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回到木屋不久後就睡了, 對於後半夜發生了什麼一無所知。
隔天一早, 簡緣才從徐靖那聽說了昨晚的事。
據說那兩個都傷到了腳,學長們找到他們時,他們就待在山神廟的主殿裡。
因為當時夜已經深了, 山路不好走,將他們帶回來後簡單包扎一下傷處後,今早才要送他們先下山。
簡緣一邊拆麵包一邊問:“那兩個人傷得重嗎?”
“一個撞到石頭扭到腳, 另一個被灌木叢的樹枝劃傷, 流了不少血。”徐靖將牛奶的瓶蓋扭開, 遞給她,“先喝一口。”
“哦。”簡緣湊過去,就著他的手抿了一口,嘴唇上緣沾上了一層薄薄的奶沫,她抬手就要去摸, “是不是沾到了啊?”
“別用手擦。”徐靖抓住了她的手。
簡緣其實覺得沒關系, 不過既然他堅持, 她隻好放下手, 抬臉看他:“你那裡有沒有紙……”
話到一半停住了。
因為徐靖突然湊過來吻住了她的上唇。
他舌尖探出, 輕輕在她唇上掃過,又吮了下,這才緩緩移開了臉。
簡緣:“……”
這太犯規了!
“怎麼了?”他還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簡緣又呆了半晌才道:“那、那是我的牛奶。”
徐靖聞言挑眉,看著手裡只剩下三分之一的牛奶, 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終於低笑一聲:“等等再買一瓶給你, 你先吃吧。”
“哦。”
簡緣於是又低下頭來吃麵包,邊吃邊偷眼看他,唇角大大地揚起,覺得心裡甜滋滋的。
吃完早餐後,和徐靖手拉著手往集合的地方走去時,簡緣這才想起自己還沒問完昨晚的事,“昨天到底是怎麼回事?那位牧場的主人怎麼發現他們的?”
“說是去散步時看到有兩個人倒在山神廟裡,上前問過後才知道他們是我們的人,所以就過來通知我們了。”
簡緣聞言挑眉,“大半夜的在山裡散步?膽子可真大顆啊。”
“嗯。”徐靖應了一聲,瞥她一眼,“就你膽子小。”
簡緣一聽立即鼓起臉,“我現在的膽子已經很大了,手斬惡……”
話到一半,她的注意力突然被前方那一群人給吸引住了。
“我也不知怎麼的,剛剛一拆開紗布就發現傷口不見了!”
“劉愷君你真的有受傷?不會是因為嫌場勘麻煩,想逃避才裝傷吧?”
“放屁我真受傷了!昨晚鄭廷曜也看到我傷口了,又粗又長的,跟蜈蚣似地!”
“你這什麼比喻啊,怪惡心的。”
“不過我聽學長說他們找到你倆時你們身上的傷已經處理過了?用的還是草藥,你倆不是拔了路邊的草藥來敷吧?”
“哈哈哈鄭廷曜說是一個漂亮妹子給他們包扎的,這荒郊野外哪來的漂亮妹子?”
“噗,你們不會是遇到山中的女鬼吧?還是山婆?”
說到這,眾人爆出一陣笑鬧聲。
劉愷君漲紅了臉大聲道:“真的是一個頂漂亮的妹子幫我們包扎的!她說她家就在前面村落,是在回家的路上經過山神廟才發現我們的!”
眾人聞言又是一陣笑:“你就吹吧,學長說這附近就這一片牧場,哪有什麼村落?”
“你倆該不會真撞鬼了吧?”
劉愷君的臉色由紅轉黑,“不信就不信,隨你們。”
說完,他推開圍繞著他的人群氣衝衝地走了,留下一乾人等面面相覷。
“他生氣了啊?”
“不會吧,不就是開了個玩笑嗎?”
“不過瞧他說的有鼻有眼的,難道他說的是真的?”
“假的吧?如果他們在牧場老板前先遇到一個替他們包扎傷口的妹子,那妹子為啥替他們包扎完就走了?為什麼不來通知我們或找別人去救?”
“是啊。”
“而且他說他的傷口不見了,你覺得有可能嗎?你忘了昨天小喬也被樹枝劃傷腳嗎?到現在還腫呢,而他才過了一夜就好了,根本不可能。”
“也是。”
簡緣將這段對話都聽進去了,她拉著徐靖的手問他:“你覺得他說的是真的還假的?”
