蹋致.死,連突厥軍都沒有這般殘忍,所以他才怒極,殺了十萬遼軍為那些百姓報仇,卻也沒殺一個普通的大遼百姓。

而突厥軍打就打了,沒有背信棄義,也沒殺太多降軍俘虜,所以京淵率軍到突厥首都時,是真沒打算進攻,就等著突厥王自己投降,他也讓士兵喊了“投降不殺”。

結果突厥王自己怕沒了臉面不肯投降,不許將士開門,自己還殺了不少想投降百姓,將他們扔下城牆,還四處散播說就算投降也會京淵殺了的話,才逼得城中突厥百姓絕望,紛紛跳城自盡。

況且突厥王是被他們皇室自己的人看不下去了殺的,和京淵半點關係也沒有,他看著突厥王死後嘲諷的那些話更是無稽之談,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傳出來的,傳到京城便成了現在的樣子。

想到這裡,江雲哲忍不住問京淵:“京淵……你這樣做,就沒想過你死後的名聲會如何嗎?你有想過以後的史書會如何記載你嗎?”

“沒想過。”京淵老實道,“我也不在乎。”

江雲哲聽他所言,也無話可說。

沉默半晌後和京淵道:“京鉞病了,情形不太好。”

“吊住他的命。”京淵翻了一頁手中的祭文集,“別讓他死在我前頭了。”

不過隨後京淵想了想,還是決心去地牢看一眼京鉞——畢竟他也有很久沒見過他了。

而去見京鉞那會,京淵還特地穿了龍袍,踏入並不陰暗的地牢。

京鉞被關押的地方環境很好,他也被好吃好喝的養著,只是數十年來,他吃的都是同一桌菜式——他殺了京淵母親那晚,京淵生辰宴上的菜式。

京鉞一見京淵,就開口問他:“京淵,你後悔嗎?”

京鉞問的是京淵後不後悔殺了景禎。

說是京淵殺的也不盡然,京淵只是安排了幾個患有花柳病的女子去景禎常去的青樓,景禎如果能管得住自己,他就不會得病而死。

可景禎管不住自己。

景禎死了的消息被京鉞知道後,他是惱怒過的,但後來他被京淵關在牢中久了,在某次京淵來看他時,他就問京淵他後不後悔殺了景禎。

“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你殺錯了呢?”

“你弟弟他什麼都不知道。你就殺了他。”

“哈哈哈,你和我一樣,不愧是我的兒子。”

正如京淵知道如何真正傷害京鉞一般,京鉞也知道如何激起京淵的怒意。

就算京淵嘴上什麼都不說,臉上也神色不變,他也知道京淵在生氣,怒了,煩了。

每次京淵來看他,京鉞都要問上這麼一句話。

待京淵默不作聲的走了,他又在京淵身後叫囂吼道:“京淵!終有一日,你會後悔的!”

京淵從地宮出來後,漠然走在明亮宮道上,路旁宮女宮人伏跪在地,不敢抬頭。

每年他生母忌辰當日,京淵都會看祭文,但他從不祭拜母親。

今日不是他生母忌辰,京淵也看了祭文,他還出了皇宮,走到京城郊外一座小墳旁,這座小墳不夠華貴,但周圍卻有重兵把守,防止有人來攪了這處的安寧。

京淵到這後也沒怎麼跪拜,只是在墓前上了幾柱香,換了新的祭品,還掃了墳頭落葉砍除雜草——這些事他沒假手他人,皆是親力親為。

做完這一切後,他靠在墓碑邊上,開口輕聲道:“我的確也什麼不知道,但京鉞沒給過我知道的機會。”

“我也想後悔,可是沒人能給我後悔的機會。”

“我最恨京鉞心狠無情,屠盡血親,其實想想,我和他也沒什麼區別。”

“我要是沒殺你,會怎樣呢?”

京淵說到這裡也被自己逗笑了,他像是許久沒笑了,臉上的笑容很僵硬。

而後他從懷裡掏出幾個還熱乎著的月餅,放在墓碑前道:“中秋快到了,要陪大臣們吃飯,就不來看你了,聽說月柳記家的月餅很好吃,送你幾個吧。”

“縱使我知來世不可期,往日不可追,但來生若是沒有攤上京鉞這樣的父親,我不介意你再做我弟弟。”

說罷,京淵便起身,走了兩步,他沒回頭,想了想又說道:“算我欠你的,你做我大哥也行。”

這一次,京淵沒有再回頭。

江雲哲聽京淵的令,用各種好藥吊著京鉞的命,叫他活到了七十還未死去。

京淵到了這一年,也有五十了。

他三十歲登基,在位二十年,他統治下的景朝國土遼闊,國力強盛,禦下貪官污吏甚少,但他卻不得民心。民間依然有說永珏帝好剝人皮做鼓,還喜歡用人血洗澡的傳言,所以他才無妻無子,這是老天對他的懲罰。

京淵對此嗤之以鼻,依舊是滿不在乎的態度。

在他五十歲生辰當日,江雲哲給他帶來一個消息,說蕭天樞死了。

蕭天樞是七王爺蕭霽鳴的女兒。

蕭霽鳴當年路過懷寧州時曾與一農女有情,並定了終身,承諾等他從京城回來時便娶這女子為王妃,只是蕭霽鳴去了京城後,就再也沒回來。

農女後來產下一女,起名為天樞,一直跟隨母親生活。

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京淵也一直暗中派人保護著她,怕東平郡後人知曉後殺了她——大蕭皇室中人暴斃而亡,大多都與東平郡後人有關。

