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d be a privilege to have my heart broken by you.

　能被你傷害是我的榮幸。

　——《星運裡的錯》

　新年過後，我一直沒找到機會和她見面， 我照例給她信息。偶爾實在忍不住了才給她電話。之前申請的郵箱， 打開來， 都是我發過去的郵件， 她沒有發過來一封， 也沒有打開閱讀過。

　這些郵件的內容我都是爛熟於心的，每一次很想很想她又不能打電話給她的時候， 我都會寫。

　只是我沒想到她都沒有看過，甚至也許沒有登錄過這個郵箱。

　我摸不清她對我的態度， 不算冷淡， 也沒有太多的熱情。

　我看過網絡早些她談戀愛時的視頻，那麼不加掩飾， 眼裡全都是炙熱的溫柔。對比下來，她每次面對我總是欲言又止，顧慮重重。而我， 卻是越來越喜歡她，越來越愛她， 越來越想她， 每當她那對深邃如海的綠眸望著我時，帶給我的快樂是如此難以用言語表達。

　我渴望她的凝視， 她的聲音，她的懷抱。

　我一遍一遍地看導演版的《心之全蝕》，聽著電影正片裡安吉的旁白，看著花絮裡安吉和我的互動， 看我的眼神，假設在真實世界裡的她也是這樣子的，也是這麼深情地對待我。

　像瑞貝卡深愛莉莉一樣，假設她也這樣深愛著我。

　哪怕短暫的一瞬，也能讓我笑起來。

　一直到了二月中旬的奧斯卡，這次我也被提名了女配。不過我的贏面比上次還要小，但我高興極了。因為作為上一屆奧斯卡的最佳女主角，安吉莉亞是一定要出席的。她要給這屆的最佳男主角頒獎，這是慣例。

　這樣我就能見到她了！

　我選了好幾天的衣服，終於選了淺薄荷綠的連衣裙，裙擺有一朵朵鳶尾花。搭著一雙淡灰色的高跟鞋，鞋頭有羽毛點綴。

　綠色很襯我的膚色和發色。

　自覺得已經是最漂亮的我了。

　台上的主持人說著話，我坐在左邊的人群裡的第二排，安吉莉亞的座位離我很遠，我必須把頭伸出去很遠才能勉強看到她。

　我做了幾次這個動作，旁邊的南希忍不住說，“艾兒，太明顯了。收斂一下……”

　我雖然沒有跟南希明說我和安吉之間的事，也沒有隱瞞，南希自然是都清楚了。不過她沒說什麼，只是每次看到她神情總是很糾結。

　我低頭給安吉莉亞發信息，“安吉～安吉～”

　“我看到你了哦（笑臉）。”

　“等下我過去找你好不好？（笑臉）”

　她不知道是不是手機不在身上，都沒有回。

　我根本不在乎獎項的頒發，又去看安吉莉亞，人頭動來動去，有時遮住了我看不到她。陪她來的是希洛和帕克。

　也許是要照顧他們兩個，所以她無暇看手機吧？

　女配的頒獎已經過了一會，好不容易到了廣告時間，可以稍微休息一下。我看到安吉莉亞的位置已經沒人了，我也站起身。

　“別去太久了。”南希知道攔我不住。

　我沖她一笑，提著裙子跑出來。

　我在杜比劇院的內廳裡兜兜轉轉，踩著高跟鞋走到腳酸時，終於在一個角落裡看到她。

　當時從我角度看過去只有她一個人，休息的時間已經過了，很多人都回去了。

　她站在那裡，低頭正在看手機。

　我的心一下子雀躍起來，咧唇一笑，又抿一抿，深吸一口氣，沒忍住還是笑開來，提起裙擺奔過去。

　她本是側對著我，縴腰裊娜，我跑過去抱住她，笑逐顏開，歡喜得不知道怎麼才好，“安吉安吉！”

　她又被我驚到，側過頭看向我。她那麼處事不驚的一人，每次都被我驚嚇到，我心裡真是得意，唇角翹起來。

　而且她呆怔的模樣有股孩子氣的可愛，眸底那抹綠色活了起來，這麼難得的一面只有我見到過幾次，都是因我而起。

　那個瞬間我所有的顧慮都沒有，親近她的沖動無比強烈，我摟住她的脖子，將微燙的臉頰挨近她，撒嬌嘟嘴道︰“你怎麼都不回我短信！”

　她望著我的臉，好像有些怔忡，手臂幾乎同時搭住我的肩膀，空白了一瞬，“……”

　我綻大笑容，抬手摸了摸她的臉，她像是才反應過來握住我的手，豐唇動了動，“……我……”

　突然，她若有所感地朝側面望過去，臉色變了變。

　我順著她的方向看過去，我的心差點從嘴裡蹦出來。

　希洛和帕克就在那裡愕然地盯著我們。

　他們兩個的視線來來回回地在我們身上掃視。

　希洛脫口而出叫道︰“媽媽？你們？……”

　我腦子轟鳴，下意識就去看安吉莉亞。

　她的神色鎮定，松開我的手，並沒有看我，對他們說︰“希洛，帕克，你們先回去，媽媽……在這裡有事。”