傷口一夜就好,根本是天方夜譚。
徐靖想了下,說:“他昨天是纏著繃帶回來的,另一個人也是。”
簡緣聞言沒反應過來,下意識道:“這跟這有什麼關系?”
徐靖見她這副呆呆傻傻的樣子,不由笑了下,道:“荒山野嶺哪來的繃帶?”
簡緣睜大眼睛,“所以是真的呀?”
“不清楚,不過我不相信傷口一夜就能好。”
簡緣點點頭,“嗯,我也不相信。”
除非是敷了什麼神仙草藥,不然哪有傷口一夜就愈合的事。
可當上午的活動結束了,中午大家回營區吃午飯時,卻見昨天那個扭了腳的鄭廷曜正坐在餐廳裡。
有人見了他便上前去問:“鄭廷曜,你不是扭到腳了嗎?學長沒送你下山?”
鄭廷曜聞言伸出了自己的腿,扭了扭腳踝,道:“好了。”
“啊?”那人詫異道:“好了?不是說痛得都沒法走路了?”
鄭廷曜摸摸鼻子,一臉納悶的樣子,“我也覺得很奇怪,今天早上忽然就不痛了,還可以走呢。”
簡緣和黎多珍也聽到了這番話,聞言對視一眼,黎多珍湊到簡緣耳邊說:“你知不知道另一個……唔,好像叫劉愷君,說是昨天被樹枝劃傷腳,流了很多血,結果今早突然又說自己的傷口不見了。”
簡緣點點頭,道:“我知道。”
還是親口聽見他說的呢。
“現在這個扭到腳的也說自己的腳好了,我怎麼看都覺得像是什麼整人計劃。”黎多珍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說:“該不會是三年級的學長姐想整我們,才故意整出這一齣的吧?”
簡緣看她一眼,“劉愷君和鄭廷曜都是大二的。”
“那就是他倆想整我們!”
“要是只有他倆聯手,整這麼一大齣戲出來,還不得被學長們給打死。”
黎多珍一聽覺得很有道理,又納悶道:“不然究竟是怎麼回事呀?你真相信傷口過了一夜就能好?我聽說他們兩個說那傷口是一個路過的漂亮妹子給包扎的,回來後學長姐也沒拆開繃帶替他們重新包扎,結果這傷口一夜就好了,他們這是遇上仙女還是妖精啊,敷的是什麼神仙草藥?”
簡緣聞言微微蹙起眉頭,她也覺得有點奇怪……
“大家怎麼都擋在門口?”
一道悅耳迷人的聲音忽然響起,這聲音不大,可偏偏餐廳裡的眾人卻都清楚地聽見了。
順著聲音來源之處望去時,就見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正立在門口,一雙清湛炯亮的眼睛含笑注視著大家。
是那位牧場的主人。
眾人一見了他都是一呆。
昨晚因為光線昏暗沒有看清楚他的模樣,此時一看簡緣才發現和她猜的不錯,這人的確擁有一副十分出眾的相貌,劍眉橫掃,眼若寒星,臉上的每一處都俊得恰到好處,不過一眼就能讓人在心裡留下深刻的印象。
不僅如此,明明他的目光十分溫和,可光是被他的眼神輕輕掃過,簡緣就覺得有股壓迫感在一瞬間襲上來。
哇,這強大氣勢簡直跟徐靖有得一拚。
偌大的餐廳幾乎是在他一出現的同時便瞬間安靜下來,堪稱鎮壓全場啊,教授都沒這麼大的能耐。
男人見在場眾人一個個沉默地看著他,竟也沒覺得尷尬,反倒露出一抹淺淡的笑,用那低沉而滿富磁性的聲音說:“你們繼續吧,不用拘束。”
說完,邁步朝裡頭走去,明明步伐不急不徐,可愣是走出一種身影飄逸如風的瀟灑感。
“這人要是個明星,肯定風靡萬千少女啊。”黎多珍感慨道:“而且他看上去年紀輕輕,就經營這麼大的牧場?難道是家族企業?富二代啊?”
說到這她眼睛都亮了,“韓劇男主角的條件他都有了!”