蕭天樞平安長大,還嫁了人,與丈夫琴瑟和鳴,恩愛無比。

但是她卻死了。

不是旁人殺的,是難產而死,她腹中胎兒因在腹中憋太久,一產下便是死胎,蕭天樞也血崩而亡。

那時江雲哲正在地宮給京鉞續命,根本來不及趕到懷寧州救人。

京淵聽聞蕭天樞死後,在皇椅上怔然坐了一夜。

江雲哲就陪在他的身旁,待到天明時,京淵的頭髮竟是全部都白了。

京淵道:“我大限已至。”

說完這話,京淵便起身去了地宮,他去看望京鉞。

兩人一見面,卻只見京鉞年過古稀,發間卻只是花白,哪像京淵滿頭雪發。

故而京鉞一見京淵便大笑起來:“哈哈,京淵!你終於後悔了吧?!”

京淵搬了個小椅子在京鉞面前坐下,與他面對面道:“我沒有孩子。”

京鉞只是冷笑,他不信。

但是京淵卻當著京鉞的面拿出謝皇恩的解藥——那藥丸金芒熠熠,流光溢彩,是謝皇恩的解藥錯不了。

這是謝皇恩的最後一枚解藥,世間僅此一粒。

除了這一粒,謝皇恩再無解藥,也不可能再有解藥,因為製造解藥的藥引,是雲鴻帝的血。

京鉞沒想到京淵這麼多年,當真沒有吃下解藥,他正愕然地望著這麼解藥時,京淵卻迅疾抬手鉗住他的下頜,逼他吃了這枚解藥。

“我今日就要死了。”看著京鉞嚥下那枚解藥後,京淵便開口道,“等我離開這里後,便會永遠關閉地宮的門,除非天崩地裂,此處之門才會被人打開。”

京鉞聞言臉上終於露出了些恐慌的神色。

“地宮留有拇指大小的通風口,我也給你準備了足夠的糧食。”京淵扔給京鉞一把鑰匙,那可以開他腳上的鎖,“夠你再活三十年的糧食。”

京淵笑起:“父親,你一心想要這皇位,兒子替您辦到了。”

“只慚愧我無子無後,景朝要一世而亡。”

“且兒子要在你前去,只能提前祝您長命百歲,先給您的百歲生辰恭賀一句:'大吉'了。”

“您總是問兒子後不後悔,那父親您呢?您後悔嗎?”

說完這句話,京淵便不再管京鉞,離開地宮後將地宮大門關上,除非天崩地裂,否則此處再無人能夠打開。

京淵回了寢殿,他今日沒有上朝,所以也沒人發現他白了頭,除了江雲哲,無人敢抬頭看他。

江雲哲和他為友多年,從沒哭過,晨時見京淵一夜白髮時只是愣了下。

結果他見京淵回了寢殿後便將龍袍脫下,只穿一身玄黑的衣物躺在床上時,便紅了眼睛,他問京淵:“你多年來不管自己的名聲,卻將景國治理得如此安寧,是想將這天下重新交予蕭天樞嗎?”

京淵不得民心,他死後,大蕭曾經的官員定會擁蕭天樞為女帝。

京淵沒回答他的問題,只道了句:“江雲哲,此生能有你為友,是我一生幸事。”

江雲哲聞言只哭道:“你還好意思說,若不是宮裡沒人認識我,恐怕我要與你一起遺臭萬年了。”

京淵閉上眼睛,不再與江雲哲說話,勾唇笑著自顧自道:“生無戀,死有憾。”

他生而無眷戀之人,無繾綣之事,無歡無樂,旁人常說死而無憾,他倒好,偏偏臨死前留下了遺憾,沒能將這江山交還給蕭家。

他這一生,生、死皆不由己,皆不遂願。

臨近終了萬般帶不走,唯有孽纏身。

末了,京淵輕聲嘆道:“罷了,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說完這一句話,他便止了氣息。

江雲哲見狀呼吸也跟著一窒,而後退到殿前,對著京淵深深三拜,之後便離開了京城,再無踪跡。

宮內的小太監一日都沒見到永珏帝的面,到夜晚見屋裡燈不亮,顫顫巍巍進屋後卻發現永珏帝滿頭白髮躺在床上沒有動靜。

“……皇上?”

小太監大著膽子上前,用手指探了探皇帝的鼻息。

在察覺不到一絲熱意後他踉踉蹌蹌地奔出金龍殿,揚聲道:“皇上駕崩了——!”

景朝永珏帝,終年五十歲,無妻無子。

永珏帝死後,景朝後繼無人,景,一世而亡。

他死後,景朝四分五裂,各地群雄四起割據,戰亂紛紛,直到兩百年過去,這片土地才被另一人統一。

後朝禮官評其諡號為:厲。

殺戮無辜曰厲;暴虐無親曰厲;愎狠無禮曰厲;扶邪違正曰厲。

而後人史書中則記載——

“景厲帝京淵,殺兄弒父,殘忍酷戾,暴虐無度,為暴君也。”

作者有話要說:“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李煜

意思是:人生從來就是令人遺憾怨恨的事情太多,就如同春水東流一樣無可避免,無可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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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寫了很久,也很長,所以才更新的這麼晚,不好意思啦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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