　希洛表情糾結，看看我，又看看她，還想說什麼，被帕克拉住，“媽，那我們先回那邊了。”

　帕克拉著希洛走了，希洛不情不願地跟著，中間回頭還盯了我一眼。

　我略松了口氣，轉眼就看到了安吉莉亞正看著我。

　我的心一顫，她的眼神難以言喻，很陌生。

　“我……”我突然很害怕，心顫顫巍巍，慌亂感如烏雲籠罩著我。

　“安吉……我……”我不知所措。

　“艾兒……”她豐唇斂起，眼神深幽不見底，我捉摸不清。

　以往她喚我的名字是輕輕的，復雜的，溫柔的，富有余韻的，讓我心醉神迷的。

　此刻她的聲音很陌生，冷清的，嚴肅的，幾乎沒有以往熟悉的感覺的，“有些話，我一直想和你說。”

　我的心重重地顛簸了下，從高而落。

　她眉心微蹙，“你說過，你只是想要見見我，一切以我的時間為準。你不是要求我跟你談戀愛……”

　我咬住唇，點頭。

　她頓了頓，繼續道︰“我也跟你說過，我能給你的時間不多。”

　“我感激你對我的心意，但我不是把手機經常帶在手邊的人……你的短信，我很多時候不知道怎麼回……”

　“你是個好女孩，很優秀的女孩，你很年輕，我不一樣……”

　我咬緊牙齦，眼眶灼痛。

　這些話我都知道，是她會說的話，是我意料之中，可現實真正由她說出來聽在耳裡，仿佛一字一刀。

　我鼻酸不已，想說什麼，但喉嚨發澀，完全不能言語。

　我只能愣愣地望著她，視野裡被酸燙的淚水漫滿，她臉上的神情模糊了，但她的聲音卻清晰地到達我的耳裡，

　“但艾兒……你不是莉莉，我更不是瑞貝卡，我們……”

　“我們沒有在相同的位置上……”

　相同的位置？

　在這一秒，我猛然驚覺，從頭到尾，只有我一個人沉溺其中。

　我跟她說我愛她，喜歡她，她只是說過可以和我見面，從未說過她也喜歡我，她也愛我，而我雖然不敢想她也愛我，卻被她的沒拒絕樂暈頭，不停地給她發信息，打電話，撒嬌，就好像真的在戀愛之中，而且表現得那麼粘人，她一定很困惱吧？

　在這一秒，難堪，慌張，和卑微從我足底直竄而上，撞擊我的鼻腔和頭腦，我低垂著頭，眼淚在我的視野裡一顆顆墜下，我喉嚨如刀割一般，“對不起……”

　這三個字仿佛我只是動了動唇，沒有氣力讓它們發出聲，我控制不住地抽噎，我狼狽地抹了下臉，再次嘗試著開口，“對不起……”

　是我太自以為是，太自作多情了……

　這三個字說出來的同時也暴露了我無處可藏的哭腔。我簡直想把腦袋埋進胸腔裡，剛擦完的臉很快又被淚水淹沒，我知道我的妝容都花了。

　我這樣在她面前哭，她會更困擾吧？

　我這才明白，她的沒拒絕只是她的善良，她還是那個我初見的安吉，有著經歷過無數風雨後的溫柔，照顧我和包容我。

　是我一直在為難她。

　當她看到我那些短信的時候，當她不得不接受我那些擁抱時，她很為難吧……

　氣氛就如墓地一樣死寂。

　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抽身，死咬著牙，壓抑著哭聲，忍得全身顫抖。

　“安吉……”

　“艾兒……”

　兩聲錯愕的叫聲響起。

　是南希找過來了，還有一聲是海倫的。

　我雖然沒看過去，但我也知道她們的表情不好看。

　天降救兵，我倏地跑過去，抓住南希的衣服，想說我們走，但我的唇瓣一直在顫動。南希一把拉住我，輕聲說︰“鎮定點。”

　她也許看了安吉和海倫一眼，也許還跟海倫說了什麼，我都無暇顧及，只是一直揪著她的衣袖，她很快地摟過我，把我帶走了，幫我解脫了。

　“擦一下臉，別說話。”南希拉著我出了劇院內廳，她什麼都沒有問，在電話，“車開到……嗯，小心記者……”

　她一路拉著我上了車，拉好窗簾，還是什麼都沒有問，只是輕輕嘆了口氣，“還是被拍到了，沒有辦法，你現在太受關注了，我還得去透個風，要不然明天就有人寫你‘再次失意奧斯卡，傷心提前離場’了。”

　南希停一停，輕聲道︰“艾兒，振作點，堅強點。”

　我沒有說話，拿手遮住自己泛濫的眼楮。

　當時我不敢抬頭，也不敢去想她現在什麼表情，她剛才跟我說話的時候，眉心微蹙，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她不笑的模樣，顴骨尖利得像能割裂空氣，那張豐潤性感的唇也冷冰冰的。

　她曾經笑著凝視我我，她的唇曾經親過我，想到就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