簡緣聞言伸出手指在她額上戳了下,道:“但你沒有女主角的條件,所以別再幻想了。”
黎多珍扁起嘴,“我怎麼沒有了?我多萌啊,男主角們就喜歡我這種萌萌噠小姑娘。”
簡緣忍不住笑了出來,“有自信是好事,但人要有自知之明。”
黎多珍:“……咱還是吃飯吧。”
……
午飯過後因為幾個組的組長們要開會,便空出了一段自由時間供其他人自由運用。
徐靖也要去開會,簡緣只能和黎多珍及小喬在牧場裡玩,牧場裡能玩的活動挺多的,她們先去學擠牛奶,後來又跑去喂牛和羊。
“這些牛也太能吃了吧?我這一桶飼料那麼快就喂完了。”黎多珍看著自己手裡空蕩蕩的桶子,黑著臉說:“我要再去買一桶飼料來。”
說完,她便轉身蹦蹦跳跳地朝飼料販賣區過去了。
簡緣和小喬見狀都無奈地笑了。
簡緣正拿著胡蘿卜喂羊,卻見那隻羊趴在地上明顯不想搭理她,將胡蘿卜遞過去,那羊甚至還一甩頭十分不屑的樣子。
簡緣見狀喃喃道:“……脾氣還挺大的呀。”
這時,一道低沉悅耳的聲音突然響起:“估計是天氣太熱了,它們才吃不下。”
簡緣聞言一愣,扭頭去看時,就見那位帥氣的牧場主人正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
她呆了幾秒才回過神來,趕忙站了起來,有些局促地道:“您、您好。”
那人見狀一笑,“我發現你們見到我時都是一副很緊張的模樣,我長得很可怕嗎?”
簡緣搖頭搖得跟波浪鼓似地,“不、不可怕啊。”
相反的,還好看極了。
簡緣被他臉上的笑容晃了下,回神時,就見他已拿過她手裡的胡蘿卜,蹲下身來遞到那隻羊面前。
那羊竟沒像方才拒絕簡緣那般拒絕他,隻湊上去嗅了下就把他手裡的胡蘿卜吃下去了。
簡緣見狀:“……”
這羊怎麼不吃她喂的?明明是同一根胡蘿卜!
難道這是一匹看飼養員顏值來決定吃不吃飼料的羊?
她想著想著便不知不覺將這段腹誹說出來了。
男人聞言輕笑一聲,道:“畢竟我和它比較熟悉。”頓了頓,他抬頭看了簡緣一眼,又道:“而且,它要真是只看飼養員顏值來決定吃不吃飼料的羊,怎麼會不吃你喂的?”
簡緣愣了很久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誇她。
說真的,雖然她已經有男朋友了,但被一個相貌出眾氣質非凡的異性誇獎,她還是會覺得害羞,雙頰不由泛起一抹紅暈。
有了這一番互動,簡緣也沒有一開始那麼緊張了,她也蹲了下來,一邊拿胡蘿卜喂其他隻羊,一邊問:“不知您怎麼稱呼?”
男人笑道:“我姓雲。”
雲?這姓氏倒是不常見。
簡緣點點頭,喊了一聲:“雲先生。”
“別叫先生,我也就隻比你們大幾歲而已。”
簡緣配合地改口:“雲大哥。”
“哎。”雲大哥應了一聲,又拿了根胡蘿卜喂羊。
於是兩個人便這麼一邊喂羊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簡緣這才知道原來這座牧場真的是家族企業,這位雲大哥還真的是個富二代啊!黎多珍猜對了!
嘖嘖,這人長得帥有氣質,談吐優雅還有錢,不折不扣的人生勝利組呀。
“那你是住在牧場裡嗎?”
“偶爾會住在牧場。”
“哦,原來是這樣。”
話完,周遭突然陷入一陣短暫的沉默,幾秒後又由雲大哥開啟了新的話題,“對了,昨天那位和你站在一起的男孩子,是你男朋友?”
簡緣一愣,覺得這句話問的有些怪異,可見他神色自然,似乎只是好奇的樣子,點點頭,道:“是啊,怎麼了嗎?”
“沒什麼。”他忽然笑了下,清亮的眼睛裡似乎飛快地掠過什麼,可簡緣沒有看清,只聽他說:“就是覺得他有點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哦,那是有點巧。”簡緣也笑了下。
雲大哥沒再說話。
這時,桶子裡的飼料也差不多喂完了,雲大哥拍了拍手從地上站起,道:“好了,我該走了。”
“嗯。”簡緣笑了笑,“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是。”雲大哥也衝她一笑,目光在她身上飛快地轉了一圈,聲音和緩地道:“好好玩吧,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來找我。”
“好的,多謝你。”
“不會。”
看著他的身影走遠後,簡緣正想著要怎麼跟黎多珍“炫耀”
☆、第 120 章
江祈見簡緣一臉震驚地看著自己, 不由疑惑, 直到她突然從他懷裡彈起來,額頭撞上了他的下頷。
當那股鑽心的疼痛傳來時, 他下意識“嘶”了一聲, 接著終於察覺了不對。
痛。
他竟然覺得痛。
自打做鬼以來,除了上回被孟薔那道符紙傷了魂魄外,他從會有過“痛”這個感官。
可如今……
他頓時傻了。
“江大哥!”簡緣呆呆地看著他, 又突然發現此時他的身體不像從前那樣是半透明的, 而是和她, 和一個活人一樣。
她顫巍巍地伸出手戳了戳他的手臂,指尖觸碰到堅實卻微涼的肌膚。
簡緣頓時倒吸了一口氣, 滿眼的不敢置信。
怎、怎麼會這樣?難道她是在做夢?
想到這,她用力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鑽心的疼痛襲來, 疼得她眼冒淚花。
好痛!這不是夢!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時, 黎多珍的聲音突然從前方傳來, “緣緣, 你怎麼走這麼慢呀?我還以為……”頓了頓, 她看著站在簡緣身旁的男人, 眼裡有驚豔的光芒閃過, “咦, 這位是……”
見簡緣拉著那人的手臂, 兩個人看上去像是熟識的關系。
聽見黎多珍的詢問後, 簡緣更震驚了:“多多, 你、你看得見他?!”
黎多珍覺得她這句話問得很奇怪,她看向她身旁那位模樣俊逸氣質溫潤的青年,道:“我又不是眼瞎了,這麼個活人站在這還看不到。”
簡緣張大了嘴巴,顯然被她這句話驚得不行。
黎多珍見她這反應不由好笑,又問:“不過這位……是誰呀?你們認識?”
簡緣還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中沒有回神,倒是江祈率先反應過來,笑得親切溫和,道:“我是緣緣的表哥,剛好到這附近來玩,沒想到湊巧碰上她了。”
黎多珍恍然點頭,原來是緣緣的表哥啊,不過緣緣也真是的,表哥長這麼帥,一表人才的,怎麼以前從來沒聽她說過?
她還想再說些什麼,就見簡緣忽然拉著她“表哥”的手急衝衝地跑走了,隻丟下一句話:“多多,你和小喬先回去吧,我去找徐靖!”
黎多珍愣愣地點頭,“哦……”
……
另一邊,徐靖剛開完會,邊往外走邊拿起手機,滑開螢幕一看,就見上頭顯示了好幾通未接來電,全是簡緣打來的。
徐靖見狀心下一緊,難道是簡緣出了什麼事?
然而他才剛踏出門外,便瞧見了等在不遠處的嬌小身影,來人一見了他便拚命朝他揮手,臉上帶著急切的神色。
徐靖快步走過去,“發生什麼事了?”
簡緣一把扯住他的手,拉著他往某個方向走,“你先跟我走!”
徐靖很少見她這麼慌張的樣子,當下一愣,見她走得又快又急,不由拉她一把,道:“慢慢走,小心跌倒。”
簡緣隻好慢下來,只是步伐依舊急切。
她將徐靖拉到一處較隱蔽的草地,那兒架著木製的秋千和幾張搖椅,其中江祈正坐在一張搖椅上,背靠著椅背,長腿交疊,模樣分外閒適。
她指著江祈道:“我跟你說,我竟然碰到了江大哥!”
碰到了江祈?徐靖沒明白她的意思,“他不是一直跟著你嗎?”
“不是那個意思,是我能碰得到,摸得到江大哥了,不信你看!”說完,她快步走到江祈身旁拉起他的手臂晃了晃,又捏住他的臉頰掐了掐,轉向徐靖:“你看!”
江祈被她捏得臉頰一疼,心道這丫頭手勁還真不小。
他無奈地扣住她的手腕將自己的臉皮從她手裡解救出來,道:“疼,我臉上的肉都要被你掐下來了。”
簡緣眼睛瞪得更大,一臉驚詫地瞪著徐靖:“你聽,江大哥還會疼,他從前做鬼時不會疼的!”
對於眼前的這個情況,徐靖也十分驚疑。
照理說,活人和鬼魂陰陽兩隔,分屬兩個不同的世界,除了簡誠那樣體質特殊的,就是徐靖自己也摸不到鬼,更不要說簡緣了。
這時,又聽簡緣補充道:“而且多珍也看得見他!她還問我江大哥是誰呢,你再看……”她指著江祈腳下,聲音有些抖,“江大哥有影子!”
徐靖順著她指的地方看過去,果然瞧見江祈腳下的影子。
鬼是沒有影子的,且除非擁有陰陽眼,否則人是看不見鬼的。
想到這,徐靖的眼底有震驚,也有不解,無數的情緒交雜在一起,翻滾不息。
這種情況他從未遇過,也不曾耳聞。
他聲音微沉:“什麼時候開始的?”
“剛才我把江大哥喊出來時,就是這樣了,江大哥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簡緣心神不定,“你說為什麼會這樣啊?”
徐靖抿了抿唇,看向猶坐在椅子上同樣看著他的江祈,道:“我也不知道。”
頓了頓,他歎了一聲:“問問景越吧,他說不定知道。”
景越也活了幾百年了,這數百年歲月累積起來的經歷可不是擺在那好看的,也許他會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
當景越被徐靖匆匆喊來時,瞧見的便是三個人坐在一張木桌子前,手裡各拿著一盒鮮奶冰淇淋吃著。
簡緣看著舀起冰淇淋往嘴裡送的江祈,驚詫地扯著徐靖的袖子,道:“你看,江大哥還能吃東西!”
那口吻就跟她發現了什麼神奇的動物似地。
江祈:“……”
徐靖看著她一臉不可思議的模樣,覺得有點好笑,可江祈這事實在太不尋常,他笑不出來。
“你們倒是悠哉。”景越忽然出聲,雙手抄著褲兜,臉上頂著副墨鏡緩步而來,那姿態就像是個來度假的公子哥。
他在江祈身旁坐下,問:“叫我過來幹嘛?”
簡緣拿小杓子指著江祈,道:“景學長,你看!”
景越看過去,挑起眉,“這不是你那位守護靈嗎?怎麼了?”
簡緣幽幽地說:“他在吃東西。”
“吃東西就吃東西,這有什麼大不了……”後面的話還沒完,景越忽然不說話了。
停頓幾秒,他將墨鏡摘下來,眯起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江祈一番,終於發現不對勁了。
“你、你怎麼實體化了?”景越瞪大眼睛道。
“景學長,我今天突然摸得到江大哥了,他還有影子。”簡緣皺起眉頭,一邊吃著冰淇淋一邊說:“你知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她將方才發生的事完完全全地告訴了他。
徐靖見他蹙眉,淡聲問道:“你有見過這種情況嗎?”
“沒有,據我所知,普通的遊魂或高靈是沒辦法實體化的。”
“普通?”簡緣問,“那不普通的就可以?”
景越點點頭,“可不普通的鬼就不是鬼,而是神靈了。”
比如閻王、小黑之類的神或高階鬼官,就能以實體化的方式出現在人間。
“那江大哥……”簡緣遲疑地看著江祈,“你難道是神?”
江祈輕笑一聲,搖搖頭。
“那……”
“你想到什麼了?”徐靖忽然說,淡漠的雙眼注視著景越。
景越的臉色不太好看,他猶豫地看了看徐靖,沉默幾秒後才說:“我曾經聽說過,在陽界與陰間的交界處是一片灰色地帶,在那裡……”
景越深吸一口氣,緩道:“我曾經聽說過一個故事,從前有對少年夫妻很是恩愛,可惜妻子在嫁給丈夫沒幾年就突發急病死了,那丈夫傷心欲絕,從此醉心山野,不管俗世,當某天他意外踏足一片山林時,卻在那山林裡見到了他已經死去的妻子。”
“妻子告訴他,她死後因為放心不下丈夫,所以一直以鬼魂的姿態跟在了他身邊,可因為她是鬼,丈夫看不見她才沒有察覺她的存在,那丈夫也發現,當他倆身處在這片山林時,已成鬼魂的妻子竟然如同活人一般,他們甚至能有肌膚之親,像尋常夫妻一般地相處,於是夫妻倆便一直住在那片山林,甚至當丈夫也死去後,兩人又以鬼魂的姿態繼續在那兒生活。而他們所住的那片山林,就是陽界與陰間的交界處,在那裡……”
他眼神複雜地看向江祈,“人與鬼可以共存,分不清彼此。”
話完,不只簡緣,連徐靖都懵了。
陽界與陰間交界的灰色地帶……
他臉色一變,眼神突然一凜,“所以你懷疑,這裡就是陽界與陰間的交界處?”
“不確定,我也只是聽說過而已,誰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這個地方。”景越搔搔腦袋,有些煩躁,除了這個說法,他也想不到其他理由可以解釋江祈的情況了。
徐靖的眼神暗了下來,半晌,他突然說:“不,真的有這個地方。”
景越一愣,“你確定?”
“確定。”徐靖點點頭,臉色沉得可怕,“這裡就是鬼山絕命崖。”
景越聞言大驚:“什麼?你說這裡?這座牧場?”
“不一定是這座牧場,不過絕命崖肯定就在牧場附近。”他抬眸看向遠處,深灰色的眸子裡烏雲沉沉,“衛珣說過,絕命崖底下是一片陰間與陽間交界的灰色地域,那裡是鬼王的地盤,連他在那都沒有權限。”
景越更震驚了,“衛珣親口說的?!”
徐靖點點頭,心頭突地跳得飛快,一股難以言喻的興奮感自心裡最陰暗的地方湧上來,他不由拳頭緊握,費盡力氣壓下那股洶湧的感覺。
鬼王……
既然人與鬼在這片地域裡可以共存,他會不會,就隱在他能看見的人群中?
想到這,眼底陡然漫開一片殺意,將那雙深灰色染得愈發晦暗深沉。
彼時,不遠處的一棟三層的白色小樓裡,一個身材頎長挺拔的男人負手立在窗邊,將底下四人……不,應該說三人一鬼的身影看得清清楚楚。
他站在陽光與陰影的交界處,陽光灑過他半邊臉,將暴露在光線底下的半張臉勾勒得清俊雋朗,隱在陰影底下的半張臉則晦暗不明。
他看著底下正垂著頭不知在思索什麼的徐靖,唇角緩緩扯開一抹笑。
一抹興奮而血腥的笑。
一道細弱的叫聲傳來,雲軒敖扭頭時,就見一隻半透明的狐狸跳上了他的肩,垂著頭親暱地蹭著他的臉頰。
雲軒敖淡淡一笑,抬手輕輕撫了撫狐狸,眯起眼睛說:“程如月死了,如今程家就只剩下程如彥一人,他也算是走到山窮水盡了,家產沒了還被全國通緝,跟隻過街老鼠似地到處躲藏,你說我是要讓他死得痛快些,還是慢慢折磨他?”
狐狸歪了歪腦袋,一雙炯亮的眼睛懵懂地看著他,又細弱地叫了一聲,像是在附和。
“罷了,不過就是個小玩意,我也懶得對付了。”雲軒敖幽幽一歎,像是想到什麼,複又笑了起來,那笑容在陽光下明朗和煦,在陰影下卻森冷陰寒。
“也不知程緒那老家夥在九泉之下知曉了自己子孫們的下場,會是什麼反應?”他愉快地笑著,眼角眉梢都鍍上了動人的光,“肯定是後悔吧……”
他笑得那般和煦,可出口的話卻沾滿了森森寒意,“他千不該,萬不該招惹我,隻殺他一人怎叫復仇?他既惹了我,我就讓他的世世代代、子子孫孫都不能好過。”
說到這,那張俊美無雙的臉上再沒有一絲迷人的光彩,而是被陰冷的肅殺之意覆蓋而過。
“程緒當初和白黎那蠢女人聯合起來殺我時,肯定沒有想到會有這一天吧?他將我的靈位供奉起來,以為這樣我就不會找他報仇,真真是愚蠢得可愛。”
狐狸看著主人那陰狠的笑容,歪了歪頭,眼神純淨無辜。
雲軒敖一邊輕撫著它一邊道:“不過將程家人當成猴子耍了這麼多年,我還真有些膩了,沒想到……”
他忽然笑了起來,幽冷詭異的目光投向底下猶坐在那的徐靖,“竟然能在這再遇故人啊,這日子可真是愈發有趣了。”
☆、第 121 章
又是一聲細弱的叫聲, 雲軒敖側頭看著在他肩膀上趴著的狐狸, 原先冰冷森寒的目光柔軟下來, 他抬手撫了撫狐狸的腦袋,歎息一聲道:“七月,等這些事結束了,咱就找個清靜的地方安居。”
頓了頓, 又說:“不過在那之前,得先把你的另外半條魂魄找回來才行。”
說到這, 他的目光頓時又歸於一片莫測的幽深。
這時, 門被推開的聲音自身後響起,雲軒敖沒有回頭, 依舊靜立在窗前。
“大人。”一道清脆的聲音說, 話音裡帶著沉重。
雲軒敖聞聲扭頭,待見了來人後不由挑眉, 臉上卻無甚驚訝,只是有些意外。
“你怎麼來了?”
門邊站的是一名看上去不過十歲的女孩, 五官精致秀美, 穿了一身白裙子, 渾身散發著冰雪般清冽的氣息。
正是白涓涓。
雲軒敖淡下眸色,問:“什麼事?”
白涓涓的表情不太好看, 秀眉緊蹙, 眼神冰凝, 道:“我得了消息, 近日桃花村附近有可疑的人物出沒, 我懷疑又是那群獵人。”
見雲軒敖垂著眼睛沒有說話,白涓涓繼續道:“我與族人早已隱匿,但奈何他們賊心不死,追捕我們多年,這桃花村可是我們最後的……”
“我知道。”雲軒敖打斷了她的話,淡聲說:“我既然答應了庇護你們,就不會食言。”
頓了下,他唇角勾起一抹幽冷的笑:“你想我怎麼處置?殺了他們?”
他話裡帶著森冷的殺意,白涓涓怔了下,抿起了唇。
雲軒敖掃了她一眼,輕嗤一聲,道:“你也知道,我這裡,進來容易,想出去……”
後半句沒有出口,但白涓涓已經明白,她斂下眼睛,漆黑的眸子中有幽光劃過。
……
知道了現在所處的地方人鬼共存,一開始簡緣是極度驚慌的。
人與鬼分不清彼此,那不就代表不能確定自己身邊的到底是人還是鬼嗎?
雖然這牧場裡目前幾乎都是他們的人,可宿營由整個工學院合辦,簡緣也不是每個人都認識,更不用說除了他們學校的人之外,還有其他遊客了,雖然不多,但誰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遊客!
那些妖魔鬼怪本就喜歡針對她,如今入了鬼域,就算可以分辨人鬼也足夠讓她驚慌了,更不說不能分辨了!
這就像是在一群善良的人裡藏了幾個想來殺她的殺手,偏偏她還分不清誰是殺手!能不驚恐嗎?
想到這,簡緣不由問:“我們是不是該先帶大家離開這呀?”
景越笑了一聲,道:“想帶大家離開也得有個理由呀,你總不能告訴大家咱們不小心入了鬼域,待在大家旁邊的人有可能不是人,而是鬼吧?”
簡緣沉默,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她苦了一張臉:“那怎麼辦呀?”
扭頭看向一旁仍舊拿著冰淇淋一口一口地吃著的江祈,她微微抽了下嘴角,又問:“真的沒有辦法分辨人和鬼嗎?”
景越摸著下巴:“這個……”
“也不是沒有辦法。”徐靖突然開口,深灰色的眼睛掃向江祈,打量了一會才說:“白天時沒辦法辨認,晚上應該行。”
簡緣愣了下,“怎麼說?”
景越也問:“靠什麼辨認?”
“影子。”徐靖說,他抬手指了指江祈腳下的影子,道:“日為陽,月為陰,因為陽氣與陰氣互斥,所以屬陰的鬼氣能夠在陽光下形成清晰可見的影子,而月光下鬼氣與月光相融,沒有辦法形成影子。”
簡緣點點頭,“也就是說,晚上的時候鬼沒有影子?”
徐靖應了一聲,抬頭望了回天,瞧見遠處山脈後頭逐漸蔓延過來的黑雲,他眼睛微微眯起,道:“正確來說,是在月光底下沒有影子。”
景越也瞧見了那黑了半邊的天,嘖了一聲,心說雖然那片烏雲還很遠,但瞧這風向應該是往他們這來的,到了晚上應該已經到了牧場的上空了。
要是遮蔽了月亮,就沒辦法辨認了。
景越挑眉,道:“不過也不用太過緊張吧,雖然我們不小心闖進了鬼王的地盤,但這幾日風平浪靜的,顯然他也沒打算對我們做什麼,而且我們後天就要離開了。”
雖然話是這樣說,可景越還真有點懷疑那位鬼王是不是真有這麼好心,能放他們全須全尾的離開?
後天才要離開,一想到還有兩晚,簡緣就不由擰起眉,心神不定。
正想著,一隻手忽然落到她頭頂,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當她扭頭時,就聽徐靖對她說:“不用擔心,你很安全。”
簡緣怔了下,徐靖繼續道:“都說了人與鬼分不清彼此,人分不清鬼,鬼自然也分不清人,即便你遇上了鬼,只要假裝自己不是人就行。”
簡緣聞言一呆,道:“所以,你是要我假扮成鬼?”
“如果有遇到的話。”徐靖替她將頰邊散亂的頭髮整理好,一邊說:“總之,這幾天別單獨行動,去哪最好都和認識的人結伴而行。”
徐靖特地強調了“認識的人”。
簡緣點點頭,乖巧道:“嗯,我會的。”
……
等簡緣又跟著黎多珍等人去進行下午的活動後,徐靖與景越並肩而行。
景越問:“你有什麼對策?鬼王……”
“沒有對策,只能靜觀其變。”徐靖語聲淡淡:“而且,就算我們想出去,也不一定就出得去。”
景越擰著眉:“你是說,鬼王也許會把我們困在這?”
徐靖蹙眉:“這裡是他的地盤,他當然知道進來的是人是鬼,我們這麼大一群人,你說他為什麼讓我們進來?”
景越想了想,搖頭:“為什麼?”
徐靖看他一眼,“我不知道。”
景越驚訝:“你也不知道?”
“嗯。”徐靖垂下眼睛,眼底浮著幾許幽光,突然語出驚人:“不過我倒想會會他。”
景越果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啊?”
他一臉“你開玩笑吧”的表情,徐靖看他一眼,眸光清冷堅定,表示“沒開玩笑”。
“不是,你、你見他做什麼?”景越無法理解,徐靖跟那鬼王應該沒仇吧?可瞧他現在這一臉殺意……
徐靖冷聲:“你忘了先前鬼娃娃案的幕後主使是誰了?”
景越恍然,“對哦,差點忘了這事……其實我也覺得很奇怪,這鬼娃娃案看起來嚴重,可實際上造成的影響並不大,鬼王搞這一齣出來……對他有什麼好處?”
徐靖搖搖頭,道:“所以才要會會他。”
景越沉默,一會後又擰起眉,有些擔憂:“不過既然連衛珣都讓你別去招惹,你……”
徐靖打斷了他的話:“我有分寸。”
景越見他自有主張,便也沒再多說,隻無奈地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
這時,有四五個穿著登山裝的高大男人從他們面前走過,邊走邊四處張望,神情肅穆,看上去不像是普通的登山客。
景越見了他們後腳步突然一頓,臉色微變。
徐靖注意到他的異樣,順著他看的方向望過去,問:“怎麼了?”
景越眯起眼睛盯著逐漸遠去的幾個男人,一會後,收回目光,唇角揚起一抹笑來:“沒什麼,走吧。”
徐靖見狀挑眉,又朝那幾個男人看了一眼,應了一聲。
……
雖然江祈突然變得和常人無異,但幸好他還能回得了長命鎖。
回去之前,簡緣在牧場商店買了好幾樣零食給他,見他吃得津津有味的,不由好笑:“江大哥你很餓呀?”
江祈點點頭,淺淺一笑:“我都快二十年沒吃過東西了。”
簡緣聞言也笑,又道:“那這幾日你好好大吃一番吧,想吃什麼我都買給你!”
江祈彎起眼睛,